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林一躺在藍唯的懷中,擡頭看著藍唯的下巴。上面冒出了青色的鬍渣,散發著只屬於男人的氣味。
藍唯享受著懷裡的柔軟遲遲不肯睜眼,一睜眼就發現林一正睜大雙眼看著他。
“還好你沒有又偷偷跑掉,”藍唯聲音沙啞,“你不知道,早上醒來發現懷裡是空的有多傷感。”
“那下次我買一個毛絨玩具給你抱著好了。”
“毛絨玩具沒有你舒服。”說罷,將懷抱縮得更緊。
林一試著掙脫,怎奈她的力氣和藍唯不在一個等級上。
“昨晚,”藍唯湊近她的耳朵,說話時氣息不斷噴在她敏感的耳廓上,“你怎麼表現的這麼好?”
林一的耳朵變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爲他的話,還是他溫熱的氣息。
“怎麼?你不喜歡嗎?”
林一不讓藍唯回答,立刻接著道:“是不是讓你太累了?你還好吧。”
藍唯的懷抱又緊了幾分,“你在懷疑我的能力嗎?嗯?”
誰說只有他唱歌的時候聲音才魅惑的,明明剛纔那一聲“嗯”就讓林一神魂顛倒了。
“Will。”
“怎麼了?”藍唯語氣中充滿了溫柔。
“我們拍一張合影吧。”
“現在這樣?”藍唯低頭看看,兩個人現在身上都沒有穿衣服臥在被窩裡。“你的特殊怪癖嗎?”
“你知道以手臂的長度,很難拍到全身的。”
下午,和往常一樣到練習室的住處聚聚。
他們走進太郎家,裡面還是像往常一樣光線昏暗。
一走進去,便看見房間正中央的沙發上,太郎用極其誇張的姿勢躺在上面。被子的一半已經拖在了地上,頭像是快要被撇斷了
樣卡在扶手下面。太郎的嘴巴大張著,嘴裡還發出了陣陣打呼嚕聲。
林一輕輕走近,把太郎的頭方正了,並把被子給他蓋好,又靜悄悄地走到旁邊坐下。
“對這傢伙這麼好乾什麼?”藍唯的聲音有些不耐煩,明顯看不慣太郎這樣的行徑和林一這樣傻傻的樣子。
“吃醋?”林一巧笑嫣然,看著藍唯撲閃撲閃地眨著眼睛。
“這傢伙?這樣?”一臉嫌棄,藍唯拿起旁邊的一杯水直直地澆在太郎的頭上。太郎立刻暴跳起來,因爲被潑了水的緣故,頭髮整個貼在腦門上,看上去滑稽極了。
“哇,一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好戲。”門口,石崇揹著貝斯剛剛進門,就連外套都還沒脫下來,就看見“溼淋淋的花美男”太郎用粗魯的大叔姿勢插著腰站在房間中間,眼神可以殺死人地盯著旁邊舉著茶杯,一臉平靜。
“喂,很冷誒!”太郎大叫著,完全不顧自己已經沙啞的嗓音造成的噪聲污染。
“這樣的聲音,還有這張臉腫成這樣,肯定是宿醉。”藍唯看著林一慢慢地說著,就像是老師在給學生講述某個原理。
“知道我宿醉,還拿水潑我,頭——啊——很痛耶!”他抱著頭,額上的青筋明顯,但是是因爲冷水澆頭還是宿醉未醒,未知。但他吸了吸鼻子,繼續道:“Will,現在雖然已經二月底了,但是還是很冷好不好啊。萬一我受涼了怎麼辦?”
都已經二月底了啊。林一心中發出這樣的感嘆。
這麼些天來,氣溫是慢慢回暖了,人們的衣服也逐漸減少,現在林一已經開始只穿針織外套了。這麼明顯的變化,竟然沒有察覺。時間真的是過得太快了。
“想什麼呢?”藍唯的聲音忽然小聲地在林一的耳邊響起。
一直看她好像在想什麼想得入了神,所以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但她竟然沒有發現。
林一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尷尬地捋了捋頭髮,說:“沒,沒想什麼,只是發呆。”她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看著藍唯,像是又出了神。
自從昨晚,林一對他的態度改變了很多,相對的,藍唯對於林一的樣子也放開了很多。
一旁的石崇的目光也不經意地鎖定在了林一的身上,和之前的不同,那眼神充滿的擔心和焦慮。像是知道什麼不能說,想到什麼不能問。雖然也想關心她,但他明白現在她身邊已經有了關心她,照顧她的人。那個人不是他,他也不會讓那個人變成他。
Akira揉揉腫腫的眼睛。雖然平時看上去,太郎是個傻呼呼的,大大咧咧的人,但其實他什麼都看在眼裡,什麼都清楚明白。只是看著眼前的三個各懷心事的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拍拍石崇的肩膀,誰讓他非要做“偉大犧牲”的那個。
石崇的肩被輕輕地拍了一下,回過神來。卻只看見一個披著被單的背影緩慢地挪向洗手間。
Akira的腳步有些許的沉重。因爲他此刻明顯地感覺到了——雖然他從很久以前就有這樣的感覺——他好像一直是個局外人。他可以玩笑,鬨鬧,卻融不進某個世界。很久以前開始,好像就是這樣。
林一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抱歉地笑笑,然後去了門外接電話。
號碼是個未知電話。
"什麼時候動手?"
