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便將那酒杯劈成兩半。
杯中沒有喝完的酒,就像血一樣流了出來,流在桌子上,讓人看一眼,就有些頭皮發(fā)麻。
這些組長們先是心中一凜,沒想到徐元直竟然武藝如此高強,但更多的是忿怒。
他們已經(jīng)抓了壯丁分配了勞作,如今把他們放回去,那不是把到嘴的肉送給別人嗎?
哪個傻子會做出這種事情?就算徐元值威脅又能怎麼樣?只要有利益的事情,就算是鋌而走險也有人願意做。
況且抓壯丁還需要和賤民商量,要真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怎麼賺錢。
江夏的豪族就是靠壓榨這羣廉價勞動力過活,這羣壯丁沒有生產(chǎn)資料,就勢必要成爲他們的奴隸。
和這羣賤民商量,還得把他們放回去,光是這兩點一提出來就有人已經(jīng)受不了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自己吃虧。
這是要斷了他們的退路,這是要他們的命。
今天敢讓他們放回壯丁,明天就敢讓他們家破人亡。
他們絕對不能退。
先是黃龍拔出了劍,他本來也並不害怕徐庶,見徐庶拔出了劍,心也有些癢癢。
“我看劉琦就是被你們家主公害的,是你們不仁不義,就不要怪我們了,和我們說什麼仁義道德,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況且我們何必和那羣賤民講仁義?!?
他大吼一聲拔劍而起。
“徐元直,你和我們商店的是五五分,如今要我們把壯丁放回去,讓你拉回去充公嗎?你這麼做豈不是要把我們的路全都斷了?吸我們的血給你是吧?”
有人也憤憤不平的響應黃龍的號召。
江夏豪族背地裡雖然是打的比較兇,但是如果有外敵,他們都會站在同一戰(zhàn)線,同仇敵愾。
只要有利益的事情,沒有人會不做。
“好嘛,好嘛,劉玄德這個假模假樣的大耳賊,我看你和他也一樣,都是一個德性!”
有人大聲吼道。
這不吼還好,這一吼吼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
“你們這羣鄉(xiāng)野村夫竟敢侮辱我家主公,我看你們是活的膩了!”
徐庶本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藏不了什麼事兒,碰到這種事也不知辯解一句就提著劍上了。
郭嘉和黃敘站在一邊,看著熱鬧,黃敘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喜色。
不論誰輸誰贏,反正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不管最後怎麼個結(jié)果,他們此行不虧了。
“劉備這個大耳賊敢讓我們江夏豪族替他賣命,還要吸乾我們的血,我們爲什麼不能要他的命?!”
有人拔刀衝向徐庶。
形勢徹底失控,各大家族帶來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拔刀而出,各個家族的組長也同時拔出了自己的佩劍,準備先殺了徐庶再做商量。
徐庶大吼一聲。
“衆(zhòng)將士何在!”
那些士兵們切完了豬肉之後便出去了,如今聽到徐庶一聲令下,立刻魚貫而入通通全副武裝。
看到這些士兵們?nèi)蔽溲b,他們也就心裡清楚這確實是一場鴻門宴,真正的目的是想將這羣豪族族長斬於刀下。
“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既然劉備想要我們的命,那我們也絕不會讓這個大耳賊好活!”
