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還在逃避自己?
沒想到,在朋友伸出援手的時候,唯獨是這個口口聲聲號稱要跟自己結婚,奉母親遺志保護自己的男人,自始至終不曾露面。
“小雪,蘇烈,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曉雪懊惱地垂下腦袋。
“我也不知道。”
其實,林曉雪小小地撒了個謊。
因為,她實在不能說出真相。
——出差歐洲的蘇烈,遇到了恐怖分子自殺式襲擊飛機場。
為了保護一對平民母子,蘇烈身中十幾刀。
他是躺著被送回國的,大出血導致他昏迷不醒。
在危急關頭,陳智睿和衛烽挺身而出,接管了環球集團所有業務,集團得以有條不紊地運行,而這個消息,也因此被隱瞞下來。
蘇烈回國的那一天,正是慕顏出事的那一天。
所以,他無法來拯救慕顏了。
此時此刻的蘇烈,正靜靜地躺在醫院的icu里,昏迷不醒。
他右手還緊緊握著,里面一張慕顏站在大本鐘前的照片,她帶著蕾絲面膜,笑得很燦爛。那是蘇烈在倫敦辦公室里找到的,一心帶回來送給慕顏一個驚喜。
……
林曉雪想到蘇烈昏迷的慘狀,心里難受。
只好按照衛烽的叮囑死命瞞著慕顏。
她的欲言又止,在慕顏心里理解起來,又是另一層意思。
蒼白的小臉,笑容苦澀:“對,蘇烈已經說過,不想再見到我了。”
如果見到白芷茹的女兒這樣不爭氣,嚴格如蘇烈,一定會很生氣吧。
搞不好他也相信她吸(和諧)毒飆車的……
慕顏心里酸酸的,一邊拼命告誡自己不要哭,一邊忍不住落下淚來。
“蘇烈,早就不要我了。”
林曉雪張了張嘴,她真的很想很想告訴慕顏,蘇烈不是不要她。
他出事的時候手里還握著她的照片。
可是臨出發前衛烽的叮囑又在耳邊回響:“千萬不要對顏顏提起蘇烈出事,不然那丫頭肯定會做出激烈的傻事來。我們只要想辦法把她接出監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顏顏,對不起……”
林曉雪心疼地看著慕顏流淚,心里默默地對慕顏道歉。
“我真的不能說——”
為了轉移慕顏注意力,她開口:“顏顏,你只要按照我的計劃……”
“不用了。”
慕顏打斷了林曉雪的話,她擦擦眼淚,心頭還是憋悶得慌,偏偏哭都哭不出來。
冷靜下來之后,她語氣是令人心駭的淡然,“這樣也好,就算婚禮泡了湯,別人也不會怪到蘇烈頭上了。反正他早就不想見到我了。就算坐幾年牢,又有什么所謂呢!”
林曉雪大駭,連忙說:“顏顏,你可千萬別想歪了!沒有蘇烈,你不還有我們這些朋友嗎!”
“不。”
慕顏臉上閃著讓人不安的微笑,她緩緩剝落自己臉上的面具,露出那駭人的紅斑。在林曉雪驚懼的目光中,她的笑容清冷不帶一絲溫度。
“不必了。證據確鑿,我確實犯了錯,害死了沈淺落。你出去之后,不要告訴蘇烈任何事,讓我這樣就好。”
林曉雪還不放棄,她說:“慕顏!”
然而慕顏透過車窗,已經看到看守所的大鐵門。她目光凝視那大鐵門,嘴角帶著恍惚的微笑:“小雪,你們這樣為我,我真高興。你趕快走吧,不能連累你了!”
她已經看到了,接應林曉雪的人就站在看守所大門口。
衛烽帶著口罩穿著看守所工作人員的衣服,可那鷹隼一樣的眼神和挺拔的站姿依然出賣了他。
衛烽煞有介事地檢查了出入證,打開門,把林曉雪拉下車。林曉雪還不放棄,拉著欄桿說:“你等著……”
慕顏大喊:“走吧!全都走開!我一個人在這里就夠了!快走啊!!”
