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整個京城來說都是漫長的,尤其是宮門口的王爺以及百官,更加的折磨。
寧王是隆慶帝的親弟弟,終究是磨沒了脾氣,在人羣中看到了永寧伯,大步走過去,一把抓起他,“你說說,你們府裡又在謀劃著什麼?爲何將我皇兄關起來?”
“寧王……您這是作何?皇后娘娘只是爲了聖上的安全考慮,才封了宮門。微臣可是……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永寧伯平日裡給人的印象就是怯怯弱弱的,此刻語氣更是看起來柔弱不堪。
“不知道!信王到底去了哪裡?”,寧王面上全是詭異的笑容,看了眼跪在不遠處身量嬌小背脊卻挺直的信王妃。
“王爺真是愛說笑,這人人都知道,信王今日受了傷,此刻在府裡……若不是記掛著聖上的安危,微臣也去看信王了!”,永寧伯作爲信王的舅父,平日裡說話做事卻是很低調,加上一個懼內的名號在那裡,許多人都幾乎忽視他的存在。
寧王嘴角的冷笑更甚,“這話拿去糊弄糊弄別人也就罷了,於我,你們也就歇了這心思!本王告訴你,要是明兒天一亮,那婆娘還不開城門,本王就帶著人闖宮!皇兄是生是死都未知,竟敢封鎖宮門!她好大的膽子!誰給她的權利干涉朝政?”,寧王與隆慶帝感情最是好,這些年爲了隆慶帝也打過大大小小無數的仗,後因爲受了傷,留下了病根,隆慶帝纔不忍再派他出去。於他而言,隆慶帝既是主又是兄。意義非凡。
“寧王……您這是闖宮,是要誅九族的大罪!”,永寧伯臉色煞白,雙腳也在寧王的氣勢下發軟。
寧王一把將永寧伯推倒在地,“老子上陣殺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躲在哪裡尿褲子!”
夜本來就很靜,寧王的話是一字不漏地傳進了每個人的耳裡。所有人的視線都有意無意落在信王妃身上。似想看看她有什麼反應。
哪知吳若菀好似充耳未聞。只是跪在那裡,眼睛堅定地看著宮門,臉上的表情也只是淡淡的。
寧王轉身走到吳若菀身邊。語氣也極不好,“我說侄媳婦,你看你老子這樣也毫無反應,可是篤定你那夫君……”
“王叔多慮了!”。吳若菀站起來,看著寧王?!氨惧皇菗母富?!今日聽聞父王遇刺,只恨自己一介婦人,不能爲父皇做些什麼,便在此替王爺等著消息。倒是王叔。到底是作何打算?對我父親這樣的忠良臣子做這等粗魯的行徑,到底有何目的?”
吳若菀的聲音不大,卻好似一記重錘砸在人羣中。所有人的視線又回到了寧王身上。
“嫂嫂這話未免太過了!皇叔不過是擔心父皇,又何來什麼目的?”。端王站起身,走了過來,“倒是母后,無論如何,即便是關了宮門,也該告訴我們父皇的情況如何。滿朝文武都在此等候,爲的就是父皇的消息。皇叔作爲父皇唯一的弟弟,擔心到失常,又有何錯?”
吳若菀臉色微變,眼神還是落在宮門上,語氣淡淡的,“倒是我不懂事了,謝謝端王提醒!”
柯有爲見一旁的忠勇侯臉色實在難看,嘆了口氣,“你這老傢伙又何必勉強?”
“這麼精彩的戲,錯過了豈不是可惜?這點傷算什麼?想當初,我險些死在沙場上,不也撿了條命回來?”,忠勇侯林博聞冷笑了幾聲,又看了眼柯有爲,“信王那邊……”
“誰又知道呢?寧王的性子,只怕不鬧出個結果來,是不會罷休的!”,柯有爲也壓低聲音,看著紛紛開始議論開的百官,微微皺了皺眉。
“你們兩個老頭子急什麼,只要天亮,必定出結果!”,仁義伯王準德手中有串佛珠,眼裡平淡無波,“信王該是已經入宮了,你我只等著看結果便是,何須急?”
