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山林青翠,村莊里一派安和。趙清河深吸一口氣,泥土的清香迎面撲來,活動活動筋骨,覺得甚為舒爽。前世的趙清河雖也出自農村,可鄉村城鎮化,他們那已經不是純粹意義上的農村,周圍建立了不少工廠,空氣渾濁,哪像這里十足純天然。
原身對這個村莊的記憶實在少得可憐,不比外鄉人好到哪去。趙清河吃完飯便是在這村莊里四處游逛,畢竟是未來要待的地方,得大致了解一下情況。
翠山村是個大村莊,有百來戶人家上千號人,依山傍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自打渡口一開,到縣里更容易了,從前走山路需要兩三個時辰,如今坐船只需要半個多時辰就能到達。而且縣城那建了大渡口,為從南到北去京城河運必經之路,專門給過往船只休整添物,縣城變得十分熱鬧,商鋪林立,人流量大。村莊里不少人農閑時到那縣里找活干,生活水平也跟著好上了不少。
田地里已經有人開始春耕,此時正是午飯休息時間,大家看到趙清河都那竊竊私語說他的事。趙清河是村子里的大名人,這次又出了這么大的事,一見到他難免會忍不住八卦起來,這農忙時節最是辛苦,就是靠這些事娛樂娛樂了。
大家伙背后嘀嘀咕咕,沒有誰主動跟趙清河打招呼,趙清河眼睛一掃過去,大家伙都撇開臉佯作沒瞧見他。可沒想到的是趙清河不僅不似從前一樣鼻孔朝天對他們不屑一顧,竟然還走到田埂上對著一頭牛望了半天,笑瞇瞇的尋人說話。
“大叔,這是您家的牛嗎?”
張老漢正在田埂上吃午飯,見趙清河方才圍著他的牛轉就十分稀奇,可人沒干啥也不好出聲顯得自個太小氣,如今還和他搭話愣是沒反應過來。誰都知道趙清河從前做派,沒想到竟然跟主動尋他說話。
張老漢沒回過神,二兒子張大江卻耐不住了。早就瞧這敗家子不順眼,如今農忙別人都忙活就他一個人躲清閑,更是看不得。便是出聲嘲諷,“趙大少爺,您這精貴身子可得離我家牛遠點,這畜生可不是人有眼色,一會沒憋住對著您放臭屁,可不得您這一身仙氣都給糟踐了。”
張大江聲音敞亮,周邊正在樹蔭下乘涼的一群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望向趙清河的眼神充滿譏諷。張老漢是個實誠的,而且算起來還和張氏拐來拐去有些親戚關系,見自家兒子給趙清河這么大哥難堪,直急得撓頭。
“那啥,我,我家大江意思是,是……”張老漢憋紅了臉也不知道咋解釋。
趙清河并不在意,原身從前做派他也瞧不上眼,被人這么諷刺倒也不一定是對方刻薄。也不反駁打斷道:“大叔,我能走近仔細瞧瞧嗎?”
“啊?”張老漢瞪大眼,愣愣的點頭。這下就連張大江也一臉驚訝,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圍了過來。趙家小子這是怎么了?竟然對這畜生感興趣,平時看到可都是繞道走。翠山村距離渡口有一小段距離,從前有人好心讓他坐牛車載他到渡口,還被他罵一頓,話里話外透著他這樣的身份怎么能坐牛車的意思。
只見趙清河不僅不嫌棄牛身上的味道,還走到牛頭側面,伸手將鼻圈提起,先是翻看了上下唇,又用手將那牛嘴掰開,查看舌苔還用手指將舌頭頂起,不知翻看些什么。查看完牛口,又摸了摸牛肚子。說也怪這牛竟是老老實實的任由趙清河動作,完全不會因為不舒服而反抗。
這還不夠,趙清河走到牛身后,將手指搭在尾根上,微微皺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副模樣十分認真,惹得人說話都不敢用力。
“這是在干什么呢?”
“不知道啊,神叨叨的,不會是之前發熱給燒糊涂了吧?”
“我怎么瞧著這動作像郎中搭脈啊?”
“哎,你這么一說還真是。這趙家小子不會是真瘋了吧?咱們要不要到趙家報信去?”
大家伙越瞧越覺得瘆人,還真有人跑去給趙老漢報信。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張家的人也都認定這趙清河是瘋了,心里著急又不敢上前阻攔,害怕趙清河突然發狂對他們的牛做些什么。牛對于他們莊戶人家來說可是重要的財產之一,現在又是春耕,若是傷了可就麻煩了,這時候倒是忘了趙清河這小身板能對一頭牛做什么。
趙清河并不管別人說什么,做完一套檢查,拍了拍手,對著趙老漢問道:“你們這些天是不是給這頭牛喂了淀粉類粥樣飼料?”
張老漢不解,“淀粉?”
