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霏趴在桌上,哭了好一會兒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虞希勸她的話也猶在耳畔。
去看閆肅?
她才不會去!
接過虞希遞來的紙巾,垂著頭,快速擦掉眼淚,而桌上的那一疊便簽本上,已經寫了很多頁了,她想拿起要撕掉,這時,被人搶先拿走。
“不想跟我分享嗎?”顏汐拿著便簽本,笑著問。
簡霏看到了墻壁上貼著的幾個大字,“你要寫進你的里?”她啞聲開口。
“嗯!”
“好……到時候稿費分我一半!”簡霏破涕為笑,玩笑道。
“我那點稿費……成!”
簡霏站了起來,“小.美人,你別擔心我,發泄一通,我這心里好受多了!”
“就怕你不發泄,憋在心里,精神崩潰!”虞希略帶責備的語氣,最近很擔心簡霏還會做傻事,公事能推掉的她都推了,抽空就來找她,多個人說說心里話,應該會好些。
“小.美人,我都死過一次了,不可能再做傻事,別小瞧了我!我去店里忙了,你該干嘛干嘛去,別以為我還會尋死覓活。”簡霏篤定道。
外表看,她還是那么堅韌。
“那好,我回沈氏,你一個人在家住,覺得無聊的話,可以搬去跟咱媽住,或者去我家也行!”
“我哪也不去,回自個兒家。”她所謂的,自己家,便是她和閆肅的家。
那三室兩廳,140平的房子。
虞希沒再勸她什么,和顏汐打了招呼后,走了。
簡霏剛要出“故事”,一道高大的身影走進來,是陸啟正。
他穿著便衣。
“你怎么來了?”顏汐上前,淡淡地問。
“我來找小簡!”陸啟正嚴肅道,看向簡霏。
顏汐走開了,見陸啟正和簡霏去了最里面的角落里,好像在交談著什么,她倒了杯鮮榨的芒果汁,想起什么,從柜子里取出茶葉。
顏汐走來時,陸啟正睨了她一眼,她給簡霏果汁,給他一套小巧的紫砂茶具,放下就走了。
陸啟正倒了一小杯茶水,涮了一次,再添上一杯,才喝下。
“陸局長,以后,閆肅的事就不要跟我說了,我不想知道。”簡霏態度有點冷,在她眼里,陸啟正也是“幫兇”,他幫著閆肅瞞了那事
。
“成!以后不跟你提他的事,不過,這張卡你得拿著,這是組織上對閆肅所做犧牲的補償!閆肅讓我把這卡轉交給你!”陸啟正將一張銀行卡推到她的面前,沉聲道。
經濟補償……
簡霏嘴角揚起,“人都那樣了,賠償有什么用!得!我收下,權當是閆肅對我的補償。”
“不要灰心,世界頂尖的專家都在幫閆肅!”
“他死活跟我沒關系,你告訴他,我等他出來跟我去民政局辦離婚!”簡霏冷淡道,說完,含.住吸管,喝果汁。
陸啟正又喝了杯茶,放下茶杯,“還有事,失陪了!”
顏汐正在擦桌子,陸啟正一臉嚴肅,“生二胎的事,沒跟你開玩笑,你給我抓緊準備!別家已經開始了,咱可不能再落后!”
大男人一本正經道。
顏汐瞪著他,“要生你找小三生去!”
陸啟正右手食指點著她,“等我找小三了,你哭都沒地兒哭!”
“那你就試試!”顏汐雙臂環胸,一副他拿她沒辦法的樣兒!
陸啟正還有正事,沒空跟她在這爭執,“有種晚上在床.上,你也這么說!”
他低聲警告完,速度走了。
顏汐瞪著陸啟正的背影,努著嘴,無聲咒罵。
自打二胎政策全面放開后,他就開始作幺蛾子了!