營帳裡面已經(jīng)擠得滿滿當當,一眼看下去全都是人,一時之間各大家族的首領(lǐng)和士兵們打的難捨難分。
徐庶早有預謀,只是沒想到這羣組長們竟然這樣不依不饒,撲上來好幾個人。
他先是和黃龍纏鬥在一起,黃龍身上有些武藝,畢竟在這亂世年間,就算是豪族也得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們打的越是火熱朝天郭嘉和黃敘就越是津津有味。
這一場局成了,不知道能爲主公省下多少事情。
他們只需要看著,只要這羣人不對他們動手,他們什麼事都沒有,這就只是劉備和江夏豪族的矛盾。
可是如果他們動手了,這就變成了戲煜和江夏的矛盾。
那天黃敘沒有聽到郭嘉和徐庶商議的事情,但是這場戲看下來他也就心裡清楚了,他不是傻,只是不屑於搞這些陰謀。
“沒想到奉孝叔叔也這樣陰毒……”
他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默默的看著郭嘉。
然而郭嘉卻神態(tài)自若,只是淡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彷彿已經(jīng)置身事外。
但是當他看到徐庶揮劍與黃龍纏鬥之時,不禁有些心生愧疚。
如果他與徐庶不是在對立的陣營,或許他們也會成爲真正的朋友吧。
徐庶這樣的人最是注重忠孝義,可惜偏偏他效忠的那位不是什麼明主。
他雖然心中過意不去,但木已成舟,如今是沒有機會再和徐庶道歉解釋,只盼著以後再有機會償還。
“元直兄,雖然這一回是我騙了你,但是我們各爲其主,爲了主公一次,你也不要怨我,如果有機會效忠同一個主公……”
他的話戛然而止。
徐庶知道被郭嘉坑騙,但是如今也騰不開工夫去思考這些東西,他只是不停的揮舞著劍,不知道有多少人衝上來被他斬於刀下,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流了多少血,只是不停的持續(xù)著這個動作,一下又一下。
“殺了他們重重有賞,一個人頭五十金!”
他終於一劍捅穿了黃龍,但是場內(nèi)的局勢明顯不妙,他立刻大吼。
有人看到黃龍被殺,剛纔的那一腔熱血突然化爲烏有。
就算想要錢也得有命才能享受。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羣士兵都已經(jīng)殺紅了眼,人都已經(jīng)不再是人了,而是能夠換錢的商品。
徐庶竟然殺了黃家族長的胞弟,就更不會在意他們的性命。
強烈的求生欲催使之下,大家通通涌向出口,然而士兵們聽到這一命令,兩眼發(fā)光,只要有錢,就有人鋌而走險。
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往營帳外面跑去,但是很少有人能夠真正的逃出去。
營帳外面一個守衛(wèi)兵問道。
“裡面這麼大動靜是怎麼了?不進去看看嗎?”
如果江夏豪族的人在現(xiàn)場一定會認出來這個人是誰這就是江夏,豪族第一大家族,黃族族長。
沒有想到他真的來了,只不過他並不敢孤身一人前往。
黃龍在場上說的那些話自然是說謊的。
黃族不僅來了,還帶了一隊人馬。
那守衛(wèi)軍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裡面有人在舞劍助興呢,主攻沒有命令就不允許進去?!?
這句話一說完就見裡面衝出來一個人,那人滿身是血嗷嗷大叫著。
只不過下一秒他身後就有一把刀捅穿了他的身體。
“救命啊,殺人了!”
黃祖聽得出來,他喊的是這個。
看來這真是場鴻門宴。
他心裡咯噔一聲,知道自己預料的不錯。
守軍嚴肅的面容和精銳的裝備更是驗證了他的預測。
他只停留了片刻,拔腿就跑,帶著一衆(zhòng)家丁往自己的地盤而去。
現(xiàn)在不跑更待何時,裡面那羣人都已經(jīng)殺瘋了,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狂笑,有人在吶喊,有人在咆哮。
他自己一馬當先跑得最快。
守軍沒有收到命令說要追人。
只是猶豫了這一秒就讓黃族逃出了老遠。
徐庶終於殺了這些豪族首領(lǐng),正提著他們的首級打算去各大家族募兵。
但是剛走出營帳,就見有隊人馬狂奔不止,此時他瞇了瞇眼,計算了一下距離,心道不好。
現(xiàn)在就算是追也已經(jīng)追不上了。
他帶的是步騎,這個距離必須得精騎。
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被他漏掉了。
“賊子已被控住,共計5000餘人,有一隊人馬在行動前已逃離!”
徐庶沉思片刻,又有人前來彙報。
“將軍,是否需要追擊?”
“現(xiàn)在追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可知道那是哪家的人?”