那邊,寧王已經忍受不住,帶著世子殷恆玄在宮門下不斷敲打著。
“開門,快給我開門!”,父子倆都有功夫在身,敲得門陣陣作響,卻還是無人迴應。
端王看著寧王父子倆,眼底一暗,很擔心裡面的皇貴妃,聲音低沉地對吳若菀說,“皇兄真是好一招金蟬脫殼??!不過,本王還是最佩服嫂嫂,敢隻身一人來此!”
“端王的話,本妃可是聽不明白!本妃就不明白了,母后不過是爲了防止有刺客再次混入,才關了宮門,哪裡就有你們所說的這麼誇張?是非曲直,天亮了也該有分曉了!”,吳若菀脣角噙著一抹笑,極淡。
“老三,你怎麼看?”,端王掃了眼一直繼續跪在那裡的賢王,皺了皺眉。
“二哥怎麼看?我就是擔心父皇,不知道傷到了哪裡?”,賢王的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眼底也有幾分難過。
端王在心底嗤了一聲,語氣倒也平和,“三弟不必害怕,父皇乃真龍天子,哪裡那麼容易倒下?今日大哥陪在父皇身側,該是大哥最清楚!可偏偏大哥也受傷了!”
吳若菀看了眼端王,神色轉冷,又跪到了自己的位置,聲音也變得有些冷,“長夜漫漫,二位王爺還是省些力氣吧!”
“你……”,端王臉色鐵青,可終究是剋制自己,冷哼了一聲,也跪了下來。
另一邊,周晨宇帶著五柳先生漫漫潛入秘密通道,小心地前行著。
他也無法確定,信王知道不知道這條通道。但是,他必須是入宮一次。
“臭小子,你哪裡找來的衣服?我可不要穿這件衣服!”,五柳先生嫌棄地看著身上的太監服,極其不悅。
“先生,您就將就吧!若是不僞裝,這樣直接大喇喇進去,我只怕我們不能全身而退!現在宮裡的情況都是未知的。我們必須要小心!”,周晨宇慢慢地摸索著,直到看到了微弱的光,才吹熄了手中的火摺子,低聲說,“到了!”
五柳先生抓了一把銀針在手裡,“放心吧!別的不說。逃跑的本事。小老兒可是一流!不必顧及我!”
周晨宇點點頭,從懷中掏出玉佩,勾了勾脣。放進門上的空缺處,然後扭動開關,深呼了口氣,才走了出去。
周晨宇還是第一次用這條通道。沒想到走出來竟然是隆慶帝的寢宮。很快,他們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兩人互換了一個眼神,便躍上了房樑藏好。
“母后,你看父皇……”,是信王的聲音!周晨宇眼底滑過什麼。往下看去。
只看吳皇后帶著信王,面色複雜地看著躺在牀上好似睡著的隆慶帝。
“詔書已經擬好,上面有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放心吧!”。吳皇后將手中的詔書遞給信王,然後走到隆慶帝牀邊。坐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隆慶帝的臉。
“您只讓我做太子?這怎麼行?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哪裡是爲了東宮這個位置?”,信王的語氣明顯不好,臉上也很焦急。
“蠢貨!你現在立刻就登基,所有人都會有所懷疑!不如說你父皇回宮後醒來立刻下了詔書封你爲太子,然後待外面那些人都安心以後,你再慢慢宣佈你父皇駕崩的消息。有了東宮之位,你還怕什麼?”,吳皇后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隆慶帝的臉,眼底全是複雜的感情。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手?”,信王額頭上全是汗,走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什麼好回頭的了。
“我給他吃了軟筋散,他又中了忘憂散,你又何必置他於死地?到時候徐尋個替身入棺木也就是了!”,吳皇后拉起隆慶帝的一隻手,臉色有些猙獰,“不過到時候,一定要讓後宮裡那些賤/人們陪葬!我要她們爭,就全部去皇陵慢慢爭吧!”
信王不住後退了一步,“母后,可是父皇已經取消了活葬,不準拿活人陪葬了!”