…………
幾天之后,外面傳來消息,慕氏集團宣布破產,其名下資產被肢解分拆,分別歸沈氏和喬氏所有。
不過,作為始作俑者之一的喬氏很厚道地為慕家留下一大筆錢和慕家大宅。從此慕如山不再有任何產業和收入,只能坐吃山空吃存款當一個普通富翁。
人們都對喬家的厚道交口稱贊不已。
夏芳臨盆,生下一個兒子。
慕如山忙著照料小兒子,當真已經把慕顏拋在腦后。慕顏的初審判決書很快下來,坐牢十年。
就算放在任何一個法律體系里面,都量刑極重。
慕顏要提出上訴,但是法官告訴她:“你的母親和妹妹不愿意支付律師費,而且由于你的家境,不符合免費法律援助的條件。很遺憾,除非你自己為自己辯護,否則沒有律師為你服務。”
慕顏終于明白了,想要自己死的,不光是喬以庭。還有慕穎和夏芳。
大概感到她的恨意,坐在旁觀席的慕穎淡淡微笑:“姐姐,你怪我也沒用,我們必須站在正義一方。”
“是嗎?正義?”慕顏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了,“慕穎,你做過些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堅定的聲音,仿佛宣誓。“總有一天,我要你們把在我這兒拿走的,一樣一樣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她戴著手銬,頭也不回地走進鐵門內,沉重的鐵門,在她身后緩緩關閉。
冰冷的囚車內,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慕顏虛脫地倚著欄桿躺在車廂地板上,仰頭看著鐵籠,笑意清和。
“看到那個女囚了嗎?”
瘦骨伶仃的慕顏帶著沉重的銬鐐,走在空洞的監獄走廊里。對附近傳來的嫌惡和譏笑置若罔聞。滿臉橫肉的女警抬眼看她:“叫什么名字?”
“慕顏。”
“吸毒、酗酒、飆車、撞死人?”女警輕蔑地冷笑,橫肉抽搐,伸出胖手勾勾食指。
慕顏茫然地看著她。
“沒點好處?不是說慕家大小姐嗎?不是說很有錢嗎?”
旁邊有人意興蕭索地說:“慕家大小姐沒錯,死了媽的。如今家里有后娘,得寵那個是慕家二小姐。你看她那鬼樣子,誰能親近得了啊!”
陰陽怪氣地,慕顏向旁邊看一樣,是個滿頭白發的女人,五官卻年輕得很。她在鬧哄哄的監獄里顯得與眾不同。
女獄警一聽頓時意興索然,她草草地在本子上一通龍飛鳳舞之后,說:“那就去三號倉吧!”
慕顏還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她毫無怨言地領了東西,乖乖地跟著獄卒去了。那女人斜斜倚在鐵欄邊,對女獄警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三號?一定是有人‘關照’過她吧?”
女獄警抖著肥肉說:“上頭打下來的招呼,至于誰打的招呼,就不關你我的事了。”
白發女人露出森森笑容:“你裝傻呢?最近這單案子誰不清楚啊。慕家大小姐爭風吃醋撞死情敵。不過肥婆玲,你也太黑了,收了那邊的好處還管那丫頭要錢,吃了那邊吃這邊,陰損事做多了,小心生兒子沒菊花。”
女獄警對白發女的挖苦似乎習以為常,她毫不客氣地拉開鐵欄大門:“白修羅你就別在這兒瞎嘚瑟了。你三號倉好久沒來客人了吧,還不趕緊給我進去好好招呼招呼那丫頭!”
慕顏進去三號倉,才知道這里是全監獄最窮兇極惡的女犯關押的地方。
外頭稱這里是三號倉,她們這里則自稱自己“三號地獄”。
白修羅哼著歌兒回到三號倉,一進來,就見到幾個五大三粗的女犯把慕顏逼到墻角“打招呼”。小姑娘年紀不大,能搶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偏偏還倔強地仰著頭,不服輸地和這些惡婆娘對峙。
婆娘甲:“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混那條道上的?”
婆娘乙:“聽說是白道?”
在號子里,“白道”可不是什么好詞,意思是吸毒。因為很多毒品都是白色的。婆娘們頓時發出一陣不屑的哄笑聲來。婆娘甲說:“跟我一條道上嘛!丫頭長得標致,先跟姐睡兩晚,姐賞點兒白面你吃吃!”
那婆娘白修羅認得,因為販毒被判了無期徒刑,受刺激太深所以有點兒不正常。她最喜歡就是對新進來的年輕女犯性(和諧)虐(和諧)待。已經有不少女犯被她折磨得神經出了毛病。那小姑娘會怎么對付她?出乎意料,慕顏猛地一拉開自己劉海,露出鮮紅瘢痕,“來呀!來呀!我跟你睡,你敢嗎?”
強烈的反差,比真正的丑八怪還要驚悚,婆娘們被她嚇得嗷嗷亂叫,婆娘甲一耳光就要扇慕顏。慕顏靈敏地躲開,那靈活的身手一點不落地落入白修羅眼里,淺色的瞳孔微不可見地收縮一下。
她沙沙地說:“都給我住手。”
慕顏驚訝地看著女犯們好像聽到圣旨,一起停了手。她雙手兀自握拳,眼睛怔怔地盯著好像女鬼一樣飄過來,不帶絲毫聲音的白發女人。“你是剛才那個……”
白修羅抽了抽嘴角,她面容凄苦,笑容很難看:“對。你叫什么名字?”
“慕……慕顏。”
白修羅說;“慕顏,你有沒有認識一個男人,很高的個兒,短短的頭發,很喜歡打架而且打架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