既然已經(jīng)反目成仇,不如把這幫人定成匪寇,這樣也算是名正言順。追殺匪寇,這可是大義之舉,更能夠彰顯主公仁義。
那士兵撓了撓頭。
“好像……好像是黃家的人……”
他在剛纔清點人數(shù)的時候也算知道發(fā)生過的事情,心裡這麼一合計得出這個結(jié)論也並不難。
徐庶的眉頭立刻又皺了起來,整張臉就像折皺了的紙一樣。
“黃家的人……怎麼會是黃家的人……”
他不停的重複著這句。
本想借著殺匪寇的名頭派人去追繳他們,但如果是黃家的人的話,那真是最壞的結(jié)果。
這是整個江夏豪族中最大的家族。
他們的勢力已經(jīng)根深蒂固,再加上他剛纔已經(jīng)殺了黃龍,仇恨的驅(qū)使之下,黃家人更加不可能放過他,江夏豪族也絕不可能這麼輕易饒恕他。
如果是小門派,還可以震懾威脅。
如果是黃家,那就麻煩大了。
這樣一來主公想要一統(tǒng)天下,恐怕這一路上會碰到更多的麻煩。
正在徐庶慢慢捋這些來龍去脈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拍手叫好的聲音。
“真是精彩啊,元直兄!”
他回頭一看,正是郭嘉。
黃敘也跟著走了出來,學著郭嘉笑了笑。
只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看著這兩人,徐庶現(xiàn)在後槽牙都咬碎了,死死盯著郭嘉問道。
“你還來幹什麼?難道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既然有膽子來這裡,就不怕元直兄敢拿我怎麼樣,我這是信任你呀?!?
郭嘉還是淡淡的笑著。
“你剛纔究竟在幹什麼?”
徐庶沒忍住問道。
“當然是爲你解圍啊。我相信憑藉元直兄的本事,一定能把尾巴收好,讓你家主公一統(tǒng)天下。”
原本徐元直以爲他是來幫自己解圍的,他們原本商定的是想把所有的罪責推到江夏豪族身上。
以他們不仁不義爲理由聲討他們,然後再以劉玄德的名義爲天下人請命,這樣師出有名,既能殺了他們又能給劉玄德贏一個好名勝,何樂而不爲。
但是在郭嘉這麼一摻和,這件事情可就徹底黃了。
反倒變成了劉玄德假情假意想要殺了江夏豪族。
“放輕鬆點,元直兄?!?
看著他笑嘻嘻的樣子,徐庶忍不住暗罵。
你在戲煜營中自然輕鬆,還是個主謀,哪裡會理解我,誰不想輕鬆。
“你這樣做難道不怕死嗎?真以爲我是吃素的是吧?怎麼被你們耍都不會生氣?”
徐元直已經(jīng)有些怒了,那還帶著血的劍還沒收起來,臉上身上還沾著血跡,明顯是從屍山血海裡走來的。
“我自然相信你不會動手。要是你想殺我早就殺了,把我留到現(xiàn)在,說明我還有價值?!?
黃敘看著郭嘉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忽然想起一句話,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
這難道就是智慧嗎?
“我以爲元直兄,你的劍還沒有冷?!?
聽完郭嘉的話,徐叔冷笑了一聲,嘆了口氣。
“我已經(jīng)與你說過,我的劍只會爲你出一次,這一劍是爲天下蒼生也是爲你我情誼,這是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
“元直兄的劍肯爲我出一次,我已是倍感榮幸,倘若日後有用得上我的,元直兄只管提?!?
郭嘉真的向徐庶一拜,這一拜既是愧疚也是敬佩。
“這一劍的情誼已經(jīng)清了,以後沙場相見,你我不再是兄弟。”
徐庶又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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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養(yǎng)母之恩,來日再報吧,如若沒有來日,來生再報?!?
說完徐庶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庶走後,郭嘉和黃敘也離開了。
兩人騎著馬回了黃陂,一路疾馳,帶起滿地的沙塵,只聽得見四周的鳥鳴。
兩人一前一後,黃敘先開口說道。
“奉孝叔叔,果真是一場好戲,花這麼長時間下這一盤棋,真的是好生厲害?!?
