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父母看著何堇堯狼吞虎嚥地吃了三碗米飯,喝了一大碗菜湯後起了身。
“老二,阿淵和大漠都來跟我們解釋過,其實啊,這問題也不大,那悠悠也確實不知情。現在又挺著大肚子的,你就原諒了吧!”李蝶玉深知兒子的脾氣,天生驕傲得有些自負的人,凡事都得順著他說才行。
看著他又黑又瘦,臉頰上還有明顯曬傷的樣兒,她也心疼。
這兩個月,他還不知怎麼折磨自個兒去了。
何堇堯挑眉,沒想到老媽會這麼幫盧淺悠說話。
結婚那天,他是故意的,故意對二老說了那件事,讓他們給盧淺悠點顏色。
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一直住在這?圖的什麼?
他以爲,從羅布泊回來,等著他的便是“離婚協議”。
不過,還沒見到她,不好說。
“你們慢慢吃,我先上樓看看?!彼麃G了句就上樓了。
“這老二這死脾氣究竟像誰?!”李蝶玉氣憤道,覺得何堇堯每次面對挫折,都會選擇逃避。
——
這間房間,這些年他沒住過幾次,推開房門,第一眼就覺不是以前的畫風,多了些溫和與柔軟……
*品四件套是溫馨的顏色,*頭櫃上散落著粉色、黃色、綠色、藍色的毛線團,一旁的小沙發上,幾雙五顏六色的像小襪子似的物品,吸引了他的腳步,鞋子沒換,踩著黑色皮靴的腳,冷酷而有勁感。
他在沙發邊蹲下,看著一雙粉色、藍色、黃色的小鞋子,也才認出,這是鞋子,很小的,都沒他手掌大的鞋子。
她織的?
溫暖的色彩,可愛的小鞋,觸動著他那顆強撐著冷硬的心,眼眶發熱,剎那間,有一點點鼻酸。
這死女人在幹嘛?
怎麼不走?
何堇堯驀地站起身,他有些迷惘了,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頭櫃上還有沒織完的半成品,書櫃上,他曾經獲得的獎盃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鋥亮的金色的光,明顯有人常常擦。
衣櫃裡被女性衣物佔領,大多是寬鬆的半長款毛衣……
整個房間都充滿一種柔和的女性氣息,是她身上的那種獨有的味道。
這兩月,他隻身一人去了素有“死亡之海”之稱的羅布泊,穿越沙漠,險境求生。他之所以愛探險,無非是在放逐自己。
沒人能聯繫上他,沈霖淵和顧沉漠都沒找他。
何堇堯在沙發裡坐下了,在等盧淺悠回來,也在思索,她見到他的第一件事,會不會就是,離婚?
如果她要離婚,他又如何抉擇?
一個小時、兩小時,三四個小時過去,仍然沒動靜,何堇堯看了看手錶下樓。
家裡的保姆還沒休息,在門口左顧右盼的,“二少,這悠悠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
“出事”這個詞,教何堇堯心裡一咯噔。
“她不是跟她媽出去的?能出什麼事兒?”他反問,覺得她肯定在藍煙的景園了。
“悠悠每天晚上都要回來住的!今天應該是她產檢日,一早就被接走了,現在還沒動靜!”
產檢日……
何堇堯蹙眉。
“你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打了啊,關機了!”
“她媽那呢?快去打,問問?!焙屋缊虺谅暦愿?,他自己壓根不願意主動打過去。
他大爺似地在沙發裡坐下,翹著腿,手指在大腿上輕輕地點,側著耳朵聽著保姆的話。
“是嗎?那我們再找找!”
保姆說著立即掛了電話,看向何堇堯,“二少爺,悠悠不在她媽媽那!”
何堇堯的心這下懸了起來,有點難以置信,更多的是緊張。
這麼晚,她去哪了?!
“這段時間她跟誰往來密切?”那個跟她沒半點血緣關係的吳昊呢?
