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柜上堆滿了瓶瓶罐罐,還有許多紗布和創(chuàng)可貼,地上有幾條帶血紗布,符曉薇撿干凈,把紗布扔進了垃圾筐里,蹙眉聽著洗手間里嘩啦啦水流聲。
她佩服周松軼自愈能力,不對,應該是周峰,這個連名字都騙了她足足四年家伙,不過一個晚上,便能下地行走,傷口也毫不意,也不知是不是傷到了腿骨,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周峰不說,她也不問,由得他去痛。
符曉薇靠床頭,隨意轉(zhuǎn)著手機,過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屏幕上手機號,正是孫回號碼,她從初進大學時就記住了她號碼,即使孫回中途換了號,她也始終都背得出她號碼。不知為什么,她對孫回一直有種莫名好感。
那時她剛剛來到宿舍,寢室三人自顧自,她找到自己床鋪,擰了抹布爬上去擦床,謝嬌嬌和蔡茵唯父母則聚一起閑聊,一會兒說自家女兒不懂事請多照顧,一會兒說自家女兒高考發(fā)揮失常原本能進南大,只有符曉薇和孫回都是只身一人。
她原先沒怎么去留心旁人,直到突然和諧聊天聲中聽到了一句突兀話:“哎喲氧化鈣,我下不去了!”
符曉薇扭頭一看,正見一個短發(fā)姑娘一腳踩著扶梯,另一只膝蓋還跪床沿,兩手死死扒著床,撅著屁股哭喪著臉求救:“我不會下,怎么下……”
謝嬌嬌立刻熱心道:“你手抓住欄桿,那膝蓋別跪了,往下踩一步!”
蔡茵唯和那些家長也趕緊替她支招,短發(fā)姑娘便這樣撅著屁股,瞪大了眼睛,一腳一腳地挪下來,后踩謝嬌嬌搬來凳子上,突然就褪去了先前膽怯,瞬間容光煥發(fā),“嘿”了一聲往下一跳,大聲道:“太謝謝你們了,我剛才都嚇死了,我高中沒試過住校,還從來沒爬過上鋪!”
她立刻與那兩人打成了一片,甚至還同那些家長也聊了起來,被問到為何不見她父母,她小手一揮:“我們家是本地,我爸媽他們開旅館比較忙,我自己能報道!”
說著,她仰起頭,朝蹲上鋪符曉薇揮了揮手:“我叫孫回,你要不要幫忙?我已經(jīng)擦完了!”笑容是這般張揚,就像八月底熾熱太陽。
她只將周峰秘密告訴過孫回,她學會素描之后,第一次畫出周峰肖想,也只給孫回看,可如今,周峰說孫回是他表妹,而孫回前幾天還告訴她,她不認識什么周峰。
符曉薇笑了一聲,隨即舉起手心貼了貼臉,過了片刻,聽到衛(wèi)生間門打開了,她才放下手,低聲問他:“你老實告訴我,你騙了我十萬塊,用了哪兒?”
周峰扶著墻,腳步頓了頓,說道:“我沒騙你!”他臉上都是水珠,一邊艱難地挪動步伐,一邊擦著頭,“當初拿走了那十萬,沒多久我就被抓了,不是我不聯(lián)絡(luò)你,是我沒法聯(lián)絡(luò)你!”
符曉薇冷笑:“我沒換手機號沒換企鵝號,游戲賬號用到現(xiàn),你沒法聯(lián)絡(luò)我?沒人能帶話?”
“沒人!”周峰斬釘截鐵,“我爸死了,我媽病重,我沒有朋友,那幫親戚有跟沒有一樣,難道我讓孫回帶話?她那個時候還小,我跟她也不怎么親近!”
“她那個時候小?我那個時候多大,你怎么就上了我!”符曉薇霍地下了地,口不擇言說。
說完后見周峰瞥開了視線,她也立刻控制住自己情緒,狠盯著他又問了一遍:“十萬給了誰!”
周峰嘆了一口氣,終于走到了她對面,往身后床上一坐,回答道:“孫迪,孫回姐姐,我那個時候請她幫忙,把所有積蓄都給了她,包括你十萬!”湊足了一筆巨款,那張存折不知孫迪是否還留著。
符曉薇懵了懵,一時轉(zhuǎn)不過彎兒,怎么又繞到了孫回姐姐那兒去了?正走神間,雙手突然一緊,周峰握住了她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曉薇,我可以發(fā)誓,這些我都沒騙你,當初我肇事逃逸,只能用假|(zhì)身份證,我現(xiàn)惹麻煩也跟孫回姐姐有關(guān),孫回能幫我,我現(xiàn)不能貿(mào)然出門,也不能隨隨便便聯(lián)系別人,你只要幫我把她叫出來就行!”
