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熙媛指揮著七巧和九慧擺好祭品,這才恭恭敬敬地跪下,“媳婦柯氏,請母親喝茶!”,從九慧手里接過茶,恭恭敬敬地敬了敬,才緩緩灑在地上。
敬完茶,將茶盞放下,又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早就應該過來給母親請安,是媳婦的不是,還請母親不要責怪!”,瞥了眼一旁神色完全變化的周晨宇,輕輕嘆了聲,“母親,媳婦肚里已有晨宇的骨肉,待他日孩兒落地,必定帶他來祭拜母親!母親若泉下有知,還請庇佑我們!”,又磕了幾個頭,才被七巧給扶了起來。
周晨宇盯著墓碑上的幾個字,額上的青筋直跳。墓碑上只寫著:摯愛黃氏之墓。直到死,他的娘也沒有得到什么名號,更別提墓碑上有他這個兒子的名字。
“晨宇?”,柯熙媛輕輕喚了一聲,微蹙眉頭。只要是遇到黃氏的事情,周晨宇極易失控。她現在才能明白,周晨宇對蕭氏的那種復雜心情。
蕭氏待周晨宇如同己出,除卻不能像親娘那樣掏心掏肺,卻也做得很好了。但周晨宇一來感激蕭氏的撫育之恩,二卻因為自己生母的地位對蕭氏仍有芥蒂。畢竟,如果沒有蕭氏,他的娘親黃氏不必屈居在外做一個外室。可偏偏蕭氏又對他極好,生活細節上無微不至,甚至還為了他迎娶柯熙媛。這樣的人,他卻是恨不起來。干脆就敬而遠之,放任自己不要接觸。
“我無事!媛媛,謝謝你!娘若是能看到你,必定也喜歡你!月姨說了,你的性子。娘是最喜歡不過的!”,周晨宇心中對黃氏的感情也十分糾結,又愛又恨,一直在心中折騰。
“晨宇,孝敬婆母,本就是我該做的!”,柯熙媛又叮囑七巧和九慧將冥財慢慢焚燒。自己卻盯著早前來就看到的那一束杜鵑花上。突然看到什么。心緊了緊,又移開了視線。心里翻滾著滔天巨浪,瞥了眼周晨宇。語氣卻是如平常,“晨宇,這附近是不是母親曾住過的莊子?我可以去嗎?”
周晨宇站了起來,攬住柯熙媛。“自是可以的!今日來,就是想帶你去看看。那莊子如今也有收益。不過我只全全交給了月姨和老廖打理。月姨和老廖商量了后,雇了對夫妻在莊子上,倒也還不錯!”
柯熙媛看過朧月送來的賬簿子,倒是知道這個莊子。作物雖不多。但收益頗好。不是為別的,是因為這個莊子上盛產藤梨。藤梨在現代有個更為廣傳的名字叫獼猴桃。由于這片莊子地下有溫泉,常年濕潤溫暖。故使得這片莊子的藤梨生長得極好。在京城,這種果子是個稀罕物。所以。光這項收益,這個莊子的進賬倒也不差。
柯熙媛囑咐七巧她們焚燒剩下的祭品,便和周晨宇兩人順著墳塋往上走了。
“我聽說咱們莊子下面有溫泉,為何不挖出來?”,柯熙媛最是懷念浸溫泉的日子,乍知道此處有溫泉的時候,就極開心。
“因為是娘的舊居,我一直不大過來……月姨和老廖也不住在這里,說是怕想起娘傷心。無人享用,自然就不去開采它。你若是喜歡,我便叫老廖尋幾個工匠讓它重見天日。以后待你產下孩兒,便陪你來此小住,可好?”
柯熙媛知道,這里對周晨宇意味著什么。他對黃氏的感情太過復雜,遠遠看著,倒也無事。身處黃氏所在的空間里,他的心總是不由控制地扭曲。
“以后再說!等咱們以后單獨立府了,就來這里住,可好?一來離娘近一些,可以照看娘,二來在這里空氣也好,心情也會好很多!”
