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缺氧，身受重傷，無數鬼偶化的食人魚在啃噬著我的血肉。在這種瀕死的情況之下，我的身體卻重新進入了亢奮狀態。

雖然現在還不清楚這種狀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進入這種狀態后，戰斗力會突破界限這點卻是確定無疑的。

我緊握鑰匙刀瘋狂的在水中卷動，卷起來的水流像刀一樣切割著那些水中老饕的身體。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僅僅只是一個瞬間，眼前便一片血紅。數十條食人魚的尸體殘骸在水中散了開來，然后瞬間被它們的同類吞進了肚子。

渾身的雷納粒子好像在燃燒一樣，身體的力量仿佛比平時更勝百倍。無視水中阻力，鑰匙刀繼續飛速劃動，秋風掃落葉般將掛在我身上的食人魚生生分尸。只一刀下去，二十條食人魚便全部被分成了兩截。

一條食人魚襲向我的左手。空手抓住它的頭，直接捏爆！又一條魚張開血盆大口咬向我的面頰。呸，只有你有牙齒么？張嘴，一口把它咬成兩半！

我完全像只發瘋的野獸一樣在水里大鬧。恐怕還不到一分鐘，鑰匙刀已經將咬在我身上的食人魚全部斬殺，而圍在我身邊還沒來得及下手的食人魚，也被我連扯帶咬殺得差不多了。

剩余的幾條食人魚，大約也終于察覺到了危險，飛快的逃走了。我頭還是很暈，沒空喘息，一手抓起防水耳麥，朝水下倉庫的門游了過去。

插入鑰匙，喀嚓幾下，門開了，里面是一個隔離間。我剛走進門，那門自動就關上了。隔離間里面還有道門，門旁邊有顆很大的紅色按鈕，標著“排水”兩個字。按下按鈕之后，房間里就開始自動往外排水。

水排完之后，里面的自動門打開了。從門后面，傳來了氧氣的味道。我走入那道門，貪婪的呼吸起來。我這輩子，從來都沒覺得氧氣有這么好聞過。

“陳錚，你怎么樣了？”防水耳麥里，傳來了王煥的聲音。

心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騰起來了。我簡直就想馬上把王煥的腦袋給捏爆。不，不行，黃雯還在他那兒，現在必須冷靜。我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心情鎮靜下來。

“托你的福，我還活著。”我冷冷的說道。

“陳錚！你還活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是，拯救了我的那個少女的聲音。

心里有某種情緒，仿佛要奔涌出來。大小姐，這是你第一次正式叫我的名字吧。

“不好意思啊，黃雯。我實在不想在地獄里還要被你喊成水生物，所以就拼了一把，活下來了。”我話鋒一轉，“王煥，我還活著，這個結果讓你很失望吧？”

“我高興都來不及，怎么會失望？”王煥相當興奮，“好久都沒有人能在鬼偶化食人魚的攻擊下活下來了！陳錚，你確實有資格使用我打造的武器！”

“什么！難道你想說，讓我去面對那堆瘋魚是對我的考驗？”

“考驗當然是一個方面。至于水底倉庫里的輔助材料，也是需要你去取的。當然，我們平時是用小型潛水艇來取材料的，今天就讓你代勞了。”

“混蛋！那如果我扛不住那些食人魚呢？”

“連幾條魚都搞不定的人，沒資格用我打造的武器。”

“真他媽的王八蛋！我差點就當了那些魚的午餐了！”我終于忍不住開罵了。

“你要是死了的話，那也是你自己實力不濟，咎由自取。”王煥冷酷無比的說道。

“混蛋，這點我也知道！問題是為什么不告訴我？”

“只有在突然遭遇危機的情況下，才能考驗出一個戰士的膽識、力量和應變能力。總的來說，你的表現還不錯，我認可了。這樣的話，我也就可以為你打造武器了。”

我無言以對。那并不是說我同意王煥的看法，只是我要是繼續和這王八蛋計較，他一翻臉搞不好就不給我造武器了。

王煥把他要的輔助材料和我說了以后，我就在倉庫中的儲物柜里一樣一樣的找。他要的基本上都些顆粒和結晶，柜子外面標著代號，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東西。正在我找材料的時候，只聽耳機里再次響起了黃雯的聲音。

“蔫西瓜！”

……這什么意思？

“看什么看，說的就是你，蔫西瓜。”