保姆搖頭,“除了親家母,沒人了,有時候沈三少奶奶來找她,她都不出去的?!?
何堇堯沒再問什麼,迅速出去了。
她能出什麼事?她那個腰纏萬貫的媽,肯定早派保鏢暗中跟著她了。
何堇堯邊開車邊暗忖,心裡的堅硬,在動搖,鼻頭髮酸。
不知不覺,就找到了公寓那。
在樓下,看了眼16樓方向,仔細數了數,裡頭是黑色的,好像沒人,剛要轉身,又折回了,迅速去了樓道里。
剛推開公寓的門,開了燈,屋裡靜悄悄的,一身黑色的他站在玄關邊,仰著俊臉,視線看向二樓。
沒一點動靜,她應該不在這,再說了,她來這幹嘛?!
輕輕嘆了口氣,他轉身。
剛要推開門,樓上傳來了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聲音很尖銳,他的心扯了下,立即折回,快速上了樓梯……
盧淺悠掙扎著,扶著椅子,吃力地從地板上爬起。她剛剛居然趴在地板上睡著了,現在雙腿麻痛,勉強撐著笨重的身子。
聽到鐵板製成的樓梯被踩踏發出的聲音,她側過頭,看向樓梯口,雙手還緊緊地抓著椅背。
不一會,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二樓沒開燈,她看不清對方的臉,模模糊糊地只看到了熟悉的輪廓。
“你來這幹嘛?!”何堇堯已經看清楚了她,慍怒地吼著,開了燈。
一張煞白的臉映入眼簾,下一瞬,刺了他的眼的,是她那隆起的肚子……
長髮鬆鬆地扎著,駝色的長毛衣,黑色的打底褲,棕色皮短靴,雙手扶著椅背,表情有點隱忍,好像哪裡很疼的樣兒。
地板上散落著毛線團……
顏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空氣凝結,呼吸停窒,盧淺悠怎麼也沒想到,已經消失了兩個月的何堇堯,會突然出現……
心臟一陣陣地緊縮,重新呼吸時,喉嚨疼得發緊。
兩人四目相接,四下裡,一片寂靜。
如果說,之前的孕吐還不能直觀說明她懷孕了,現在她隆起的腹部……
委屈和心酸,教她鼻酸得想落淚。
嘴角輕輕地揚起,她面帶微笑著看著他,“二哥,你,回來啦……”
在這等待的日子裡,每天她都在想,如果何堇堯回來,出現在她面前,她要如何面對他?
決絕地跟他大吵一頓,然後離婚?
恨起來的時候,這麼想過。
時間久了,認命了,既然這注定是一場不平等,爲了那點卑微的愛情,還是再卑微一點吧。
何堇堯愣了,壓根沒想過她會是這樣的態度,此時,不遠處的她已經鬆開了椅背,朝這邊走來,腿一瘸一拐的,一手撫著肚子,仍然面帶微笑。
“剛在這裡睡著了,腿有點麻!”她揚聲道,還沒到他跟前,就聞到了淡淡的煙味,也發現他之前又黑又瘦,“你又去哪冒險了?”
她又問,何堇堯回神,表情仍然冷漠,不知她在搞什麼鬼。
不該歇斯底里地衝他吼“我要離婚”嗎?
“誰讓你來這了?!”何堇堯掃了眼地上的毛線,瞪著她,不客氣道。
“我,我,我以爲,你可能會在這……”他冷漠和不客氣的態度,還是傷了她,她仰著頭,一雙大眼真誠地看著他,啞聲說道。
何堇堯的心神晃了晃。
“二哥,我們是夫妻,有誤會,應該及時解開的,是吧?”她笑著道,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輕地搖了搖。
“對不起……不要生我氣,生我媽還有三哥他們的氣了……”她垂著頭,輕聲道,頭輕輕地靠上他的胸膛。
何堇堯完全愣住了,壓根沒想到她會這樣。
“不管你愛不愛我,愛得夠不夠深,在你心裡,我是什麼樣的,現在都不重要了……我一直,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的啊……”她哽咽道。
何堇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不知該說什麼,做什麼。
盧淺悠先離開了他懷裡,擡起下頜,微笑著看著他,“之前對你冷漠,不是恨,其實一直愛著,就是怕你突然有天我又不要我?!?