"我沒有什麼耐心。"
"我建議你現在把手中林氏的股票都拋出去,事成之後,除了我給你的錢,光是股票的差價也該夠你們花的了。"
"好,越快越好。"
她掛了電話,換上往常的笑容,一轉身,卻看見石崇站在不遠處。
表情瞬間又變作剛纔的冰冷。
"聽到多少?"
"我如果說什麼都沒有聽見呢?"
林一瞪了石崇一眼。
"不管你有沒有聽到,我勸你什麼都不要說出去,也不要插手。"她留下這句話,越過石崇走回黑崎的房間。
石崇依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然後淡淡地開口道:“你的眼神,還是和十年前一樣。”
林一果不其然地停下了腳步,僵硬地轉身,靜靜地看著石崇,眼神隱忍,看不出心情。
石崇的手從褲子口袋裡伸出來,手心裡躺著一顆棒棒糖,這年頭已經很少找得到了。
回憶瞬間侵襲了林一的腦子。
X大附屬醫院院長的兒子,十年前12歲,十年前石父還是心臟科的科長。
她怎麼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醫院裡的那個男孩。
他什麼時候認出自己的?
她的眼神在棒棒糖上停留了片刻,她想起了小彬,也想起了那場車禍,和媽媽在眼前消逝的記憶。深呼吸,才止住了想要流淚的衝動,然後眼睛漠然飄開。
淡淡地說:“如果你是想要讓我想起我母親的死相,那麼你得逞了。”轉身,“不要妄想插手我的事。”
她走回黑崎的房間,心情沉重,手掌發麻,又強迫自己恢復以往的笑顏,投入藍唯的懷抱。
他寵溺地揉著她的頭髮,她錯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心中分明有什麼東西正在把自己撕成兩半,撕成兩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如果你需要一個幫手的話……"石崇盯著手心的那顆棒棒糖發了呆。
然後撕開包裝,毫不客氣的塞進自己的嘴裡。
傍晚,他們結束練習正要去覓食。
Akira家外面依舊蕭條,附在牆上的水管底依然滴滴答答滴著水,下面溼潤的牆面和地面依然覆蓋著綠色的青苔,殘舊的建築物依舊看上去有些陰森恐怖,但不知怎麼搞的,今天意外的瀰漫著異樣的氣氛。心裡悶悶的,不光是藍唯還有林一。但是她的臉色卻不像藍唯那般疑惑,反而更像是不捨、不忍和一絲無奈。
藍唯推開的練習室的門,外面的晚霞透著橘紅色的光。
一個身影背對他們正站著大門外的空地上,旁邊還停著一輛紅色的車。
林一、石崇和Akira隨後走出來,都看到了街口站著的那個人。林一微微皺眉,而石崇和Akira眉毛上挑,表示驚訝。
她穿著大紅色的風衣,黑色的長髮披在肩頭,腦後彆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髮卡,看上去此曾相識。
那個身影輕微跳了一下。藍唯看不清那人是誰,或許是潛意識裡牴觸那個人的臉。
那個人飛奔過來,抱住措手不及的藍唯,緊緊的擁抱,像是幾個世紀沒有見面。
“唯,我好想你啊。”詭異的高音,藍唯心裡很不舒服。頭開始暈暈的,他好像猜到了這個人是誰,但是不願相信也不願想起。下意識的要推開那人,轉臉看向林一的方向,卻看不見她的身影。
那人鬆開藍唯,伸手抱住他的腦袋。踮起腳,輕輕在他的脣上一啄,然後笑嘻嘻地踩實腳後跟。
“林……林優,好……好久不見。”藍唯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勁兒來,愣愣地和眼前的人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