符曉薇猛地將手往回一抽,恨聲道:“滾蛋吧你,你怎么有臉讓我?guī)湍悖蛱煳揖蜎]掐死你,你等著再蹲監(jiān)獄吧!”她突然發(fā)力,慣性地朝后一倒,立刻磕到了床沿,眼看就要跌下去,腰上突然一緊,明明瞧起來有些消瘦胳膊,此刻卻像鐵臂,她被迫仰起了身,隨即被那雙臂膀帶倒,眨眼就往周峰身上跌去,符曉薇奮力掙扎,腰間胳膊卻猛地勒緊,她連推帶打憤憤怒罵,周峰一個使力,翻了一個身,將她壓身下,牢牢摁住她,低聲道:“脾氣還是沒改,你這臭脾氣還有其他人知道嗎,嗯?”
說著,他按住了符曉薇額頭,猛地吻了上去。
孫回沒敢再打電話給符曉薇,下午何洲要出門,孫回送他到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保鏢換了一批,有幾人較為眼熟,似乎先前一直跟何洲身邊,想了想,她才小聲道:“如果真是曉薇,我把她叫回來好不好,她會不會有危險?”
何洲捧著她臉,起先沒吭聲,思忖后說道:“你覺不覺得,你電話打過去,周峰很就會知道電話那頭人是你,就好像你之前房間里提到符曉薇一樣。”
不知不覺,誰也沒料到徹夜不回符曉薇竟然帶走了周峰,而周峰也會意外,原來孫回和符曉薇是同學。
“所以你打這個電話沒有用,說不定還能讓周峰利用起來,有可能拿符曉薇來威脅我們?什么都說不定,所以你只要乖乖呆家里就好,什么也別去想,外面有我!”
孫回點點頭,仍是忐忑不安:“那符曉薇……要不我讓謝嬌嬌她們?nèi)ヂ?lián)絡(luò)她,讓她回來,我擔心她會出事!”
這點何洲倒沒想到,聞言后微愣,他們可以提醒謝嬌嬌別電話中提起孫回,甚至能讓謝嬌嬌帶話,告訴符曉薇這些危險,讓她說出藏身之所,不動聲色地將周峰擄回。
但何洲存有私心,如今正是關(guān)鍵時刻,他希望周峰能晚點兒被找到,他能有足夠時間收網(wǎng),侵吞掉他布置了足足兩年一切!
因此他沒有通過孫回方案,何洲將孫回哄回房間,別墅內(nèi)外設(shè)齊關(guān)卡,留下沈潔照看孫回,便匆匆離去了。
海山集團內(nèi)焦頭爛額之際,何洲隊伍浩浩蕩蕩地壯大了。
他黎秋生入股酒店里宴開十五席,李偉鵬和黃毛身為何洲左膀右臂,替他接待各路同僚,有曾經(jīng)與他們一道共事海山集團同事,也有南江市朋友和生意伙伴,利敏一直后臺打點,數(shù)著滿滿紅包,十根手指完全不夠用,她拿著對講機跟黃毛再三小聲確認:“來真啊,真要撒錢?”
黃毛沒好氣道:“你們女人就是小家子氣,洲哥說了,關(guān)上門都是一家人,那些個朋友背井離鄉(xiāng)從海州市跟著他來這里,他必須要善待他們,錢算什么,你趕緊!”
利敏咬了咬牙,肉痛地裝完錢袋,一小時后,大門緊闔宴會廳內(nèi)轟然點爆,連酒店對面馬路上都能隱約聽見興奮哄鬧聲,一行人眾志拳拳,紛紛誓效何洲!
