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太冷,幾乎凍得人一顆心都生疼。蘇青墨下意識擡頭往那個方向望去,就見是蘇佔言一臉冷冰站在那兒,眸底的寒氣更像是對一個仇人而非親人。
蘇青墨自知理虧,當初不告而別之後一定會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她拍了拍蘇青怡的肩膀示意對方先放手,這才走過去,衝著蘇佔言俯身行了個大禮。
“大哥,這次是我不對,你想怎麼罰我都行。但在那之前你可否先聽我說說這大半年來我在齊宣的發現……畢竟如果你知道了,或許能夠理解我的所作所爲。”
蘇佔言冷眼看著蘇青墨一副陳懇的樣子,強硬的態度最終還是軟化了幾分:“你先說吧。”
蘇青墨深吸口氣將自己這半年的經歷簡化告知衆人,掠過了那一次又一次的危險重重,她只撿了些重點說明。關於肖瑾塵的事自然一絲不落地講了個清楚,到最後就見蘇佔言再顧不得再拉著張臉,一臉震驚道:“他……他當真沒死?”
蘇青墨點點頭,並未告訴蘇佔言他們,自己與容驍已經懷疑這一切都是出自對方之手。
很久很久,正廳中靜的再也沒有一點聲音,蘇青墨低下頭不想去看周圍各色的目光,她知道,有很多人在這一刻對她是滿懷著同情的。
昔日摯友變成了今日叛徒,這種事換成誰能受得了?
“哎,青墨,你……受苦了。”
這時,上首一道聲音響起,蘇青墨聽著那個聲音渾身一震,急忙擡頭看了過去。
待看清說話人的長相時,她的心中難掩震撼。萬萬沒想到況琴口中的蘇家竟然真的是整個蘇家,而她的父親蘇鉦此刻正坐在上首,雖然滿臉疲態更顯蒼老,卻依舊滿目擔憂看著她。
“若非不是父親無能,何以讓你走到如今這一步。我愧對你們兄妹三人,更愧對你們的母親啊……”
蘇鉦滿懷愧疚地嘆著,那般悔不當初的模樣叫在場幾人看著都不覺有些難過。蘇青墨斂眸不知該說什麼,她的心中對這個
父親其實是感激的,但同樣,也是怨恨的。如果不是他太過軟弱無能,何以讓曹氏鑽了空子將範氏害死,搞得家中雞犬不寧,而他們兄妹幾人更是整日裡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父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說了,眼下二妹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咱們應該高興纔是。”似乎察覺到氣氛的低沉,蘇青怡急忙上前勸道。
蘇青墨也著實不喜歡這樣的氣氛,順著蘇青怡的話象徵性地勸了幾句,這才見蘇鉦面色和緩了許多。他抿了一嘴薑茶緩了緩神,而後擡頭道:“青墨,爲父這次出來前已經向陛下辭了官,眼下兩袖清風閒人一個。你大哥也是向宮裡告了假將我與青怡送到此處,一時倒也不急著回去。咱們一家人終於能夠團圓了,你若還有事就去忙你的,等你忙好了,咱們再一起回家。”
心口有一種細微的痠痛緩緩蔓延,蘇青墨低下頭不敢去看蘇鉦的樣子,但是那“回家”兩個字卻讓她有些出神。
“蘇大人恐怕說錯了,青墨現在的家是在平南王府纔對。”驀地,就聽容驍突然出聲,他走上前拉過蘇青墨的手,看著蘇鉦道。
蘇鉦聞言一怔,隨即笑著搖了搖頭:“老夫還真是糊塗了,王爺說得對,對青墨來說,有你在的地方纔是她的家。”
氣氛越發和諧,蘇家四口人與容驍站在一起,滿滿都是溫馨。如此倒襯得一旁的範庭川等人有些多餘,顧家兄妹早已藉口睡覺匆忙離去,到最後只剩範庭川一人站在那兒,滿目都是哀涼。
曾幾何時,他也如那樣站在他們中間,而他也一直以爲蘇青墨的位置只屬於自己。可所謂造化弄人就是這麼回事,你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你越不想看到的卻每天都在上演。
他低頭掩去眸底的痛色,捂著有些不適的胸口,轉身離開了正廳。
月影西斜,朦朧的月光將這一方土地映得虛幻。範庭川一襲白衫站在那兒,宛若墜落凡間的謫仙叫人瞧著心顫。他的周身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哀涼,手中摺扇輕揚,卻再
也沒有往昔那種輕快跟肆意。
這時,他的身後莫名多出了一個腳步聲,接著就見一個人踱步至他身邊,藍袍英挺,氣勢逼人。
容驍雙手後背並沒有看向範庭川,隨著他一起望著這蒼涼月色,最後淡淡道:“多謝你。”
“呵,謝我什麼?”自嘲一笑,範庭川道。
“謝你將她讓給了我。”想了想,容驍照實答道。
範庭川聞言眉峰一揚,心口痠痛加劇。他強壓不適的感覺,一雙深眸望著容驍:“你是在諷刺我嗎,明知我不是……”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自願,但從頭到尾你選擇的不也只是守護而不多言嗎?”回望過去,容驍的聲音在這月色中添了幾分沉重跟虛幻,他望著範庭川有些錯愕的樣子,最終只將視線移開了。
範庭川不語,因爲容驍說的沒錯。
或許是太過自大,或許是太有信心,所以才造就了他一直默默無聞付出而沒有說明的情況。他以爲這樣蘇青墨就會懂,可事實呢,她的確懂了,但從來不會說明。他在她心裡只是一個表哥,可以分享喜怒哀樂,卻不能分享一顆心。
“好好對她。”良久,範庭川微微嘆道,“我將我這一生最摯愛的東西讓給了你,那麼我請求你,好好對她,不要讓她再受一點傷害了。”
否則……我真的不知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容驍沒有回聲,卻知道無聲的承諾是對範庭川最好的回答。兩個永遠都看不對盤的男人在這一刻難得保持了齊心一致,而唯一牽動著他們的,是一個女人。
子時一過,整個從化城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原本白日裡哀嚎不斷的災民們似乎在這時也少了很多疼痛,橫七豎八地到處躺著,陷入了沉睡。
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驛站的空地上,四下張望了一番後,飛身躍過牆頭,向著不遠處的郊外奔去。而就在對方離開沒多久,又有一個人影自暗處走出,望著對方離開的方向,良久,只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