兩人之間,總得有一個要先低頭。
愛情裡,永遠沒有公平可言。
終究逃不過那個字“愛”。
“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相信我吧?”見他還是一臉冷漠,毫無反應的樣兒,她笑著道,抹掉眼淚,“我如果騙你,究竟能從你這騙走什麼呢?那筆鉅款,我媽媽早準備好了,就等你接受呢,那份合約也早就作廢了?!?
藍煙當初強勢地擬了那份不平等的協議,就是想給盧淺悠一個保障,現在發現,維繫愛情的,還是愛,其它的一切,都是無濟於事的。
“盧淺悠,你裝什麼聖母?!”何堇堯終於開口了,一臉嫌棄地瞪著她,“現在給我來這聖母白蓮花的一招了?故意讓我愧疚,對你不忍心是不是?!”
他瞪著她,雙拳緊握,嘲諷道。
只覺得她這樣的做法,要麼是真蠢,要麼是在裝。
如果她真沒參與,她不該選擇離婚?
她笑得更深了,挪動了兩步,頭有點暈。早上去產檢就沒吃早飯,檢查完來這,一直呆著,什麼都沒吃,血糖應該很低了,有點貧血的感覺。
“對,我就是想做聖母,感化你,不行嗎?”她笑著道,喉嚨堵著。
“少裝了!”他冷聲道,“以後你別來這裡!”
說完,迅速上前,彎腰撿起地上的毛線團,心臟撕扯了下,然後將它丟進了垃圾桶,那是她理了一下午才理好的毛線……
“那我去哪?我是你老婆?!彼p聲問。
何堇堯看著矗立在那,肚子隆起的她,心臟一陣陣地撕扯,很疼,又tm不知道該怎麼對她!
盧淺悠死死地盯著他的雙眼,她不信,他真的就那麼不信她,就這麼討厭她!
“二哥,別鬧了,好不好?我是孕婦,你讓著我一點,行嗎?”她說著,眼淚大顆地滾落,身子晃了晃,雙腿虛軟,無力地就要倒下。
何堇堯心慌了下,下意識地邁開長腿上前,將快跌倒的她給穩住了。
“你……”
“我一天沒吃飯了!餓得頭暈!寶寶在不停地踢我!”何堇堯剛開口,盧淺悠怕他又罵自己,連忙說道。
何堇堯看著懷裡虛軟無力的她,下一瞬,打橫把她抱了起來,朝樓下奔去。
盧淺悠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身子,頭靠在他的懷裡,揚著脣角。
她被他放在一樓的餐椅上,盧淺悠看著他去了櫥櫃邊,視線模糊,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把糖水喝了!”他將一杯兌了白糖的水重重地放在桌上,粗魯道。
她仍然頭暈眼花,看著桌上冒熱氣的玻璃杯,傾身上前,雙手捧住。
“啪!”
雙手剛拿起,杯子摔落,化爲碎片,何堇堯正要發火,見椅子連她都在往後倒,又衝了上前。
“盧淺悠!你再對我裝柔弱,我……”何堇堯正要口不擇言,就見著盧淺悠的手,撫上身下,再張開時,白皙的掌心和指縫裡,已經染上了血色……
她將手掌轉給他看。
“二哥……寶寶……去醫院……”她輕聲道,皺著眉,雙脣蒼白。
何堇堯嚇得臉上也失去了血色,“怎、怎麼了?!”嘴上這麼問著,已經彎腰把她抱起,乾燥的雙脣不停顫抖。
題外話:
白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