洲江貿(mào)易有限公司似一夜之間平地而起,這間注冊于一年前,以驚人之勢發(fā)展貿(mào)易公司,攬獲眾多省內(nèi)外商人青睞。它背后似乎有強大財團支持,資金充足,市場廣泛,運輸線路暢通無阻,有人打聽到,它背后財團是稱霸海州一方中廣集團,眾人咋舌同時,是對其掌門人身份好奇不已。
何洲動作迅雷不及掩耳,他似乎早返回南江市之前,就已經(jīng)定下所有棋盤,而周峰劫持孫回,他順勢投靠中廣,這一切仿佛只是助力,讓他前路加敞平。
譚老面前擺著幾張薄薄資料,上頭是何洲近兩年動向,他替梅亭山牽線搭橋,聯(lián)絡(luò)上了先華集團,切斷了中廣一根臂膀,又替梅亭山出主意,明目張膽招納大批與海關(guān)有牽扯人員入職海山集團,甚至負責了偌大一個堆場,將手伸進了海山集團心臟,成為了梅亭山心腹。
這人沉默寡言,卻不動聲色之時,突然從海山集團抽身而出,南江市砸下一記重拳,打破了原先平衡市場。
譚老頭痛地擰了擰眉,對江兵道:“他野心有多大,其實無所謂,我喜歡聰明人,他是個人才,能為我所用好,不能為我所用,就不該呆我眼皮底下。”頓了頓,他嘆了一口氣,“近我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年紀大了,身體各種各樣毛病都出來了,不認老也不行。我打下這片江山,帶不進棺材,又后繼無人,到底是為了什么?我怎么就生出了那樣一個‘正義’兒子,偏偏……”想到這里,他笑了笑,“你說他兩年前,肖想了孫家那個小姑娘,被打了?”
江兵頓了頓,才道:“是!”
譚老笑說:“那我倒覺得,他其實對那小姑娘沒什么心,他只是不想讓你跟那小姑娘有關(guān)系,所以故意來了這一出!”
江兵一愣,似乎有些懵,譚老撐了一下椅子扶手,“算了,過去事情就別再想了,先把周峰找出來,把他找出來,我才能安心!”
江兵道:“老板,另一半資料何洲手里,要不要先把他手里拿回來?”
“不急,拿走這個,他怎么對我信任?”譚老笑道,“何洲那里我不擔心,他清楚很,他仇人是誰,這小伙子太讓我吃驚,有點兒臥薪嘗膽意思,他到時候會乖乖交出來,主要是周峰,他太不識抬舉,這次找到他,不用客氣,不過一定要讓他死之前,把資料交出來!”
周峰賓館里躺了數(shù)天,臉上傷口仍是有些駭人。
這里位于公路邊,出出進進都能聽見嚯嚯而過車流聲,窗戶也不能開,一打開,全是臭水溝味道,周峰有些憋悶,反復拿出手機翻看,遲遲未得到梅亭山回復,他有些不安。
躺了一會兒,他瞅了一眼身側(cè),符曉薇背對著他,一動也不動。周峰笑了笑,握著她光裸肩膀,往上頭親了一口,明顯感覺到她僵了僵,他笑著埋進她頸間,輕聲道:“曉薇,曉薇……”邊說邊嘬著她脖子,又一點點往上,眼看就要吻住她嘴唇,臉上猛地甩來一記巴掌,符曉薇卷起被子跑下地,也不管周峰只能赤身裸|體。
周峰面色一沉,好一會兒才將手臂展開,說道:“別鬧了,乖!”
符曉薇紅了眼眶,把頭一撇,似乎才剛剛醒來,完全不知道這幾天做了什么,怎么又跟周峰睡到了一塊兒,她突然覺得自己犯|賤,四年前這樣,四年后又是這樣,偏偏她腳像是生了根,走不出這道門。
周峰面無表情,目光沉沉地凝著她,半晌才緩緩起身,站她面前,將她連人帶被一把抱進懷里,低低道:“你這個小丫頭……”似無聲嘆息。
兩人一動不動,時間好像停滯這一瞬,難得寧靜突然被一道急促鈴聲打破,周峰放開符曉薇,接起電話,聽那頭梅瑾安道:“我爸讓我轉(zhuǎn)告,后天,你安排!”
周峰長舒一口氣,笑了。
孫回接到符曉薇電話時候,她剛剛結(jié)束與謝嬌嬌連線。
謝嬌嬌表示這些天她與符曉薇只通過一次電話,大家都很忙,國慶期間有幾場校園宣講會,她們都為實習做準備,這學期期末考提前,十二月就能結(jié)束,到時候她們直接校外實習,等再返校需明年五六月,一切都緊張籌備中,誰都顧不得符曉薇住哪里。
“符曉薇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喜歡獨來獨往,手機關(guān)機了我也沒辦法聯(lián)絡(luò)她,她充電器一直寢室里呢,你別擔心,她又不是小孩兒,以前又不是沒有失蹤一個禮拜事情,再說后天就上課了,急啥!”