越走得里面一些,柯熙媛愈發喜歡這里。莊子旁邊就有一大片湖水,依山傍水的,實在是很美。
“好!依你!”,周晨宇側目看了眼柯熙媛,見她一雙眼盯著四處的美景,心情也平和下來。誠然,若能順利解決賢王的事,他倒是再也沒了牽掛。卸去一身責任,和柯熙媛在這里住下來,也未嘗不可。可是,一旦想到黃氏就是在這里離世,他的心情……
“晨宇,你看看那里!我看到兔子了!”,柯熙媛突然興奮地拉扯著他的衣袖,言語十分興奮。
周晨宇愣了一會,馬上反應過來,“今日中午,吃些野味,可好?”
“可以嗎?可是,你都沒有帶打獵工具過來!”,柯熙媛也有些激動,本來有心讓周晨宇開心些,現在自己卻是真的融入其中,有些興奮了。
“你太小看你家夫君了!別說兔子了,天上飛的也行!走,去莊子,那里有弓箭!”,周晨宇很容易被柯熙媛感染,見她開心,不自覺地也開心起來。
兩人腳下的步子快了許多,很快便去到了莊子門口。
見門戶緊閉,周晨宇便徑自上前敲門,“老曹?開門!是我!”,又多叫了幾聲,才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門很快被打開,一個約莫五十幾的男子探出頭,看到周晨宇,立馬露出笑容,“少主子,您來了!老奴正在和家里的婆娘照看果子,沒能及時過來,少主子莫怪!”,說完,打開門,讓出位置。做著這些的時候,又看到周晨宇身后的柯熙媛,露出不解片刻,馬上笑著說,“沒想到少夫人今日也過來了,快請進來,今兒中午,定要我那婆娘燒多幾個好菜讓少夫人試試!”
果然有點眼力見,柯熙媛笑著沒出聲,倒是周晨宇心情極好,“算你有眼力!你在這守著,一會你們少夫人隨侍的丫頭們也會過來,你給他們留個門!我和你少夫人去打獵,今兒中午,讓你家那口子露幾手廚藝!”
“好的!少主子盡管去!老奴定會辦妥!”,老曹守在門口,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底有些濕。低著頭輕聲說著,“小姐,你看到了嗎?少夫人真真是個美人兒,和少爺極配呢!”
柯熙媛回頭看了眼老曹,有些疑惑地說,“老曹真的是老廖后來請來的?”
周晨宇沒想到柯熙媛會問這個問題,想了想。“這個我倒是不清楚。不過我倒是知道,他們是老廖請回來的,至于什么時候。我倒是不知道。”
柯熙媛繞過這個話題,看著莊子四處,基本有了個概念。莊子的東邊全是住宅區,北面種滿了藤梨。西邊則是一大片的小山丘,自有野菜野果。也有極多野味。山丘旁,則是那一大片湖水的延續,十分美麗。
“晨宇,咱們是去那一片打獵嗎?”。柯熙媛顯得十分興奮,活了兩世,還沒體驗過打獵。如今周晨宇帶她去打獵。她的心情十分雀躍。
周晨宇也能感覺到她的好心情,笑著說。“柯影,去宅子里拿打獵工具吧!就在主院的旁邊那個院子,就可以拿到了!順便再去馬棚牽兩匹馬出來,我和你主子共乘一匹,是白色鬃毛的。你自行選一匹!”
柯影也難得看到二人這么開心,立馬去宅子那里拿完所需,騎著一匹黑馬牽著周晨宇的坐騎出了來。
柯熙媛很興奮,“我也可以騎馬?”
“自然!”,周晨宇從柯影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然后拉著柯熙媛的手,輕而易舉將她禁錮在身前,一揚馬鞭,便徑直往林子里沖去。
柯影跟在后面,見周晨宇很快獵得了一只兔子,也拉弓射了一只鳥,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柯熙媛愉悅地尖叫出來,“晨宇!那里!那里有只山雞!”
周晨宇將馬韁遞給柯熙媛,“拉好了!”,然后拉開弓,對準那只山雞就射了出去。
一箭射中山雞的翅膀,柯熙媛開心地又叫了出來,“晨宇,給我活捉一只兔子好不好?”,柯熙媛突然想養幾只兔子在莊子里,想著以后莊子里多些活力。
周晨宇見柯影也有了幾只獵物,拉了韁,“吃的夠了,剩下的便讓柯影抓幾只!你有了身孕,也不宜太過顛簸!我們先回院子!”
