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庚帖一個高興一個傷

杜汀蘭想起，那一日七姐姐對著她說出的那些狠絕的話。她當(dāng)時以為七姐姐是一時之氣，沒想到她會反過來恨她。她之所以手下留情，多半也是看在她們有著一樣的血脈的份上。或許嬸母說得對，是她太過仁慈，才給了別人任意踐踏她的理由。她一定是知道了她會是與五姐姐住在一個大院，為了報復(fù)，才甘愿委身小妾，抓住任何可以傷害她的機會。這么說來，七姐姐是徹底地恨透她了，她們姐妹，再也沒有回轉(zhuǎn)的可能。

但是母親怎么會同意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像嬸母說的，五姐姐秉性單純，母親需要她身邊多一個可以幫襯的人。難道她杜汀蘭不值得可信么？

但是現(xiàn)在說這些都全無用處了。

兩家已經(jīng)交換了庚帖，最高興的莫過于杜雅蘭，她是真心為自己開心，聽說那尹少爺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杜雅蘭正是如花年紀(jì)，如何會不開心？

杜馨蘭不過為了報復(fù)，實在沒有什么高興的。

杜汀蘭也因杜馨蘭的緣故，心里落下一層陰霾。

作為府里唯一的嫡女，為了拓展杜府的人脈，也為了重新在御史面前挽回顏面，經(jīng)袁氏攛掇，顏氏首肯，擇日在杜府舉行一場小型的宴會。日期就定在三月。

婚期是五月，這也算是杜府姐妹出嫁前唯一的一場宴會了，沾著杜雅蘭的光，袁氏倒是樂意杜馨蘭杜汀蘭邀請自己的好友。杜汀蘭一直都沒有什么好友，說得上話的就是林芳語了。不過眼下她已經(jīng)嫁人，杜汀蘭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請，袁氏那邊已經(jīng)直接下了帖子。因為袁氏與林芳語的婆婆也算認(rèn)識，加之杜馨蘭的原因，林宅未出閣的小姐都請了，沒有道理不邀請林芳語。況且，她的親妹林芳菲如今還是皇宮炙手可熱的人物呢！

這一天很快就到了。杜汀蘭早早起來梳妝停當(dāng)，就跟門口候著。仿佛是心有靈犀，林芳語也來了個大早，杜汀蘭見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嬤嬤。那嬤嬤懷里抱著一個小嬰孩，杜汀蘭便知道是林芳語的孩子。一行人又是丫鬟又是奶娘的，林芳語如今作為白逍遙的妻子，是有底氣發(fā)號施令的，她拉住杜汀蘭的手。道：“去你院子里說。”

言語之間，根本就不看旁人，更別說是理會杜雅蘭了，杜雅蘭的笑僵在臉上，杜馨蘭見了，便以身子阻擋開杜雅蘭的視線，將話題往其他地方拉。杜雅蘭感激地看了眼杜馨蘭，眼神一路跟著林芳語，直到她們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林芳語在宅院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于這種事一門清。道：“她是嫡女，可我不是因為她才要來。”

又道：“你母親如果要因此怪罪你，或者你那位嫡出姐姐心生怨恨，也只能說明她氣量太小，日后要忍的地方多了去了，她的正妻位置，也要看自己保不保得住。”

外面都傳言這位已故林將軍的長女有膽有識，又個性古怪，今日見了，果然不假。竟然寧肯跟一個庶女談笑風(fēng)生也不想理會嫡女，這見地的確不同凡響。不過誰讓人家有傲嬌的本事呢，父親去了留給她一身正氣，妹妹入宮為妃。很得天子寵愛。嫁了個丈夫，容貌是丑陋了點，可人家到底是天子寵臣，最近又連打幾場勝仗，這種身份背景，想低調(diào)都難！

也有說。那庶女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本事，也有說，嫡母肯定是明面上好，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虐待過，否則那林小姐也不會為自己的姐妹出頭啊！

不管別人怎么說，杜汀蘭是與林芳語在自己的院子里閑話了起來。一別多日，再次相見，話題頗多。先是杜汀蘭敘述了自己近況，然后林芳語也說了說在婆家的事情，比方怎么智斗婆婆，怎么鞭策丈夫，怎么教育孩子。說起女兒被擄走那段，可謂是驚心動魄，杜汀蘭聽得都呆了。

末了，林芳語總結(jié)道：“都說這一入侯門深似海，你那邊，雖說是個側(cè)妻，可好在也沒有妻室。不過我聽說你那個丈夫是個面冷的人，所以對他盡量多些細(xì)致的東西，倒也不是非要你想方設(shè)法奪得他的愛憐。你其實什么也不需要做，專心侍候婆母就足夠了。”

“可是林姐姐，你剛剛不還說，婆婆難伺候么。”

林芳語白了她一眼，道：“那怎么相同？我那婆婆，是明面上裝得像個菩薩，背地里一肚子壞水，根本不值得尊敬。你的夫家不同，風(fēng)王妃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也就是因為如此，你要記住，那樣聰慧的女人，是不容許別人在她跟前耍心機的。”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杜汀蘭點頭，林芳語這才笑了，道：“還有，我剛剛進(jìn)來的時候，你那五姐姐身邊還有個女子，是你另一個姐姐？”

杜汀蘭道：“是，她是方姨娘的女兒，跟我一樣是庶出。”

林芳語道：“你要小心，她看你的眼神不善。”

杜汀蘭也不好說出實情，林姐姐的日子是看著風(fēng)光，雖然她說得那么言簡意賅，但是期間經(jīng)歷過何種波折，杜汀蘭也能夠料想一二。她道：“我與七姐姐之間有些誤會，她原不是狠心的人。”

“表面可以看到表情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披著偽善的面孔，卻悄悄對付你的人。”

杜汀蘭一聽就知道含著深意，林姐姐的是在暗諷母親么？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母親，可是一直沒有證據(jù)說明母親是背后的人，而且她自認(rèn)為沒有什么可以威脅到母親的利益，所以才打消了疑慮。

林芳語也擔(dān)心說太多會給人造成陰影，便將隨身帶來的匣子擺在桌面上，道：“你要出嫁，我這個做姐姐的很替你高興。這匣子里是一套首飾，還有這兩張地契，你一個女子，總要多留幾分給自己。”

杜汀蘭忙拒絕道：“這么貴重，我不能收。”

林芳語固執(zhí)地將地契塞到杜汀蘭手心，道：“這些都是他私有的，誰也查不出底細(xì)。我怕你 在那邊寡不敵眾，有了這些，也總能寬寬我的心。你也知道，我那個婆婆不是善茬，風(fēng)王府與永晟侯府也沒有多少交情，我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

兩個人還在互相推讓著，綠影心急火燎地跑來，因想著林芳語是自己人，便道：“小姐，袁七少爺來了，說是要見你。”

“他怎么來了？”杜汀蘭猛然站起來，問道。

“奴婢不知，可他現(xiàn)在就在咱們院子外呢，小姐見還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