孫回怎么可能不著急,她夜里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之時何洲總不身旁,這些天他總忙到深夜才回,孫回幾次向他提起符曉薇,他都只說再等等,他已派人去找,可根本沒有消息傳回。
今天何洲回來早,從浴室里洗漱出來,就想去抱孫回,孫回躲開了,蹙著眉將謝嬌嬌話轉(zhuǎn)述出來,說道:“我真擔心她有事,何洲,如果可以,報警好不好?”
何洲還未回答,孫回手機便響了起來,是一串陌生號碼,她接起一聽,立刻瞪大了眼,“曉薇!”
符曉薇那頭稱自己有事,希望孫回明天能出來,電話里語氣平平,聽不出她情緒,孫回看了一眼何洲,他眼神默認下,捏著手機道:“你這幾天都沒回寢室,你就一個人外面?你住哪里?”
符曉薇淡淡地道:“住朋友那里了,沒事我就是心情不好,你明天出來吧!”
孫回問清時間和地點,怔怔地掛斷電話,一言不發(fā)地看向何洲。
何洲直截了當:“你不用去,明天我去!”他見孫回擰著眉頭,又說,“放心,符曉薇不會有事!”
孫回輕輕點頭,喃喃道:“她只說有事找我出去,其他什么都沒說,也沒說讓我?guī)уX,也沒說讓我找人幫忙,為什么?”
假如她救了周峰,一個人無法應付,找外援自當正常,可她電話里只字不提錢或幫手,大可能便是,她只是想讓孫回出現(xiàn)相約地點。
何洲將她摟了摟,眸色沉沉,靜默不語。
第二天,即將結(jié)束國慶長假日子,南江城里飄起了細雨,到處都濕漉漉,天空蒙了一層灰。
何洲一大早就出了門,來到與譚老相約地方,兩人稍作商議,立刻達成共識,調(diào)出一行人率先前往目地勘察,并派人附近查找可疑人物,何洲出發(fā)前,譚老說道:“我當你還想再等等,幸好你想開了!”
何洲但笑不語,又聽譚老道:“放心,我們有共同目標,事后我也會履行諾言,給你應得。不過你確定,你要對孫回好朋友做這些事?她如果不肯交代周峰哪里,你會怎么做?”
何洲糾正道:“譚老,是您該怎么做,這些事情與我無關(guān)!”
譚老倏地一笑,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另一頭,周峰洗了一把臉從浴室里出來,問符曉薇:“別墅就溫泉山莊附近?”
符曉薇點了點頭。
當初周峰是被蒙著雙眼帶往別墅,因此并不知道別墅位置,他未曾想到符曉薇竟能一路跟蹤孫回,想來何洲千算萬算,緊盯梅家人,卻偏偏忽略了不起眼出租車,梅瑾安一直沒找到何洲老窩,反倒讓符曉薇歪打正著給得逞了。
這不正是天助周峰,周峰笑了笑,對符曉薇道:“對了,你不用去那里等孫回了。”
符曉薇一愣:“為什么?”
周峰道:“哦,我已經(jīng)讓朋友去別墅找她了!”
坐落南江城西面這處地方,平日人跡罕至,尤其是那座山腳,小路上七拐八拐,才能見到一棟臨山別墅,如此荒涼地方,今天卻格外熱鬧,引來三輛商務(wù)車,別墅內(nèi)保鏢拿著對講機,緊盯監(jiān)控提醒同事,有人喊江兵,對方道:“江兵跟洲哥一起出去了!”
他們還來不及想好下一步,那三輛商務(wù)車已迅速駛達了別墅路口,不顧保安攔截,直接沖破關(guān)卡撞門而來,數(shù)十名保鏢立刻一擁而上,突然一陣槍響,打破了山間所有平靜。
何洲一小時后接到電話,迅速召回人馬匆匆返回別墅,只見別墅內(nèi)一片狼藉,所有監(jiān)控都已碎裂,天空還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滿地泥濘。
作者有話要說:我今天……睡到了下午三點半……差點就睡屎過去了……我爹娘也不叫我……他們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失蹤了么……他們就不怕有采花賊爬我臥室窗戶把我盜走么……他們真真不怕么?????
好吧,首先得有人能翻出r翻進防盜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