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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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單爾信的話,于浩洋還站在原地不愿意動,于靜涵卻硬要拉著他走:“算了,靚靚姐好像真的很傷心,咱們倆別添亂了。走,你陪我去醫(yī)院。”
于浩洋有些恍惚地回頭:“去醫(yī)院?”
于靜涵咬著嘴唇點頭,似是下定了決心,目光瑩瑩地看著他:“靚靚姐說得對,那郭海亮就是個人渣,我不該再抱有幻想,我不想將來變得跟媽一樣。哥,你陪我去預(yù)約手術(shù)?”
不久前于靜涵還存在一絲幻想,就在郭海亮對郝靚表現(xiàn)出興趣的一剎那。
盡管表面上一直對郝靚不服氣,但于靜涵卻不得不承認(rèn)她是強大的,聰明美麗且充滿魅力,永遠氣定神閑,近乎無所不能!
早在初遇郭海亮的時候,于靜涵便模模糊糊有了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那么一個女人氣場比郭海亮還要強大,和他狹路相逢的時候能夠全身而退,那么這個人便非郝靚莫屬。
最重要的是,郝靚有極強的道德感和正義感,不會為一己之私做出背叛的事,這是教養(yǎng)使然。
她似乎永遠理智,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永遠在該做抉擇的時候做出最明智的決定,站在在她的背后,有她保護,你將永遠安全,永遠無憂。
當(dāng)年變故發(fā)生后,郝靚不告而別,那一瞬間于靜涵竟然有再一次失去親人的感覺,那種彷徨痛苦失望無助,竟然不亞于失去自己的母親。這也是她這么多年不主動聯(lián)系郝靚的原因,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會苦苦哀求她繼續(xù)和他們在一起。
八年后重逢,于靜涵很快便重新找到了當(dāng)初的那種安全和溫暖的感覺,而且郝靚長大了,變得更美麗更從容也更加的強大,于靜涵雖然表面在發(fā)怒,其實心里高興的想哭,她的姐姐,那個無所不能的姐姐,終于又回來了嗎?
見郭海亮對郝靚有興趣,她其實是興奮多過于嫉妒的,郝靚的好,她自然明白,這個男人也看出來了嗎?和郝靚一起面對郭海亮,她竟然有一種驕傲的感覺,就像珍藏已久的寶貝,只待關(guān)鍵時刻拿出來驚艷天下,她忽然就有了底氣:沒錯,我愛上了你,陷入情網(wǎng)不可自拔,被你搓圓捏面,是挺沒出息的,但我姐姐可不會這樣呢!看看,我姐姐是不是很棒?你會愛上她嗎?你會被她征服放棄你的未婚妻嗎?
前不久得知郭海亮有未婚妻的時候,于靜涵幾乎心碎,不管那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她都嫉妒,嫉妒的要死!可今天就在忽然之間,于靜涵便覺得自己解脫了,如果郭海亮為了更加美好的郝靚放棄自己的未婚妻,那么那個未婚妻也不過是個可憐人;如果郭海亮僅僅是對郝靚有興趣,卻還放不開自己的未婚妻,那她更沒什么可失落的——那可是郝靚也無法搶走的男人,她認(rèn)栽了!
十九歲的少女,獨自在腦海里為自己夭折的愛情找到了出路。
在那之后,于靜涵第一次見到郝靚失控,第一次見到她罵人,那個在各方面都堪稱標(biāo)桿人物的姐姐,此刻卻正坐在馬路牙子旁邊發(fā)呆。
這個世界上,原來也有郝靚無法解決的事!于靜涵很想去抱抱她,就像她之前抱著自己安慰那樣,給予她溫暖,給予她力量,可是看到背光走來的那個挺拔身影,她明白現(xiàn)在自己并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這個男人在久遠的記憶里似曾相識,此刻看起來卻又十分陌生。他絕對沒有郭海亮的那種瀟灑隨意,一舉手一投足便引人心動的魅力。甚至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你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忽視他原本十分出色的外表。
因為他看起來表情過于冷硬,眼神過于冷酷。所謂的冰山酷男,只能在文藝作品里欣賞,現(xiàn)實生活中沒有幾個女孩子會喜歡熱戀貼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他這樣的人其實并不怎么有市場。
加上他是跟著季月前來,叫季月表姐的人,于靜涵對他實在產(chǎn)生不了好感。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冷酷且暴烈的男人,在面對郝靚的時候,竟然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憤怒,憐惜,緊張,恐懼,后悔,心痛,那么多的表情輪流出現(xiàn)在原本鐵板一塊的臉上。
那種雖千萬人在側(cè),我眼中只有你一人的氣勢;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毫不打折的信任和支持;那種不容置疑,毫不猶豫的保護和關(guān)懷,任何一個女人得到,此生都該慶幸。
靚靚姐那么倒霉,今天被季月叫破最難堪的身世之謎,靚靚姐又是那么幸運,有一個男人無論如何都會站在她的身后做后盾。
十九歲的少女,獨自在腦海里為別人尚且健在的愛情,也找到了出路。
于家兄妹的離開并沒有驚擾到郝靚,單爾信的來到她似乎也無知無覺,深秋的陽光雖然明亮,卻嫌不夠熱度,灑在人身上并不能帶來什么溫暖的感覺,單爾信不管她配不配合,伸手強硬地把郝靚從馬路牙子上撈起來:“站起來走,再不走我抱著你走!”
