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電話,葉千玹就這么邊念叨邊想著梅成吾的樣子,一想到他獨自坐在書房,一盞昏黃的臺燈照著他那孤單的身影,她的心就一陣陣的抽疼。
失去自己唯一而心愛的女兒,這是一種多么徹骨的傷痛!而且,梅成吾和梅若昕前些年一直沒能在一起,如今她才回來沒多久,竟然又喪身異國他鄉,還連尸體都找不著,這也實在太慘了。
葉千玹真的很想現在就回到梅成吾身邊,他想說話就陪他說話,他不想說話,那她就陪他這么坐著。然后,在他要去意大利調查的時候,她也跟著去,以免他見到梅若昕尸體的時候傷心至極,旁邊連個扶的人都沒有。
可是她不能,他已經說了,要她好好陪媽媽,他總是為別人著想,卻寧愿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承受喪女的痛苦。他怎么可以這么堅強?這得需要多大的胸懷才做得到?
“爸爸,你真是個偉大的男人!”葉千玹心里想道,“可我,還想從你那里獲取財產,奪取你的子公司,真是太沒良心了!你和梅媽媽都對我這么好,尤其是你,明知道我不是若昕,還把我當親生女兒,叫我怎么才能報答你的恩情?”
就這樣,葉千玹心里一直想著這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她想了許多,又不時摸一摸肚子。雖然那里還沒有胎動,也沒有明顯的隆起,她卻似乎能感覺得到寶寶的存在。
“寶寶,你來的真不是時候。”葉千玹難過地想,“你應該在媽媽結婚以后才來,可現在,媽媽都不能結婚,不能讓你爸爸做你的爸爸。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怪我好嗎?”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眼淚很快把枕巾洇濕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傷心什么,是為梅成吾失去女兒而難過,還是為寶寶不能有父親而痛苦?也許都是,但又好像夾雜著對她本身命運的哀嘆。她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只能讓自己隨著時間的飛輪,走一步算一步。
想來想去,她又想到了華煒鳴,寶寶的父親。關于梅若昕的事情。好像也只能跟他說了,只是不知道這個壞蛋有沒有一點同情心。
考慮許久,葉千玹終于決定打電話給華煒鳴,打算跟他說梅若昕的事。
華煒鳴已經睡著了,突然被電話鈴聲驚醒,不由得嚇了一跳。
“喂,死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想嚇死人啊!”華煒鳴一張口就罵道。
葉千玹不滿地說:“我沒死,可是有人死了!”
“嗯,有人死了?”華煒鳴覺得不對,擔心地問道,“你,你現在在哪?”
葉千玹哭泣著說:“我在家里,我很難過,沒辦法睡著。華煒鳴,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嗚嗚嗚!”
華煒鳴聽她哭得很傷心,不像是在騙他,不禁緊張起來:“哎,葉千玹,有話好好說!快別哭,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葉千玹哭著說:“剛才,梅成吾告訴我說,梅若昕在意大利出車禍死了!”
華煒鳴一愣,過了一會兒才說:“什么,梅若昕在意大利出車禍死了?真的假的?”
“她爸爸親口說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葉千玹生氣地叫道,但怕被母親聽見,她又壓低聲音說,“你這個混蛋,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你前不久不是還去追她嗎?現在人家死了,你即使不流眼淚,也該哭一下吧?呃,不對,我好像說錯了。你即使不流眼淚,也應該難過一下吧?”
華煒鳴頓時嚴肅起來:“葉子,你冷靜點,到底怎么回事?我追她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系,你別把事情扯遠了。”
葉千玹把剛才梅成吾告訴她的話全部告訴了華煒鳴,又說她現在很難過,覺得梅成吾很可憐。
華煒鳴很能明白她的感受,安慰她道:“千玹,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而且,你一點都不喜歡梅若昕。可是,聽到這樣的噩耗,你卻能為她流淚,我真的很驚訝。”
“我不要你的驚訝,我只想知道我該怎么辦!”葉千玹急了。
其實她不僅想知道自己該怎么辦,還想知道怎么樣可以安慰梅成吾,怎么才能幫得到這個臨時爸爸!
華煒鳴很為她的態度震驚,但也理解她的心情,好言安慰道:“千玹,你聽我說,誰也不想死,不管好人還是壞人,都想長命百歲。可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這一輩子什么都很順利,也不知道災禍什么時候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唔,嗯嗯。”葉千玹答應著說,“道理我懂,我,我是想說,我還要不要繼續扮梅若昕啊?”
