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秀蓮將丫鬟交與她的一條白巾反復的看了看,這是一條沒有一點污垢的絲巾,她心里明了他們并沒有在一起,她抬頭看著屋頂,等會秋水就要來行禮,她得想個對策好羞辱她。
門外傳來了胭脂的聲音,“夫人,少夫人來了。”
“進來吧。”
于是,鐘秀蓮連忙正襟而坐,她淺淺的笑著看著自外面進來的人,芊芊玉指撩開了珠簾,低垂眉眼,她看著她的舉動,心里對她忍不住贊嘆,只是她不喜歡她。
“婆婆。”秋水走近鐘秀蓮的身邊,盈盈施禮,鐘秀蓮只是淺笑著看著她,并不開口搭理。
秋水彎著腰再次出聲喚她,“婆婆。”她輕抬眼簾,卻看到鐘秀蓮漫不經心地端過了桌上的茶碗,看也不看她,只管低頭細細的吹拂著面上的茶葉,紅唇彎了彎,秋水想起了手上的淤青,一時間竟也不再出聲,保持著這個姿勢不語。
鐘秀蓮喝了幾口茶水后,才轉頭看向秋水,“咦!你怎么還不起來啊?看我,只顧著自己喝茶,快起身吧。”說著她將手里的茶碗擱在桌上,來來回回的看著秋水。
秋水松了口氣,直起了身子,看向了眼前這個比較年輕的婆婆,任她打量著自己。
“你是秋水?”鐘秀蓮開口。
聞言,秋水的視線忍不住和地面接觸著,“是。”她低答。今天已是第二次了,剛剛在姨奶奶那里接受她的盤查,現在便輪到婆婆的盤查了,這身份,真是平添了許多的煩惱。
鐘秀蓮一眼不眨的看著她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著她梳著一絲不茍的青絲垂在胸前,看著她脖頸間露出了白若羊脂的肌膚,看著看著,她的眼里忍不住就晃過了季怡秋,想著從前的季怡秋也是這副樣子,她的眼里便似有鮮血滴出,緊緊地抿住了唇角,眼神也變得炙熱,但她的修養不容許她像個市井潑婦一樣,“哼。”鐘秀蓮的鼻尖輕哼,靠上了椅背,她將逡巡的眼神從秋水的身上移開,直起眼神看向門邊不斷搖晃的珠簾,“你們的事情胤軒都說了,你們家還真是……怎么會這么駕定我們胤軒就一定會接受這樣的你呢?”鐘秀蓮將厭惡都聚積在了眉頭。
秋水依舊盯著地面,身子不由的僵硬了起來,面上也有些難堪,她用力的抿緊了唇角,將嘴角死死的上提,和昨夜程胤軒相似的話語又在她的耳邊徘徊了,她知道接下來或許還會有更加難聽的話語,秋水忍不住在心里低嘆了口氣,當初要求替嫁真是一個不好的決定,她的胸口悶悶的難受。
“當初我就不同意這門親事,我們是官宦人家,門第深嚴,講求的是門當戶對,對擇媳的要求自然是那些個出自名門的知書達理的千金大小姐,你們羅家商賈之流,保不定教出什么樣的
女兒?果然被我料中了吧,還沒有出閣的小姐,就和人私通,還搞大了肚子,這是什么污七八糟的家教,為了不失去這門親事,居然還來個瞞天過海,姊妹易嫁,我們可是體面的人家,最要不得的就是這樣的丑事,這要是傳了出去,你叫胤軒怎么抬頭做人?”鐘秀蓮義正詞嚴的說著,臉也板的沒有一絲的縫隙了。
秋水低著頭聽著她的話語,默不作聲。她只覺面上寒氣襲人,明明已是仲夏了,可她卻好像站立在冷水之中,揪緊了手中的絲帕,秋水抬眼看了眼面色難看的鐘秀蓮,眨了眨眼里的濕氣,復又低下了頭顱,耳邊鐘秀蓮的聲音陡然變成了羅光年沙啞的聲音,“爹爹只告訴你一個字,就是忍。”
鐘秀蓮惱恨的看了眼柔順的秋水,依舊用平靜地語調說著,“我的想法和胤軒是一樣的,就是休-了-你。”她提高了音量,拖長了語調看向了秋水。
忍!秋水咽了一口口水,保持著寵辱不驚的面龐,只是她的心口隱隱作痛,她的肩膀也忍不住微微顫了顫,隔著一層濕氣她看著鐘秀蓮的鞋面,她想,你們要休就休吧,何苦在這里惺惺作態,一遍一遍的提醒著他們是如何的顯赫,如何的權貴,這樣的高貴不就是踩在她的頭頂才能彰顯出來吧。
冷冷的哼過一聲,“要不是老太太保你,現在的你怕是掃地出門了吧,這老太太也是,因著一些沾親帶故的緣故,胳膊肘就朝你拐了,”她的眼一轉,看見了桌上的白巾,于是她眉頭一皺,伸手撈過白巾往秋水的身前扔去,“你給我解釋這個?”
