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坤寧宮見到了敏貞姐姐,她顯得比在慈寧宮時更精神。剛出世四個月的皇子見深在她手上抱著,健康而活潑。她說,妹妹你很幸運,在二八芳齡就成爲皇上所寵之人。我說,姐姐過獎了,幸福也會降之於你的。她冷笑,幸福怎麼可能主動垂青於我?我想要的,我只有自己爭取。
朱祁鎮大約每三天到我的漾蓮閣來一次,我便無所事事,在撫琴誦書的排遣中等待他的到來。在他的懷抱中,我感覺我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女人,濃情的一吻就可以讓我忘卻一切。
每每春風一度,高貴的頭顱靠在我胸口上,我輕擁溫熱的龍體,柔柔的說,皇上,你還需要什麼嗎?他握著我的手,呼吸短促:除了你,朕什麼都不要。
宮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風風火火闖入一人。我倆都驚呆了。那人跪於帳外,不男不女聲的哭腔哭調:皇上,救救老奴,救救老奴的兄弟罷。是王振,他走私軍火,圈佔土地東窗事發,太后和於大人合計要法辦於他,其他共犯現已押在牢中等候發落。
朱祁鎮很大度的擺手:王先生,天大的事朕也給你擔待著。君無戲言,去罷。王振連連叩頭謝恩,邊走還邊嘟囔著:老奴攪了萬歲爺的好夢,老奴該死。
我忍不住說,皇上,王先生背地裡都做了什麼,您知道嗎?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從來只會對我笑的他瞪眼了:瀟湄,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道聽途說,朕自有安排。
當他再一次回到我面前時,快樂的表情。我一邊爲他寬衣解帶一邊問:皇上難道是有什麼喜事?他在我額上吻了一記:愛妃,你知道嗎?朕今天把那個滿身長刺的于謙給清理了。他竟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詛咒於朕,朕讓他到天住小號去了。
於大人,於-大-人。我強顏歡笑。
邊關的局勢越來越緊張,瓦剌國太師也先公然向大明叫板。王振所能向朱祁鎮說的就是要御駕親征,大明有強大的人數多得可怕的軍隊,小小的瓦剌根本不在話下。
我說,皇上,你真的要御駕親征瓦剌?朱祁鎮躊躇滿志,朕親政未久,太后和朝中老臣對朕並不十分信任,朕要籍此展示實力,揚我大明國威。我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骨感的臉,下頜泛青的鬍渣。他是成熟的,他想要做的,誰也不可能阻止他。
我忽然感覺一陣噁心,有嘔吐的感覺。我習慣性的用手捂住嘴。朱祁鎮扶住我的肩,輕聲問:愛妃你怎麼了?我的侍女煙蘿回答:皇上,娘娘最近一直這樣,吃的也好少。
太醫給我把過了脈,立刻跪地叩拜道:恭喜皇上,楚妃娘娘有喜了。我笑了,幸福的笑了。朱祁鎮的笑容更是驚喜的,揮手打發走了太醫,所有的宮女也退下去了。房間裡只剩我們兩個。
他用寬厚的手臂將我託了起來,我雪色的手臂勾攬他的頸項,纖纖玉指插在漆黑髮間。他的快樂難以言喻,只是激動的旋轉,旋轉。我將玫瑰色脣瓣貼上他的脣,狂熱的親吻。彷彿全世界也只剩我們的纏綿。
直至精疲力盡,我倆的手臂已成綿軟,氣喘吁吁倒在錦繡的牀榻。他貼在我的耳畔,柔柔的說:愛妃,好好保重。朕要帶回也先的首級,給你和皇兒做禮物。
朱祁鎮穿戴上黃金色的鎧甲,盡力作出帝王出征的姿態。王振嘖嘖稱讚,用盡了滿腹溢美之詞。我目送他坐上華麗龍輦,在50萬大明雄師護衛下威風凜凜不可一世揮師向漠北。
他走了,我心裡空落落的,依舊誦書撫琴打發時光。池中蓮花不復往日鮮妍,憔悴憂慮像個怨婦。我對鏡梳妝,看到愁色堆滿芙蓉面。
我到慈寧宮去問安,太**著我的手說,丫頭,你怎麼這麼瘦?你懷的可是龍種。我少氣無力:太后,於大人不是還在天牢裡?奴婢一向敬重於大人爲人,現在可以去看看他嗎?
獄卒打開囚室腐黑的木柵門,我看到蒼老憔悴的背影佇立在角落裡,無聲的嘆息。太后輕輕呼喚:於卿家,於卿家。于謙緩然回首,太后您爲什麼到這兒來?皇上現在到哪裡了?
不知道,或許已出了雁門關了,很快會有戰報送來。太后的聲音哀沉。我的心猛抽一記:雁門關外黃沙漫天,風刀霜劍,生於深宮,養於婦人之手的君王,怎堪受得?
皇上只聽王振的指揮,王振剛愎自用,自行其是。皇上跟著他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于謙的面容模糊不清,頭髮鬍子亂蓬蓬的。我感到心酸,於大人,你不要悲天憫人,皇上是真命天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野人一樣的于謙,目光很古怪。
娘娘,你不要把事態看得那麼簡單,你還是孩子,你不能理解。
我不理解,我也不可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