力量拼不過他,郝靚面無表情地回頭瞥了一眼,終于就著他的手站直了,腳步有些不穩(wěn)地向前移動。
不敢放她一個人待著,單爾信一直拖著她走到停車的地方,郝靚卻不肯上車:“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靜什么靜!就憑季月那瘋婆子的幾句話你有什么好靜的?你一個人瞎想什么?走!回你宿舍,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訴你!”單爾信心煩意亂地嚷嚷著,并強行把郝靚塞進車子里。
一路無言來到宿舍,單爾信打開門給她倒了杯熱水握著,讓她坐在床上,自己則拽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你都想知道什么?”
微微有些發(fā)燙的熱水杯握在手里,刺激了原本冰涼的手指,郝靚嘆了口氣,終于開口:“季家人反對我們在一起,是這個原因?”
“不完全是這個因素,更多的是他們自己的自私和狹隘,總之這件事你沒有任何錯處。”單爾信略想了一想,十分篤定地道,隨之略有些疑惑地問:“你對這件事就沒有懷疑?”要不是外公季老將軍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也沒必要撒謊,放他這里都是不能輕易相信的。
郝靚定定地看著單爾信,忽然露出了個略微有些古怪的笑容,單爾信被她笑得忍不住心里發(fā)緊,忽然道:“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認(rèn)識這么多年,單爾信也清楚明白郝敬在她心中的地位,郝敬剛?cè)ナ罆r她的狀態(tài)他雖未親眼見到,間接了解的也已經(jīng)足夠多。
如果說有一個人在郝靚心目中的地位,單爾信沒有信心超過,那么這個人必定是郝敬。而撫養(yǎng)她長大,并且一直為她所深愛且敬重的的人卻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這個真相何等殘酷!
現(xiàn)在這個殘酷的真相被揭穿,并且是由于自己的原因被季家人揭穿,單爾信除了心疼和感同身受的痛苦,還有深深的愧疚,幾乎無地自容。
郝靚看出了他的愧疚,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和郝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你會不會好過一些?”
單爾信猛然抬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著郝靚。
郝靚仍是微笑,笑容很美,卻月華般毫無溫度:“你知道,為了證明爸爸的清白,我當(dāng)年通過私人機構(gòu)保存了樣本。”
單爾信當(dāng)然知道,正是當(dāng)年的那件事,讓他把網(wǎng)絡(luò)上的“天涼好個秋”和現(xiàn)實中的郝靚對立統(tǒng)一了起來,連那個提供幫助的法醫(yī),都是他輾轉(zhuǎn)相托才答應(yīng)暗中幫忙的。
單爾信仍然止不住的驚訝:“可是你怎么會想到檢驗自己的DNA?”保留那個樣本不是為了檢驗江秀肚子里的孩子是否郝敬的嗎?
郝靚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搖搖頭,仍是笑:“大人們很多時候都會忽視孩子的敏感程度,其實破綻很多啊,大姨總說爸爸是個菩薩般的大好人,爺爺拒絕當(dāng)我的監(jiān)護人,因為他覺得梁青是我的母親,是我最親的人,奶奶強調(diào)我‘永遠是郝家人’——其實如果真是,又何必強調(diào)呢?更何況,那時候我已經(jīng)不是個孩子了啊。”最后的“啊”字尾音輕顫,語調(diào)語調(diào)說不出的凄涼纏綿,顯示出說話的人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悵惘和遺憾。
單爾信聞言心頭如遭重?fù)簦滩蛔『暗溃骸笆裁春录胰思炯胰耍《际切o聊的人給自己畫地為牢作繭自縛,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彼此相愛情投意合。我原本想著萬一我們有血緣關(guān)系,那就一輩子不生孩子,可是我們沒有!我們可以生一屋子的孩子,肯定個頂個的聰明,個頂個的漂亮!孩子生出來你說姓郝就姓郝,你說姓單就姓單,你要是討厭季家,咱就堅決不讓孩子姓他們的姓!”
單爾信開始是憤慨,說著說著就來了勁:“季家人不是牛嗎?你看郭海亮那混蛋樣兒!季月那個死心眼上趕著也不是買賣,他們能不能生出來孩子還是一回事,就算生了也不能姓季,咱們就帶著這一屋子的孩子天天去他們眼前晃,肯定氣得他們四腳朝天,爬都爬不起來,你說這報復(fù)方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