“若你登基爲王,何必在意你父皇如何規定的?本宮就是要那些人全部死!”,吳皇后說到後宮裡的嬪妃,露出的表情十分猙獰。
“那父皇呢?”,信王最終都是默認了,畢竟走到今天這一步,沒有他的母后,就什麼也做不成。
“等他的外傷好了,便送去我的寢宮,我會親自照顧他!這麼些年,他都沒有好哈陪伴過我,該是時候陪我了!就讓那些女人去陪那個假皇帝在皇陵裡慢慢死去吧!”,吳皇后嘴角的笑十分殘忍,似乎只要想到那個情景,就覺得渾身清爽。
“兒臣自會爲母后辦好!如此,兒臣便先出宮了,以免大臣們懷疑!”,信王拱拱手,看吳皇后的所有注意力又回到隆慶帝身上,便嘆了口氣,退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吳皇后看了眼外面,然後對著隆慶帝輕聲說,“皇上,臣妾已經許久沒有和你一起等著黎明的到來了!你看,黎明就要來了呢!臣妾現在要出去和那班老頑固說是非了,你猜臣妾會說什麼?臣妾這些年,一直等著你將皇位傳給我們的孩子!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讓臣妾失望!這一次,臣妾決定不再等!我必定讓我的兒子坐上那俯瞰天下的位置!而你,從今往後,就在臣妾的寢宮裡陪著臣妾!”
吳皇后說完,站起身,幫隆慶帝蓋好被子,又看了眼周圍,這才慢慢走出去,然後關好門。
“守好,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聖上,明白了嗎?”,吳皇后的聲音很冷,透露著母儀天下的威儀。
“是!皇后娘娘!”,門外的侍衛,應該全部是吳皇后的人,聽聲音,人數還不少。
周晨宇慢慢地跳下來,對五柳先生傳音入密,“先生,您去爲聖上把脈,我把風!”
五柳先生點點頭,立刻來到隆慶帝身邊把脈,皺著眉看了許久,又打開隆慶帝的嘴看了看,又掀開被子看了看傷口,見已經包紮好,便細細拆開,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灑了上去,然後包好還原。
聽見外面有聲響,五柳先生加快速度拿出一瓶藥,倒出一顆放進隆慶帝的嘴裡,這才叫了周晨宇,兩人又迅速回到暗道裡,關了機關。
“怎麼樣?先生!”,周晨宇很著急,極怕隆慶帝的傷勢嚴重。
“放心吧!小老兒從來不對死人用藥!他還死不了!不過,我們還得來一次!”,五柳先生將手指上的血漬小心地揩在一條潔淨的白布上,“我還得看看他中的這個忘憂散是什麼東西!我得去和那個老和尚研究研究!實在太奇怪了,明明就可以讓他整個人都麻痹到說不出話來,卻又傷不到他的心脈,實在是奇怪!”
“可有解藥的?”,周晨宇只要想到吳皇后的樣子,就覺得整個人打寒顫。
“這得要那個老和尚看看!對這方面,那個老和尚可是行家!”,五柳先生如今在仁元寺住了下來,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生活。
“那有勞先生和大師!送您出去後,我便回宮門口,您便自行回寺吧!”,周晨宇算著時間,自己也該回去了。
“都辦妥了?”,一個聲音驀地傳入心間,周晨宇微微擡頭,勾了勾脣,點頭。
不一會兒,就有人擡著信王浩浩蕩蕩地走過來,所有人的視線全部放在軟轎上的信王身上。只見他面色慘白,毫無血色,肩膀處還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還有血滲出來。
“王爺,您不在府裡修養,何故出來了?”,吳若菀一見信王來了,直接站起來趔趄地跑了過來,聲淚俱下。
信王臉色一沉,大聲呵斥,“無知婦人!父皇生死未明,我豈能在府中安享?”
吳若菀後退了兩步,身子微微發抖,“妾身只是擔心您的身子……”
還沒說完,就聽到人羣裡一陣暴動,緊接著就聽到激動的聲音響起,“宮門打開了!是皇后娘娘出來了!快看!”
不一會兒,吳皇后就出現在了衆人眼中,她的手中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看了眼衆人,勾了勾脣,“信王接旨!”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