周晨宇對柯影點點頭,便載著柯熙媛往回趕。
柯熙媛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也知道,此番肚子里的才是最重要的,便也不出聲,任由周晨宇帶著自己回到莊子里面。
回到院子,周晨宇將柯熙媛送進院子,七巧和九慧就迎了出來。
“你且休息一會,我帶著老曹去給你抓幾條活魚,中午給你燉魚湯喝。”,周晨宇心情好了起來,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柯熙媛點點頭,接過帕子擦了擦臉,這才觀察所處的院子。
“奶奶,這里打掃得極干凈,奴婢已經將這里簡單收拾了下。曹嫂說,這里是二爺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奶奶隨意就行。”,九惠拿了個軟墊子,讓柯熙媛坐下。
“奶奶,以后可不能騎馬了。您有了身子,這樣顛簸,動了胎氣可就糟了!”,七巧心里卻在責怪周晨宇,沒想到周晨宇會帶柯熙媛去騎馬,太沒有分寸。
“好七巧,我從未如此自在快活,你就別說了。我一定會保護好腹中孩兒,你們放心吧!”,柯熙媛心里覺得很開心,只想著以后若是真能住在這里,那該有多好。
七巧和九惠哪里見過柯熙媛這樣的表情?兩人對視了下,均不開口了。誠然,她們跟著柯熙媛這么久,柯熙媛一直情緒都是淡淡的。不管開心還是生氣,她的表現永遠都是冷靜。而現在,是她第一次告訴她們,她很快活。
柯熙媛想了想,還是去了書房。一進書房,就看到幾副字畫。看手法以及力度,斷定為女子所作。看了看落款,上面寫著婠婠字。
婠婠?難道是……柯熙媛又繼續找,發現全部是此人所作,沒有他人。心里帶著疑問沒有做聲,拿了書架上一本書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周晨宇的聲音,“就知道你在這里,喜歡這里嗎?”
柯熙媛抬起頭,“這本書我尋了許久,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晨宇,我很喜歡這里。”
周晨宇極少來這個書房,只知道這是黃氏在有了他后自行布置的,說是等他大了,用來給他啟蒙看書學習。哪知道,他一天都沒有用過。
“這里的書我都沒看過,平日里也都是曹嫂收拾安置的。”,周晨宇細細看了下書房,視線落在那些字畫上的時候,臉色變了。
“婠婠是娘的名諱嗎?”,柯熙媛放下手中的書,走到周晨宇身邊。
周晨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娘是黃家的三小姐,娘的名諱我從未問過父親。不過想來這里的畫作應該是娘所作。”
“想來以前娘和父親喜歡一起吟詩作畫。只是看得出來,娘心里不開心。配的詩,多為傷感。”,柯熙媛看這些詩畫,就仿佛看到她獨自一人在此游蕩的情景。
周晨宇顫抖地摸著那些畫作,眼底有些紅,“她……本來可以一世尊榮,又何必走這條路,讓我也……”
柯熙媛走過去摟住周晨宇,“晨宇,若我是你,一定看完娘留下來的書以及畫作再下定論。娘是個極好的女子,生產死于非命非她本愿。你看她畫的這些,你也不難想象她是個極愛生活的人。我敢猜想,她這輩子最不后悔的就是有了你。”
周晨宇一把反摟住柯熙媛,“我答應你,等一切都結束,我就辭去職務,咱們來此居住,再也不管俗事。你呢,就負責看書寫字教導孩兒,我就負責教他們功夫。待孩兒大了,我們便游山玩水,逍遙在這人世間。可好?”
“我都聽你的!”,只要想到那些畫面,柯熙媛心里就覺得開心,心情也雀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柯熙媛的肚子叫了幾聲。柯熙媛臉一紅,看著周晨宇,低下了頭。
周晨宇哈哈大笑,“看來咱們孩兒餓了,走,吃爹爹親手抓的魚咯!”
柯熙媛知道,這一世,她已經有了真正想守護的東西了。一手輕輕摸著肚子,
唇邊漾出甜美的笑容。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