原來黃雯是在喊王煥。蔫西瓜，哈哈，由這個詞聯想到王煥的樣子，倒也真是有趣。

“什么！你敢罵我？就你這么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也敢對我出言不遜？”王煥發怒了。

“蔫西瓜，我出言不遜怎么了？你年紀大就厲害了？那烏龜和王八豈不是比你更厲害？”

“……你……”

黃雯開始發揮毒舌功力，王煥幾乎是馬上就丟盔卸甲，鬼哭狼嚎了。

心頭一樂。大小姐，多謝了。

◆

我把王煥要的輔助材料帶給他以后，他拿著那些東西，像躲瘟神似的朝自己的工作室逃去了。

小木屋里，就剩我和黃雯兩個人。黃雯就那么望著我，什么也沒說。

“對不起……這次是我太沖動了。”主動承認錯誤好了。免得又挨一頓罵。

黃雯忽地抱住了我，任憑我身上的血跡沾污她華貴的盛裝。

“你衣服會弄臟的。”我想掙脫她。

“別動。”黃雯緊緊的摟住我，“讓我好好的記住你的體溫。那樣的話，至少在一個人入睡的時候，我就不會做你已經死了的噩夢了。”

我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良久，黃雯突然開口道：“扯平了。”

我很奇怪：“什么扯平了？”

“我上次沒聽你的話。這次你也沒聽我的話。這樣我們就扯平了。”黃雯道，“以后，無論什么事都由我們商量好了以后再決定吧。你有經驗，我有智慧。加在一起，我們就不容易犯錯誤了。”

“嗯，好吧。”

但是，關鍵的時候，我還是會獨斷專行。因為你很謹慎，而在很多時候下，不冒點險就不可能成功啊。

我們回到鑄造工房門口的時候，看到血豹在那里等著我們。她細心的為我處理了傷口，上好了繃帶，然后對我們說道：“已經為幾位準備好房間了，跟我來吧。”

當我和黃雯來到客房的時候，才發現譚楚玉也在里面。

“怎么樣？你的考驗是什么？看你全身纏成那樣，通過得很艱難吧。”譚楚玉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我奇道：“玉姐，你知道有考驗這么一回事？”

“是啊，所有來找王煥訂制武器的人都要接受他的考驗，通過之后他才會同意打造武器。不過考驗的內容就因人而異了。”譚楚玉面帶歉意，“不過有規定說不允許告訴第一次來的人有考驗這么一回事，所以我就沒告訴你。”

“……你上次來的時候他考驗你什么了？”我問。

“他讓我跳了一段現代舞。”譚楚玉回答道。

我現在連把王煥大卸八塊的心都有了。

◆

我們在鑄造工房呆了三天。第三天中午，血豹來通知我說王煥已經把武器打造好了。我連忙興沖沖的趕到王煥的工作室。

“喏，這就是你的新武器。”王煥指著墻上掛著的兩件東西說道。

我看了它們半天，然后說了一句話：“……王師傅，你確定你沒有逗我玩？”

“廢話，我可是鑄造宗師。武器的事，我能開你玩笑么？”王煥把我朝墻邊一推，“武器好用不好用，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一臉菜色的走了過去，把那兩把新武器握在了手里。一黑一藍，還是和破光斷焰一個顏色。右手用的藍色利刃比當初的斷焰要長上許多，比我的手臂還要長一些了。不過從重量而言，比起破光至少要重上一半還有余。武器本身勉強是刀的形狀，不過最前端的刃部朝里側彎曲，像極了那種用來砍柴的刀。刀刃的重心并不在中心點，揮舞起來感覺很不協調。

左手用的黑色利刃……這東西長度和破光也差不多，但是形狀就太離譜了。要我承認它是一把刀，簡直是在為難我。整把武器方方正正的像尺子一樣，最頂端有個像針一樣的凸起。而且它居然是兩面都開刃的，說它是劍還有人信。刀？我玩了快十年刀了，從來沒聽說過刀還有雙刃的。而且這把“刀”還輕得要命。試著拿它在空氣里砍了一下，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怎么樣？好使嗎？”王煥瞇著眼睛看我。

“好使……個屁！一把用起來感覺像斧頭，另一把用起來感覺像筷子。真是太不爽了。”我一肚子的火，“我付出400萬獎分，還在食人魚那里弄得命都快沒了，你就給我造出這種東西來？”

“真沒見識。”王煥對我嗤之以鼻，“不好使就對了。你說好使的話，這兩件武器我就得回爐了。”