——
試驗的新藥,非但沒減輕他的癥狀,反而,發作的頻率越來越大,每次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平均每星期三次,每次發作時,他頭痛欲裂,全身如火燒,像有億萬只螞蟻在爬。
被鎖在鐵床.上的男人,手臂上的血管暴起,渾身是汗,目眥盡裂,嘴里發出痛苦的哀鳴。
“霏霏……”想到簡霏,閆肅的心臟抽疼,熱淚滾落。
“他還有意識和理智!還在叫愛人的名字!”監控閆肅的專家沉聲道,記錄下閆肅的癥狀和一切反應。
一塊屏幕上,正模擬著閆肅體內病毒和正常細胞抗爭的動態圖。
“加藥!”一名藍色眼眸的以色列專家,操著英語,沉聲命令。
“啊——!霏……”痛苦家具,閆肅嘶吼著,腦子里仍然浮現著簡霏的面孔,這時,墻壁上的大屏幕亮了,屏幕上是簡霏在店里忙碌的身影。
閆肅的叫喊聲消失了,他雙眼瞪大著看著屏幕上的畫面,眼淚順著眼角汩.汩流出。
簡霏在餐廳里忙,這時,一個男人走到她跟前,那人,竟是高曄。
他們在說笑,很快,高曄坐下了,簡霏不一會兒端著托盤走近他。
沒有排斥,沒有爭吵,簡霏的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
閆肅整個人像墜入了冰窟里。
他提出離婚過,去找她的律師說,她要他親自跟她去民政局領證。
補償款,她收下了
。
他以為她會過著以淚洗面的生活的,現在看來,她過得很好。
“他現在很安靜……正常細胞正在抵抗病變細胞,藥物正在殺死病變細胞……這是個好現象,非常棒的效果!”專家看著顯微鏡,激動地說著。
屏幕暗了,閆肅又一次從死一般的痛苦中挺過,穿著白大褂的專家走近,“你感覺如何?”
閆肅不吱聲,額頭上還有汗珠,眼角掛著淚痕。
“剛剛看到大屏幕上的畫面時,你體內的病變細胞明顯被殺死了,告訴我們,你剛剛在想些什么?為什么感覺不到痛苦了?”國內的一名專家又問。
“你們在哪拍的視頻?”
“就現在,剛剛的畫面是正在發生的事,我們時刻在跟蹤你的妻子。”
“看到她和她的前男友在一起……我像掉進了冰窟隆……”閆肅平靜地說道,閉上雙眼,說著說著,睡著了。
“他太累了!”
“是!看來,能左右病毒的,還是他的意識!下次繼續讓他看他太太的錄像!”
專家們大概找到了辦法。
——
餐廳即將打烊,最后一位客人還沒走,簡霏走上前,“你要下班了?”
高曄問。
“是。”簡霏淡淡地回答,高曄立即去買單。
“不客氣了,收錢了。”簡霏客氣了去。
高曄揚唇,“給我打八折?”
“高先生,剩下的二十塊,我不找了,當小費了。”簡霏反而“倒打一耙”!
高曄看著她,目露柔光,“我送你回去!這么晚了!”
“我有車。”簡霏沉聲道,說著去餐廳的陽臺,拎起一只藤編的筐子,格格還圈在里面,慵懶地睡著。
“你還養貓?”
“嗯,我老公養的……現在是我養。”脫口而出的“老公”,簡霏說到中間時,語氣稍頓。
高曄和她一起出了餐廳,進了商場的電梯。
“你和你老公……”
“高曄,你這是想追我?”簡霏肆無忌憚地看向高曄,語氣里透著嘲諷。
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高曄有點頹唐、局促。
“霏姐,我,我看你一個人,有點,舍不得。”高曄坦誠道。
“可憐我啊?那倒不必!”簡霏冷淡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霏姐,你有什么困難,一定要找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幫!”高曄激動道,簡霏抬眼看了他一眼。
“高曄,我知道你現在也混得小有起色,但是,假若我簡霏遇到困難,你肯定是幫不上我的,所以,別在我這獻殷勤了,沒得用。”她毒舌道,就算她有困難,豈能是他高曄能幫得上的?
她簡霏那么多優秀的親戚朋友,哪需要他!
高曄被她打擊得有點受傷
。
“是,跟你一比,我還是個小嘍啰!”
