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浩宇呆呆的看著她的影子一點一點在門縫中變小，直至不見，他想說什么，可是聲音好像卡在嗓子里，讓他出不了聲，不知道為什么從昨天之后，他和她雖然在一起，兩個人之間卻像隔著一層鋼化玻璃，將兩人隔離。

他匆匆換了衣服下樓，蘇念已經盛好飯，坐在餐桌旁開始用餐了，見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慢慢的放下筷子，“一會兒我要去醫院看爺爺，你……”

“我跟你一起去。”幾乎是想都沒想，鄭浩宇直接說。

蘇念點頭，喝了一口粥，“好。”

晚上蘇輝見到鄭浩宇和蘇念一起過去，果然很高興，只是鄭浩宇雖然已經有心里準備，在真正見到蘇輝雙腿失去知覺的時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面上一貫的清冷，他真的會表現出來。

心中對昨夜自己不在蘇念身邊，更加懊悔，在面對蘇輝的時候也更加親切一些，蘇念見此沒有說什么，低頭專心的削著蘋果，周峰很滿意的看了看鄭浩宇，轉身自己出去了。

“小念，你也出去吧，我有話要和浩宇說。”蘇輝費力的揚了揚手，對蘇念說。

蘇念抬頭看了看蘇輝，又轉頭看了看鄭浩宇，小臉皺了皺，“爺爺，有什么話等您好了再說不行嗎？”

蘇輝對蘇念搖了搖頭，“出去吧，就幾句話。”

蘇念無奈只能轉身看了看鄭浩宇，鄭浩宇忙說道：“念念，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爺爺的。”

她無奈的點點頭，轉身出了病房，不讓自己留在病房里，在病房外面總沒有什么錯吧，這么想著，蘇念在挨著病房的長椅上坐下來。

“扶我起來。”蘇念顫巍巍的把自己的手臂抬起來。

鄭浩宇忙兩只手扶住，扶著蘇輝慢慢的坐起來，細心地在他的身后墊了兩只枕頭，蘇輝拍了拍他的手，鄭浩宇點頭坐在床邊，“爺爺，你有什么話就說吧。”

“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浩宇，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雙腿毫無知覺讓蘇輝看起來很頹廢，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甚至連鬢角的銀絲都多了許多。

鄭浩宇皺皺眉，看得出來蘇輝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但怎么感覺他今天的話有點留遺言的意思，“爺爺你不要這么說，我和念念一定會給您找最好的醫生。”

蘇輝搖搖手，止住他的話，“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到這個時候了，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盡管蘇輝此刻沒有什么力氣，他的眼神很堅定，很認真，看的鄭浩宇有種莫名的心慌，甚至有點想要拒絕。

他看著蘇輝，在他期盼的眼神中，點點頭，“您想問什么？”

“你和秦曉菲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能告訴我嗎？”蘇輝微微喘了口氣，靠在身后對的枕頭上，一雙雖然有些渾濁，卻很犀利的眼神緊緊的盯著鄭浩宇。

鄭浩宇沉吟一聲，任蘇輝盯著自己，沒有閃躲，“我和秦曉菲已經結束了，我愛念念，她才是我的妻子。”

蘇輝又盯著他看了兩分鐘，確定他說的是真的，才慢慢的點點頭，“好，第二個問題，秦曉菲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蘇輝問的很直接，甚至鄭浩宇沒有一點準備，他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他呆呆的看了看蘇輝，想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張口，“我也不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回答的很含糊，不過蘇輝卻笑了，他能這么回答自己，證明他很誠實，這樣的人，把蘇念的未來交給他，自己放心。

“如果她的孩子是你的，你會怎么做？”蘇輝的聲音很蒼老，卻有一種直擊人心的力度。

鄭浩宇眸光閃了閃，蘇輝的話太不客氣了，沒有指責他結婚期間出軌，也沒有百般要求他不要和蘇念離婚，可是他既然能問出這種問題，鄭浩宇就知道自己和蘇念結婚以來，恐怕自己的所有舉動他都了解的非常清楚。

他想了想，“我跟念念談過這個問題，如果秦曉菲的孩子真的是我的，我會把孩子接回鄭家，從小送出國撫養，盡量不會讓他打擾了念念的生活。”

蘇輝點點頭，這個答案雖然對秦曉菲、對那個孩子、對鄭浩宇都不算公平，但是卻是唯一不讓蘇念以后日子太難過的辦法。

天知道，撫養一個別的女人和自己丈夫的孩子是一種什么感受，蘇輝決不允許蘇念受這種委屈，他走了，蘇念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