“什么個意思？你存心和我過不去？”我是真想砍人了。

“唉，這年頭笨蛋真多。”王煥搖著頭，“聽我給你好好解釋吧。”

“行，你說。”

我倒要聽聽，這家伙能拽出個什么三五八十來。

“你的經歷我查過了。雖然還算不上什么百戰不死，但也是很有戰斗經驗的老兵了。應該說殺人的格斗技巧，你都掌握得差不多了。本來在這種情況下，稍微把你的武器增重一點，就可以讓你有所提高。”

這話說得沒錯。我本來希望他把破光和斷焰加長加重就差不多了。組織量產型的雙刀里破光和斷焰已經是最重的了，所以我才會特意來找他。雖然我也幻想著他能對那兩把刀有所改進，但我根本沒想到他會把我的刀給弄成這樣。

“可是，只是做點加長加重的工作有辱我的聲名，而且那也不值得你出400萬獎分。所以我又深入細致的調查了一下你的情況。”王煥的眼睛閃著光，“終于，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

“你在訓練營三年級的時候，上一個‘雙刀’離開了組織，并且拋棄了‘雙刀’的外號。因此，現役所有的雙刀客和訓練營的雙刀學徒聚集在一起，為了‘雙刀’這個頂級外號而戰。你在那場比賽中獲得了勝利，從此便以‘雙刀’為名。”

確實有這么回事。

“那又如何？”

“那一次的比賽，并不是互相對打而決出勝者，而是通過綜合測評得出結果。而你能夠在那么多好手當中脫穎而出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王煥的語氣頓了一頓，“你和上一代的‘雙刀’一樣，能夠雙手同時操作兩把刀做出完全獨立的動作！”

我驚訝無比：“你連這點都能查得到？”

“組織上下，沒有我查不到的東西——這當然是在吹牛。”王煥道，“不過，戰斗人員的詳細資料，我基本上都有權限查閱。”

隨便什么地方都有特權階級。這家伙就屬于組織里的特權階級吧。

“我確實可以讓手里兩把刀的動作互不干擾的進行。”我話鋒一轉，“但是那和你要打造的武器又有什么關系？”

“既然你擁有這樣的天賦，那么你使用兩把均衡型的武器就太浪費了。你明明可以做到快慢結合，兩把刀使用不同的戰斗節奏來對付敵人；但之前你的刀都是均衡型的，快刀慢刀都是半吊子。這樣根本就無法發揮出你的最高水平。”王煥道，“因此，我才為你量身定做了這兩把新刀。”

茅塞頓開的感覺。

“嗯，很有道理。請說下去。”這種時候就要捧他。

“左手黑刀，特意減輕了重量，并且改成雙刃。這樣你的左手就可以輕易使出高速而詭異的攻擊。在水里的時候我目測了一下你的攻擊速度，你應該是已經突破了音障了吧。用這把刀來使出超音速攻擊，絕對會比你以前的效果要好。另外你也不用擔心這把武器的強度問題，它比你斷掉的破光更結實。最上面加的尖錐，可以用來刺擊，精準的命中敵人要害的話就能一擊致命。”

減輕重量就意味著提升速度，這么輕的武器用來做高速攻擊再好不過。

“那右手武器呢？”

“右手藍刀，加長加重，為你提升破壞力。前面專門加裝的彎刃，則可以讓你的攻擊點更加多變。重心不在正中央，則是為了讓對手難以把握你的力道，無法用投機取巧的方法卸下你的斬擊。”

“太了不起了。王師傅，你真不愧是冷兵器專家，說的每一點都正中核心。”我由衷的說道，“這些全是我一直都想要提高的地方，但在戰斗技巧上要提升它們很難很難。能夠通過武器的改進而提高我的戰斗能力，那就再好不過了。”

王煥冷冷的說道：“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告訴過你吧，這些武器，是會讓你變弱的。”

“你說它們能發揮我的最高水平，卻又說它們會讓我變弱，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我疑惑的問道。

“能發揮你的最高水平，那當然只是從理論上講的。剛拿到這兩把刀的時候，你一定會非常不適應，就連以前的水平都發揮不出來。但當你把它們運用純熟之后，你就會變得更強。所謂不破不立，就是這個道理。”王煥說道，“這個適應期的長短因人而異，有人三個月就能適應新武器，有人好幾年還是不適應。是變強還是變弱，就靠你自己的悟性和努力了。”