“高曄,我現在不討厭你,但也不喜歡,我雖然和閆肅完了。就算我要再找,也不可能是你,你沒這方面念頭最好,如果有,勸你趁早打消了。”簡霏又道。
電梯在地下停車場停下,她率先出去。
高曄遲疑,跟上。
“霏姐!我現在把你當姐!”高曄大聲道,看著那抹倩影,心口五味陳雜。
即使分手那么多年了,簡霏一直是他念念不忘的女人,也許對她早就沒男女之情了,但是,高曄永遠記得和簡霏在一起時的,那種踏實、溫馨的感覺。
她那時候很胖,他那時候還是個小鮮肉,很不般配的組合……
簡霏沒理他,已經開了后車門,先把格格安頓在后座里,“格格,您老坐好!”
聽閆肅說,這貓起碼十來歲了,在貓里,也算個老太太了。
簡霏平時把它當老佛爺伺候著。
高曄嘴里叼著煙,走到了她的身側。
“還有事兒嗎你?!”簡霏略不耐煩地問。
“你慢點開!再聯系!”高曄沉聲道,簡霏沒回他,鉆進了自己車里。
高曄幫她關上了車門,簡霏按了聲喇叭,開車走了。
——
屏幕上,是簡霏在酒買醉的畫面,閆肅看了,無比激動。
“你們快去給我攔著她!把她送回家去!她喝高了會吃虧!”他手腳還被控制著,閆肅激動地吼,往事一幕幕……
當初,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酒,她帶著虞希去買醉,被人陷害藏.毒。
那晚,他對她非常不客氣,結果,她卻賴上了他。
“閆肅,你冷靜,我們沒權利那么做!”
這時,有個青年走到簡霏跟前,男人的手抬起她的下頜,燈光忽明忽暗,簡霏一臉濃妝,她站了起來,丟掉了酒瓶子,被那男人拉著進了舞池。
“攔著她!你們給我攔著她!”閆肅咆哮,生怕簡霏被人占了便宜,或者被人欺負。
專家們不管他,繼續監查閆肅體內病毒的活動狀況。
他眼睜睜地看著舞池里,簡霏脫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吊帶,閆肅紅了眼,氣得要吐血!
這死女人!
她怎么變得這么放縱?!
他想起了在美國的那段,他躲著她,她去找他,為了逼他出現,她在酒里尋釁滋事,結果把他給炸出來了!
“霏霏……我現在,你怎么刺激我,我也出不去!別傻了!”閆肅呢喃,以為簡霏還是故意刺激他的,這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因為簡霏都不知道這些人在監視她?
她可能是真想改變了,或者已經改變了,屏幕被關了,他再看不到她。
“你們阻止她
!”
“抱歉,我們沒權利干涉簡霏的私生活。她最近經常去酒,和陌生男人搭訕,還……”說著說著,專家止住,因為閆肅閉上了雙眼。
“我要打電話給她!”閆肅激動道,他有點憋不住了,哪怕,聽聽她的聲音。
突然有股心酸涌上,這么久,她都沒來看他,明明可以來的……
“喂!誰?!”簡霏的聲音傳來,不耐煩的,飽含醉意。
“你在干嘛?!”閆肅激動地問,他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想著她現在喝得爛醉,還在外面,他沒法控制自己不生氣。
“你是閆肅?哈,你還能打電話啊?不對,你還沒掛?”簡霏嘲諷的聲音傳來,她趴在路邊的護欄上,嘴里叼著煙,聽著他的聲音,笑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還沒死!你想我死?”閆肅顫聲地問,鼻頭已經漲紅。
“老娘無所謂!打來干什么?你丫不是都把我甩了嗎?!”簡霏爆粗口,風吹亂了她的短卷發,穿著黑色吊帶的她,站在路邊,抽著煙,嫵媚而風情。
“我看到你去酒了!霏霏,別自甘墮落好嗎?”閆肅的聲音沙啞,透著乞求,簡霏聽他這么說,立即四處張望,“你在哪?!”
她吼。
“我不在你周圍!他們給我看你的錄像了!”閆肅痛苦道,他也希望,他現在就在她的周圍,一定沖上前,好好教訓她一頓!
簡霏閉上雙眼,眼淚汩.汩流下,“你們監視我.干嘛?!”