“好，我就當這件事是你答應我的，如果我死了，也請你不要食言。”蘇輝面露懇求，手顫巍巍的伸向鄭浩宇。

好一會兒，鄭浩宇握住他的手，點點頭，“我不會忘的。蘇念不止是您的孫女，她也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的疼她愛她，直到我死。”

“那我就放心了。”蘇輝滿意的仰頭靠在枕頭上，一番與鄭浩宇對峙下來，竟覺得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那爺爺我能不能也問你一個問題？”鄭浩宇觀察著蘇輝的神色，見他雖然疲憊，但精神還算不錯。

蘇輝抬了抬頭，心中微微嘆息一聲，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你說吧。”

鄭浩宇糾結了一會兒，他或許問這個問題沒有什么意義，不過問一下總是能讓自己更安心一些，如果蘇念真的不是自己找尋多年的女孩，那么她身上有那個印記，并且自己能與她深深相愛，也算是一種緣分。

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經愛上了她，他孤寂多年，甚至為那個女孩子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和身體，現在卻能活得幸福自在，這所有的快樂都是蘇念給自己的，這樣一個女孩，自己沒有理由不愛她，問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鄭浩宇這樣想著，話就自然而然的說出口，“念念，在六年前，有沒有去過M市？”

蘇輝沉靜了一會兒，病房也因為他的沉靜而寂靜無聲，“浩宇，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為什么還是不肯罷休呢？”

鄭浩宇心頭一跳，他連這樣的事情都知道？那他豈不是關注了自己很多年？一個人在暗處觀察自己多年，自己竟然不知道，如果是個對手的話，不知道該是有多可怕！

“別害怕，我關注你沒有什么惡意，小念父母早亡，我總要為她選一個好夫婿，我相信我的孫女不管是嫁給任何男人，只有有時間，他們都會愛上她。”蘇輝好像知道鄭浩宇在想什么，也毫無芥蒂的把這件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您為了給念念選個好丈夫關注我？”鄭浩宇嘴巴扯了扯，可是沒有笑出來，若不是聽到蘇輝親口承認，他都覺得這個理由有些搞笑，甚至有些無厘頭，哪有為了自己孫女嫁得好，就暗中觀察別人家兒子的？

“是的，”蘇輝大大方方的承認，“不止是你，當年我觀察的男孩很多，可是最后我選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幾乎是沒有思索的，鄭浩宇問道：“為什么？”

“因為你癡情，對一個相處時間不長的女孩都能夠付出幾年的時間，不停的尋找，時時刻刻掛在心里，我相信我的孫女足以感化你的內心，她也能夠走到你的心靈深處，讓你愛上她。”

這話若不是蘇輝說出來，鄭浩宇都想要大笑了，B市人幾乎都知道他濫情、多金，第一次有人能說他癡情。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結果很明顯，你愛上了小念，小念也愛上了，雖然秦曉菲那里冒出來一個孩子，好在事情還算圓滿，我把小念交給你了，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她，我走了，你就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蘇輝拍了拍鄭浩宇的肩膀，好似一種臨終托孤的樣子。

“爺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鄭浩宇眼睛瞇了瞇，蘇輝顯然是不想回答自己的問題，才扯出來這樣一大通。

“那么浩宇我問你，你覺得你心中那一點點遺憾重要，還是你現在放在心尖上的人重要？”

佛家都講究當頭一棒，蘇輝的話仿佛一聲棒喝，讓鄭浩宇更加清楚的認清楚自己的內心，雖然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但是如果這話讓蘇念聽到那小丫頭恐怕該胡思亂想了。

不過，蘇輝的話是不是也是用另一種方式告訴自己蘇念不是那個女孩呢？

只是事到如今，自己也沒有必要再去糾結那些過往。

所謂珍惜眼前人，也就是如此吧。

他點點頭，迎上蘇輝審視的雙眼，“好，我知道了爺爺，我會和念念好好的，一定不讓您失望。”

得到鄭浩宇的保證，蘇輝放心了很多，“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一定會找到蘇家和秦家的關系，但是你要始終記住，蘇家只有蘇念一個孩子，你的妻子也只有蘇念一個人，就算你再喜歡秦曉菲，她能給你生無數個孩子，她也不是你的妻子。”

鄭浩宇有些疑惑，蘇念和秦曉菲有什么關系嗎？為什么今天晚上蘇輝一直在強調蘇念和秦曉菲的問題？

還有那一句蘇家只有蘇念一個孩子是什么意思？難道秦曉菲是蘇家的孩子嗎？

鄭浩宇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再看蘇輝已經閉目養神，沒有再跟他說話的意思了，他只好儏儏（)閉嘴，只是將這件事記在心里，心想著一定要再找時間查一下，要不然以后再和秦曉菲扯上什么關系，那真就是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