秋水淡靜地看著飄落的白巾,一臉茫然的看著突然變色的鐘秀蓮,“這是?”她不解的低問。
“血巾啊?”鐘秀蓮一語出口,就見羅秋水盈盈的水眸里閃過了羞澀與驚訝,她的面色也緋紅了起來。
秋水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的眼看向了腳邊的白巾,咬住了唇畔不言語,血巾是代表她清白的證據,只是他們并沒有圓房,怎么會有?看著一片雪白,她知道新的屈辱又要來了。
“你不解釋嗎?還是你也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鐘秀蓮的聲音里透著濃重的不屑,眼里也閃過了厭惡,“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休你的理由就足夠了。不過也不對,你要是不是清白的身子,羅光年怎么敢使掉包計呢?”
輕輕地呼了口氣,秋水抬著水樣的瞳孔看向了鐘秀蓮,也看到了她眼里迅速變換的嫌惡,“婆婆,我們沒有在一起。”
鐘秀蓮了然的看著她輕啟唇畔,“怎么了?胤軒沒有碰你?”
秋水低下頭輕輕地頷首。
“原來是這樣,把你的守宮砂給我看看。”
秋水抬頭看著她,驚愕瞬間劃過了她的心底,沒人知道她
這一霎間的難堪,抿緊了唇,半響,她才微微側過了身,揚起手,輕輕地解下來束腰的絹帶,將外面一層紅色的薄紗罩衣,輕輕地退至后背,將上臂露在了空氣之中,她的肩上,一朵紅色的梅花綻放在她潔白的肌膚上,霎是養眼。
看著她那朵栩栩如生的紅梅,鐘秀蓮滿意的將雙手環上了胸,“唔,還好。”她撇了撇嘴角,
她的語氣是不屑的,秋水慢慢地披上了罩衣,眼神隨著手上的動作漸漸的暗淡下來,一種說不出來的,難以言喻的心緒漸漸的亂著秋水的心,這樣的場面,與她赤裸裸的站立在大廳廣眾之下有何差別?此刻的她竟希望她的守宮砂早就沒有了,那么她也就不至于這樣的屈辱。
鐘秀蓮看著她重新綰起了衣衫,她用不經心的口吻對著秋水說道,“唉……身子到還是清白的,就看胤軒要不要你了?我告訴你,如果兩個月內你的肚子沒有消息,我就會給胤軒納妾,知道嗎?”她斜著眼看著秋水。
“是。”溫潤的聲音低低地應答著,聽不出一點的反抗之意,秋水輕輕垂眸,幽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了兩道淡淡的陰影,納妾與她何干?她的唇邊揚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她來就打算好了不爭不吵,就算一輩子不踏進她的屋子,她也不會求他。
“那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鐘秀蓮見她如此,也失了繼續折騰她的性質,揮揮手隨意將她打發著。
“是。”微微揚起頭,秋水悄無聲息的移動著腳步,向門邊移去。撩開了明晃晃的珠簾,一步跨到了太陽底下,沒有任何言語的抬頭看向了明凈的天空,將心底的陰霾吐納個干凈。
門外的綠袖看著秋水,移眼看向了她略微疲憊的眼神,于是上前沉默不語的圈住了秋水的身軀,感受著她的輕顫,兩人相攜著離開了鐘秀蓮的院落。
握著秋水冰涼的柔荑,綠袖忍不住用眼神問向了秋水的眼睛。
不言不語的回應著綠袖的眼神,秋水將下巴靠在綠袖的肩畔,微顫的眼睫不住的拍打著眼瞼,“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去吧。”
綠袖看著靠向她肩頭的小姐,微皺眉頭,眼里掃過心痛,她扶住了秋水的腰身,抬高了頭,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看著前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秋水的性子只有她最清楚,她就是那種受了委屈也不會說出來的人。那么就靠著她吧,她現在是她唯一的依靠。
程默掩在門后看著那一紅一綠的身影,慢慢的游走在綠意盎然的園里,心口竟有些微微的不舍,什么樣的主子就養著什么樣的丫鬟,主子嫻靜,丫鬟淡靜。原來她就是二小姐,深深的看著遠處柔弱的紅衣女子,他搖了搖頭,不知道二少爺回來后知道這些,會不會后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