華煒鳴想也不想就說:“當然要!”
葉千玹總覺得這樣不大妥當,可梅成吾那邊也是這個意思,因為他還不想讓太太知道女兒因車禍死亡的消息。主要是這個消息現在還不能完全確認,要是告訴梅太太,她一時接受不了不說,還會暴露葉千玹。
她正糾結,不知道該怎么說,忽聽母親在門外叫道:“千玹,電話打完沒有?你肚子餓不餓?我給你把醬排骨熱一下吧。”
葉千玹慌忙對華煒鳴說:“喂,我先掛了,一會再跟你說!別給我打電話啊,不然我媽媽聽到就不好了。”
華煒鳴剛說了個“哎”,她就把電話掛了。他心里很不爽,憑什么他不能給她打電話啊?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她的老板呢,有這么憋氣的老板嗎?
葉千玹掛了電話,胡亂塞進包里。隨后,她又急急忙忙照著鏡子擦干淚痕,把頭發拉下來一些,感覺基本看不出哭過了,這才去開門。
楊煥玉站在那里,疑惑地問:“怎么這么半天啊?你睡著了?”
“啊,沒有沒有!”葉千玹連忙解釋,“我就是在跟朋友聊天,沒事。媽媽,你說幫我熱了醬排骨,在哪呢?”
楊煥玉說:“啊,還在廚房呢,我去端來,你就在客廳吃吧,還可以看電視。”
葉千玹答應一聲,在沙發上坐下。可是,才剛落座,她的心就被一陣悲涼堵住了。她很難受,那種傷感的情緒不是裝出來的,也不是能演得出來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很傷心,感覺很壓抑,仿佛頭上有一層厚重的,看不見的東西正朝她慢慢壓下來。
她很想深深地吸一口氣,卻仿佛連心臟也被壓住了似的,一用力吸氣就疼。她不禁按住自己的胸口,眉頭緊皺,眨巴了幾下眼睛,真想痛快地大哭一場。
楊煥玉端著盤子過來,見到葉千玹這副樣子,擔心地問:“千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呃,我,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頭暈了一下。”葉千玹解釋說,但心里的痛卻像一塊大石頭,撲通一聲落入寒潭。
楊煥玉把盤子放在茶幾上,盯著葉千玹看了看說:“千玹,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葉千玹忙說:“啊,不是,最近太忙亂,可能是累了。哦,我上次去醫院查過,醫生說我血壓偏低。我想,可能是因為這個才頭暈的吧。”
楊煥玉點點頭說:“那倒是的,所以你們年輕女孩子千萬不能減肥,不然把身體搞差了。來,快吃吧,很好吃的。”
“哎呀,媽,這大晚上的,你讓我吃這個,不是讓我增肥嗎?你看我最近都長胖了,就是因為工作太累,我飯量都長了。”葉千玹抱怨地說。
楊煥玉嗔怪道:“瞧你,才說不要減肥,你就說自己胖!女人沒點肉,那還叫女人嗎?現在這個樣子正好,別擔心。來,吃吧。”說著用筷子夾起一塊排骨遞過去。
葉千玹忙用手去拿,說她自己來。
楊煥玉做的醬排骨確實很好吃,不肥不膩,不焦不生,不辣不甜,葉千玹吃了,竟然一點也沒有感到反胃和想嘔。
她感激地看著母親說:“還是媽媽做的好吃!”
“那就多吃點!”楊煥玉開心地說,“要不要帶點到那邊去吃?”
其實她這么問的時候,既是心疼女兒,也想趁機試探一下,看葉千玹是不是有男朋友。
葉千玹一口答應道:“要,有多少要多少!”
她這么說,只是體現出對醬排骨的喜愛,卻看不出有沒有男朋友。楊煥玉隱約有些失望,但并沒表現出來,只是陪她吃了幾塊,然后把剩下的全部裝在飯盒里。
“你熱的時候,不要在鍋里炒,要用微波爐。對了,那邊有微波爐嗎?”楊煥玉裝好后叮囑道。
葉千玹連說有,又說很困,要去睡覺了。說完,她徑自去放水洗澡。
楊煥玉見葉千玹進了浴室,就悄悄走進她的房間。她想,女兒一定有事情瞞著她,不如趁此機會看看。
葉千玹的包就放在床上,桌旁的垃圾桶里有許多紙巾,不知道她是不是感冒了。楊煥玉小心地走到床邊,輕輕拉開葉千玹包包的拉鏈。
“嘶”,拉鏈發出輕微的聲響,包里的東西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