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被俘了。煙蘿帶來了讓我心碎的消息。大明50萬大軍失陷於土木堡,全軍覆沒。朱祁鎮成了瓦剌的俘虜。
我昏厥了,醒來便直奔慈寧宮,卻見那裡擠滿了文武大臣。太后的表情很憂慮,她身邊坐著金冠錦袍的男子,木無表情。我認出那是郕王,朱祁鎮唯一的弟弟朱祁鈺。
朝中無主,也先必定會趁機進兵,我大明岌岌可危,臣斗膽請成王監國,以防不測。我聽到鏗鏘的聲音,擲地有聲。是於大人,我感到一絲欣慰,有於大人在朝,便穩如泰山了罷。
不,不,此事改日再議,改日再議。朱祁鈺有些畏縮,起身便走。于謙敏捷地拉住他,郕王殿下,國家危在旦夕,您不能不管。
本王無能,於大人還是另選高明。朱祁鈺依舊麻木不仁,拼命想掙脫。于謙的態度異常堅決:成王您可要想清楚,皇上蒙塵塞外,我大明上下羣龍無首,瓦剌隨時會大舉進犯,到那時大明將毀於一旦。
大明隨時可能毀滅?我心幾乎碎裂。我愛皇上,我愛大明朝。可我一個弱女子,真的無能爲力。
臣妾斗膽,求郕王擔負責任,拯救大明。我跪在門外,大聲的說。
一屋文武大臣的目光都在向我掃來,我低著,有如萬箭穿心。我聽見太后說,放肆,身爲後宮嬪妃,憑什麼跑到這來干預政事?
有人拉起我的手,把我攙扶起來。我仰首,看見朱祁鈺削瘦的臉,目光裡飽含驚喜,和溫柔。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會爲大明擔負起一切責任。
朱祁鈺開始臨朝聽政,作爲兵部尚書的于謙和京城總兵石亨,在做著防禦瓦剌入侵的準備。
坤寧宮裡,娘娘啼哭不止,不梳不洗,狀若女鬼。兩歲的太子見深被她嚇壞了,哭鬧無休。我和敏貞姐姐怎麼勸說也無濟於事。外面的傳聞太可怕了:也先押著皇上做他的開路先鋒,所到之處暢通無阻。
看來殿下您只有登基一條路了。于謙對朱祁鈺說。我心如刀絞。朱祁鈺順理成章的成爲大明天子,改元景泰。朱祁鎮不知不覺升級成了太上皇。
娘娘,娘娘,不要,不要啊。娘娘披髮跣足,向德勝門上跑去。我趿著一雙三寸金蓮,拖著五個月的身孕,不顧一切的追趕。
瓦剌大軍已過土城,距京城不過百里了。穿著鎧甲的于謙,憂心忡忡的對朱祁鈺說。娘娘跪倒在朱祁鈺腳下:求求皇上,一定要想辦法救太上皇。光潔的額磕在青石的地板,鮮血滲流。
娘娘--我兩腿痠軟,眼前一黑......
我悠悠醒轉,是躺在自己的宮室。朱祁鈺微笑的面容,溫情脈脈。
楚妃,你有沒有好一點?
孩子,我的孩子?我感覺身上似乎少了什麼。
孩子已經去了,你應該節哀順變。
我,我對不起太上皇,我有罪。
孩子去了,我的心也死了。我還能等待什麼?敵軍已兵臨城下,也先手裡押著我一生最重要的人。我換上便裝,去到于謙的貧寒陋室。疾病纏身的於夫人,一邊咳嗽著一邊燒火做飯。城樓上的守城將士還飢餓的堅守在寒風中。
娘娘,你不要衝動,也先絕不敢把太上皇怎麼樣。明天就要開戰了。京城百姓萬衆一心,臣相信會贏的。
於大人,你別把我當孩子看。如果太上皇有什麼不測。我,正宮娘娘,還有太子,又都該怎麼辦?
臣理解娘娘的心情,可這不是你一個女流之輩可以出力的。臣勸還是儘快回宮,回到太后身邊靜候佳音。臣拼將一死,也要保住大明江山。
淚水迷濛了我的眼。于謙一臉沉重的跪在我面前。我聽見於夫人招呼她的兒子:冕兒,快走吧,當心飯要涼了。我用衣袖拭去眼淚,於大人我知道我無能爲力,不能上陣殺敵。尊夫人卻可以爲國爲民盡微薄之力。我也是女人,是太上皇的女人。
我向于謙報以感激的目光,他的眼神回我以信任。我將我的金釵放在堂桌上:於大人,等我們打勝了,這就是給尊夫人的禮物。我匆匆的離去了。
天邊一彎殘月,孤寂清冷,如利鉤插在心頭。我是女人,我有心無力,我不能爲國家,爲心愛的人做任何事。
黑暗中,我看見手指上幽幽閃光的戒指,翡翠慘淡的碧色的光,彷彿嘲笑我的柔弱,我的無能爲力。
也先率領的瓦剌大軍開始強攻北京城,城內的佈防已是無所不在。于謙親自披掛上陣。京城百姓傾巢出動,有傢伙的抄傢伙,沒傢伙的使磚頭瓦塊。瓦剌軍一次又一次進攻,一次又一次被擊潰。也先的得力副手,親弟弟孛羅,在西直門外,被一石頭砸到腦袋開花。
太后,皇上,我們贏了我們贏了!于謙像個孩子一樣大呼小叫的衝到慈寧宮。侍立在太后身邊的我,禁不住脫口問道,那太上皇呢,太上皇能回來嗎?
大明江山總算是保住了,太上皇還朝指日可待。于謙輕描淡寫。我心裡一陣酸楚:貪玩的孩子朱祁鎮,對於謙來說可有可無。信任他聽從他的朱祁鈺,纔是他心中的明君聖主。民爲貴這三個字,是刻在於謙的骨子裡的。
楚妃,我們打勝了,你高興嗎?朱祁鈺看我的眼神很曖昧。我背轉過身,皇上高興,臣妾自然也高興,天下人都高興。
丫頭,你剛剛小產,身體虛弱,回宮歇息去罷。太后的語音中透著溫暖。我屈身向太后行禮,看到朱祁鈺失望的表情,像憋了一肚子話說不出來。我沒有理會,徑自輕移蓮步飄然而去。
宮院裡,我看到敏貞姐姐牽著年幼的太子見深,滿池蓮花枯敗死寂。敏貞姐姐指著我對見深說,楚妃娘娘來了,快叫呀。朱見深閃亮的瞳仁如星:楚妃娘娘,我父皇在哪裡?母后爲什麼總是哭?我好怕怕。
我淚落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