悟性這種東西我不知道我有多少，但是努力的話，那可是我的強項。

“總之多謝了。”我又想到個問題，“這兩把刀有名字嗎？”

“黑刀名為絕影，藍刀名為驚濤。”

好名字！破光絕影，斷焰驚濤。剛好和以前那兩把刀的名字相配，真不錯。

“多謝王師傅了。”

看來被食人魚咬了一陣，也算是值得了。

◆

我們沿著原路返回了市區。因為獲得了新的刀，我很期盼能找到合適的對手來打上這么一場。要是能夠找到欒成式就好了，我是這樣想的。不過現實不能讓我如意，到總部找到那群人查了半天也沒查到欒成式在什么地方。

找不到欒成式也沒辦法，我和黃雯只好回到了我原先的房間。我剛回到床上躺了沒幾分鐘，突然有人推開了我的門。

是譚楚玉。明顯可以看出她的臉上陰云密布。

“怎么了？”我問。

“是個不好的消息。”譚楚玉把一個東西朝我扔了過來，“自己看吧。”

那是我的鐵殼機。我打開了鐵殼機，只見那上面顯示未接電話9個，未讀短信1條。無論是電話還是短信都來自于一個人。

聶叔。

短信只有四個字：“救救我們。”

我撥打聶叔的號碼，但怎么也沒人接聽。

沒有時間再磨蹭了。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已經破門而出。身后的黃雯和譚楚玉似乎說了什么話，但我已經聽不見了。

目的地是聶叔的家。那里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我有這種感覺。

身體如箭一般飛馳。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都仿佛靜止了一般。

幾分鐘后，我終于趕到了聶叔的家門前。房門緊鎖著，我在外面敲著門，卻怎么也沒人來開門。我一刀斬破保險門，直接踏入屋中。

眼前的情景，讓我幾乎無法直視。聶叔的身體倒在血泊之中，頭都被砸碎了。而劉姨的情況則更慘，她……

“啊！！”我放聲咆哮著，究竟是誰，是誰做出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

“果然是這樣啊。”身后響起了譚楚玉的聲音。原來她從后面追上了我。

“難受的話就哭一哭吧，我不會取笑你的。”譚楚玉對我說道。

我沉聲道：“不。我沒必要流淚。我的淚水只為活著的人而流，對死去的人來說淚水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所需要的，只是鐵血的復仇罷了。”

譚楚玉問：“你要向誰復仇？”

“我一定會找出兇手的！無論他是誰，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兇手的話，我已經知道是誰了。”譚楚玉說著從地上拾起了一枚鈕扣。我一望那紐扣，只見上面雕刻著一個展翅欲飛的天使。

“那是……”

“天使解放戰線。”譚楚玉說道，“這就是犯人所在組織的名字。”

天使解放戰線。這是國內第三大的刻印者組織，但我對它的了解也就到此為止。

“放棄吧。”譚楚玉說道，“那不是憑你可以對付得了的組織。”

“不。我會去。不就是一些刻印者嗎？我會把犯事的王八蛋干掉，就是這樣。”

譚楚玉搖頭：“你知道天使解放戰線的首領是誰嗎？”

“管他是誰！”我吼了起來，“是誰也無所謂！”

“是‘雙刀’——應該說他過去曾經是‘雙刀’。”譚楚玉嘆了口氣，“他就是你之前那個‘雙刀’，名字叫程宰，現在改外號叫做‘七殺星’。作為天使解放戰線的首領，他非常護犢，你到那里去惹事，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我明白了譚楚玉的意思。那個人絕對不是現在的我可以對付得了的角色。

“我說過，無所謂。”我轉過身朝門外走去，“我這就去調查天使解放戰線的總部所在地。無論是誰……”

突然間感到頸子上一涼，我本能的朝旁邊一躲，然而卻沒有躲過。有什么東西刺入了我的頸子，我感覺渾身的力氣都消失掉了。

“譚……楚玉……你……”

“抱歉，我也是天使解放戰線的人。我不能讓你去找程宰。”譚楚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遙遠。

“就為了這種事，你就要……殺了我嗎……”

“不，只是讓你沉睡罷了。”譚楚玉說道，“我往你體內注入的是專門對付刻印者的藥物，這個劑量足夠讓你沉睡十年之久了……”

她接下來的話我沒有聽到。因為我的意識已經徹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我并不知道，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已經改變了。

而那對我來說，則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