“霏霏,不要因為怨我,懲罰你自個兒……你這樣,我更想一死了之!”閆肅的心里好像有貓爪子在撓著,難過得很,那種眼睜睜地看著,卻什么也不能做的感覺,折磨著他。
“閆肅,你就是個孬種!怎么,我泡個酒,你也要管?我出來是想艷遇的,你以為呢?!我想通了,以后怎么快活怎么活!”
簡霏狠心道,她不知道閆肅正在經歷怎樣的苦,也不想知道!
她還恨他!
“那也不能去那種地方!”
“那我去哪?你給我指明出路啊!我親愛的老公!”簡霏諷刺道,這個混蛋!
她一直在等,等他說一句:“等我!”
閆肅無言以對,流著眼淚,“我沒資格說你什么,就這樣……”
“孬種!”簡霏憤恨地吼,聲音沙啞,哭了出來。
聽到她的哭聲,閆肅閉眼,淚水也汩.汩流下,“簡霏!我t沒能力給你承諾!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我都是個沒未來的人了,有什么資格再讓你等我!你的心意我懂!”
閆肅的聲音傳來,簡霏的手緊緊抓著欄桿,不然的話,她早倒下去了。
“你懂個屁!結婚那天,你怎么對我承諾的?!你都忘了!什么同生死共患難,關鍵時刻,你丫只知道自以為是地丟下我!”她斬釘截鐵地吼,雙眼死死地瞪著某個點。
“是!我記得!但是簡霏,當你真正經歷了那個時候了,就沒法那么理智了。現在,我還會勸你,好好地活下去,如果遇到個好男人,讓你能依靠的,就……”閆肅顫聲道。
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愛她了
。
“對,以前和高曄分手的時候,我以為這輩子完了,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后來,事實證明,還可以再愛上的。現在呢,我也是這么想的,為你,我都死過一次了,也該走出來了,興許,還會再愛上一個。所以,你別再管我了!”簡霏冷硬道,混蛋!
閆肅苦笑,明明心底的聲音在反抗,還要做一個圣人。
“別去酒,那次你差點被陷害的事,忘了?”
忘,怎么能忘?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腦子里浮現起一個鐵面無私的硬漢形象,剛正不阿,一身正氣!
“忘了。閆肅,你沒資格管我了,就算你將來活著回來了,我也不可能回頭了!你給我記住,你活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去辦離婚!我等著!”她繼續狠心地,冷硬道。
閆肅的心早已疼得麻木,電話被掛斷了,她的聲音消失了。
他的心又空落下來。
要了根煙,他坐在地板上,孤獨地抽著,回憶著和簡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
簡霏開始相親,她相親的這些錄像也被閆肅看到了,他不知道這是治療方案之一。
心臟已經被虐得麻木了,可看到簡霏和別的男人約會時,心臟還會絞著疼,這個時候,再多的痛苦都比不上他的心痛,所以,病毒折磨不了他了。
發作的頻率越來越小,一個星期才發作一次,這讓他看到了希望。
“我真的,快好了?”
“再一個療程!暫時還不確定,會不會完全消滅,將來不會再發作!不過,閆肅,你老婆……”陸啟正抽著煙,先給他說了個好消息,這后半句……
“她怎么了?!”
“她最近跟一名法國廚師走得很近,很合得來的樣兒,每天在一起研究什么菜譜,你趕緊加把勁你!”陸啟正不怕傷他的心,鞭策他道,這也是事實。
廚師……
閆肅有點懵,他知道簡霏愛烹飪,愛美食,這廚師挺靠譜的。
“害怕了?毅力強點,趕緊治好,出去打洋鬼子去!”
都半年過去了,閆肅垂下頭,手撓了撓很短的圓寸頭,“先治好再說!我精.子怎么還是死的?”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人專家說了,這個后遺癥就算治不好,也能用其它辦法生娃,不是全死!”陸啟正鼓勵他。
閆肅沒吱聲,心里仍然有失落。
簡霏好像真把他遺忘了,這半年,沒來看過他一次,也不關心他的死活。
——
已臨近春節,京城說熱鬧也不熱鬧,說不熱鬧,也能看到春節的氣息。
門開,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沒有格格的叫聲,沒有小女人的身影,閆肅打開燈,迎接著他的是,一室孤寂。
伸手撫了下玄關處的鞋柜,指尖上多了一層灰塵,說明,這個家,很久沒打掃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