“就是豆餅、玉米粉、木薯粉之類的。”
張老漢還沒說話,張大江就那忍不住插話,“你怎么知道?這幾天早上我們都是喂了豆餅,前些日子這牛借給別人家了,連續勞作怕它吃不消,所以早上給它吃得飽飽的才好干活。”
此世大部分情況下喂養牛羊都是用草,豆餅人也能吃一般都舍不得給畜生吃,此舉可瞧出這一家對這牛有多重視。
趙清河并未直接解釋,又問道:“你這牛今天干活是不是沒從前利索了?食欲反芻減慢,大小便也不順暢?”
張大江猛的點頭,方才覺得趙清河發瘋的,如今大部分人都覺得可能并非這般。看了幾眼就這牛吃了啥,拉得不好,這咋都不像是瘋了的人說的話。
張老漢畢竟老道,一下就明白了,“是不是我家這牛生病了?”
這話一落,眾人不由議論紛紛,從前這趙清河連牛都不靠近,怎還會給牛看病?可方才說的話他們也聽得清楚,若是沒些能耐必是不知曉的。
趙清河不置可否,只道:“你們看這牛,口氣酸臭,舌苔厚膩,口色微黃,口涎膠粘,食欲反芻停止,兩肷微脹,大小便閉塞,這是勞役傷料之癥。耕牛因勞役繁重,體質下降,勞役前又喂給大量淀粉類粥樣飼料也就是你們喂的豆餅,飽食未經休息即行勞役,或勞役后喘息未定即食過飽,以致料積而抽傷腸胃,造成脾胃運化失職,料積化毒而導致的。”
張老漢一聽頓時急了起來,“這病要緊不?”
趙清河一臉嚴肅,“如今病情尚輕倒是無礙,可若是不讓他休息,繼續讓他勞作一兩天后病情逐漸加深,嚴重的話甚至會虛脫死亡。”
張大江一聽這話直接蹦了起來,罵罵咧咧,“你胡說什么呢!我家牛好好的,你干啥咒它!這牛不耕地那這牛還叫牛嗎?”
張老漢趕緊將張大江扯開,“你這瓜娃子這么大聲做啥呢!”
張大江氣呼呼道:“爹,你聽他那胡謅,他以前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會瞧什么病,還是給牛看病,恐怕他這還是第一次湊近瞧呢。他是燒傻了在這胡咧咧,我們理會他就是我們腦子有問題了。春耕時候哪家牛不是這么使喚的,從前咱們也是這么干的,不是啥事都沒有?咋現在突然就不行了。”
張老漢一聽這話也有些動搖了,可這牛的癥狀又跟趙清河說的一樣,不由讓他猶豫起來。
趙清河面對質疑并無意外,畢竟他從前那模樣確實不會有人相信他還會給牲畜治病。可這牛確實不易再勞作,趙清河很明白一頭牛對于一個家庭意味著什么,因此繼續勸道:“這牛不是那機器,它也跟人一樣會疲倦會累會生病,早早治療早早康復,還是莫要因小失大的好。”
張老漢蹉跎,“這……可是現在是春耕,我家今年又租種不少地,要是沒了牛,這不是耽誤事嗎?有沒有啥法子先讓它熬過這一陣?”
趙清河搖頭,“我倒是可以讓他先把氣排出來,消除脹氣,讓它舒坦些。可這治標不治本,這段時間若是讓它繼續勞作,會病得更重的。”
張大江一聽這話冷哼道:“你倒說說看你有啥法子消除脹氣?”
趙清河無意隱瞞,直言道:“鮮竹條烤熱刮腰腹及四……”
張大江這下再也憋不住了,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這是要燙死我家的牛啊?哪有你這么治病的,趕緊離開這,別耽誤我們干活。你是大少爺悠閑自在可以到處晃蕩,我們可沒工夫陪你玩。”
說著就將趙清河往外趕,一群人那跟著起哄,還專門讓出一條道來。從前趙家也是個富足之家,在村里也是響當當的,趙清河更是傲氣得很,如今變成這副瘋癲模樣,有人同情之但更多人都在那幸災樂禍。若是別人說那些話興許不少人就真的信了,畢竟這話說得還似模似樣的。可從趙清河嘴里說出來,那就完全沒有說服力了,只以為他是找事給人添堵呢。
趙清河是個五谷不分的,整天就知道之乎者也的賣弄,哪里知道農事牲畜的事。再說了,這牛不都是這么使喚的,哪就這么嚴重了。
趙清河還想說些什么,可張家人完全不給他機會,直接開始耕作。張大江還故意揮舞著鞭子叫得歡,嚷什么,“再戰三百畝,我家的牛就是牛”,刻意跟他作對。
既然別人不買賬趙清河也沒必要死皮賴臉的湊上去,搖搖頭便是轉身離開,身后起哄嘲笑聲全都當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