黃敘撓了撓腦袋。
“不過徐庶似乎真的拿你當做兄弟,你不會難過嗎?背叛兄弟這種事情。”
郭嘉面無表情。
“這只是小義,我們追求的是大義,若是被這些小情小義困住了手腳如何能成大義?!?
一番話說下來,黃敘腦袋更暈了。
“什麼是小義?什麼是大義?”
郭嘉凝視著遠處,淡淡說道。
“兄弟情誼,這是小義。天下百姓興亡,這纔是大義,我追求的是天下蒼生都能夠有飯可吃,有衣可穿,有家可住,如果過不了兄弟情誼這一關(guān),如果不能騙徐庶幫我,不能在江夏豪族與劉備這一戰(zhàn)之中取勝,如何能祝主公奪得天下,只有主公奪得天下,才能救蒼生於水火,才能真正施行仁義,這纔是真正的大義?!?
黃敘聽完之後更加暈頭轉(zhuǎn)向了。只是連連稱讚。
“不愧是奉孝叔叔,連個藉口都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你們讀書人就是聰明,比我厲害多了?!?
兩人趕回黃陂時,天色已晚,周瑜已經(jīng)收到一封密信。
拿下黃陂之後,黃敘,郭嘉,周瑜等人,在城中安扎下來。時刻盯著荊州,以防萬一。
掃清軍中勢力之後,幾人便住進了府衙之中。
府衙中的一間書房內(nèi),周瑜正跪坐在案牘前,慢慢的拆開一封密信。
他抿了一口茶,看著門前滿地的落花,這意境與他相配甚是風雅。
那天他正挑燈夜讀,不知從哪裡蹦出一個黑影。
那黑影見到他,便將手中的密信塞給他,他著實嚇了一跳。
將信將疑的拿到這封信。一向謹慎的他還是不相信裡面說的話。
雖然是郭奉孝的手筆,但是模仿筆跡不在少數(shù),他不敢冒險也不敢輕信。
這裡面講的主要是郭奉孝竟然讓徐庶殺了江夏豪族的人,就短短幾個字,也沒有詳細說明什麼,確實像郭奉孝的性格。
不過他心中還是猶疑。
因爲時間上完全對不上。這封信出的實在是太早了。
走出門前見到郭嘉,郭嘉拉著他的手,往隱蔽的地方走去。
周瑜便把自己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
聽完後郭嘉哈哈大笑,把暗衛(wèi)的由來和成立盡數(shù)道出。
周瑜心中大駭,沒想到戲煜竟然多年前就佈下如此恐怖的勢力。有如此手段,統(tǒng)一天下,只是時間問題。
回想起那日與暗衛(wèi)搏鬥,那暗衛(wèi)的身手不凡,與自己可以相提並論,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那樣好的身手放在軍中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況且還能打聽情報,簡直是完美的間諜。
當時幸虧自己投了明主,不然不知哪天就丟了性命。
“原來是這樣,怪我太過謹慎,竟誤會了主公的意圖,從今往後心中有數(shù)了,自然不會服了主公的好意?!?
說完他便拜了一拜,算作給郭嘉的賠罪。
他本是大都督,官高一職,但他打心底裡敬佩郭奉孝此人,也知道此人在戲煜面前是何等重要的存在,於是語氣便恭敬許多。
“公瑾不必客氣,我已經(jīng)發(fā)了密信給主公,主公不日便會收到,屆時我們前後夾擊,到時候就不怕荊州拿不下。”
兩人還未有行動,此事當面明說最好。
荊州最大的幾個家族勢力居於冠蓋裡,這冠蓋裡便是襄陽至宜城間數(shù)十里,這地段寸土寸金,居住在此的都是俸祿在兩千石以上的官員。
其中有七家最有名,家族之中人才輩出,在荊州本地是名門望族,勢力遍佈整個荊州,這樣一代一代承襲下來不知過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