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狗血大一同,無非逃不出負心薄倖的詛咒。
蕭暮跟簡非相識多年,兩人拖拖拉拉進了大學確定了戀愛關係,那過程雖然說不上轟轟烈烈、千迴百轉,但時長日久,兩人也都一直小心翼翼維護著,那時光天真無邪又溫柔無匹。
後來蕭暮在理工大成了名符其實的學霸,整日在教研室與圖書館苦其心志;簡非入了戲劇學院,併爲成名而四處奔波,誰也說不上這種感情是溫水煮蛙還是細水長流。蕭暮偶爾一次探班便撞見過宋媛,那時候宋媛對簡非頤指氣使,而簡非對她百依百順,蕭暮在一旁觀望,覺得自己反而是礙眼的那個,便與簡非鬧了脾氣離開。她離開的途中出現一個小插曲,一個架子上的道具掉下來,簡非不顧自身安危替蕭暮擋了下來,藉著受傷之機給蕭慕再三解釋,宋媛只是一個投資商的女兒,許諾給簡非一個偶像劇男主的角色,宋媛喜歡隔三差五來劇組晃悠,想跟她套近乎的人不在少數,而簡非只是其中最不懷居心的一個。
簡非言之鑿鑿,看似情真意切,配上那一張清俊動人的臉,蕭暮信了七分。他掐準時機告訴蕭暮宋媛有婚約的事情,又得寸進尺地拿出放有自己跟宋媛親密照片的U盤,美其名曰逢場作戲,就當是拍廣告照,並請蕭暮去宋媛訂婚儀式上放。蕭暮思慮再三,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他。
蕭暮後來細想這事兒,自我厭棄說我是一個大傻×,我知道他是一個演員,我只是沒想到,他把我們的感情當做鬧劇來演得風生水起,還我當成了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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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紛紛離席,熱鬧過後,夜深風涼。
邵君澤發揮工作狂的本質回辦公室繼續處理了一些事情,出門的時候已是凌晨三點多,才覺得後腦陣陣鈍痛。他一向堅挺有如諾基亞,身強體健耐打磨,只當是近幾天疲勞過度,晃了晃腦袋就往外走。
白熾燈光通明照亮前路,廊間卻寂靜無聲,好像全世界都下了雪,直到有什麼聲音傳來打碎了這種寧靜。
邵均澤尋思著公司還有如他一般敬業的員工,該去看看是什麼人。他循著聲源走了過去。電梯的口上有一個人抱膝而坐,長髮披散下遮住了大半張臉,驟然一看倒像是從驚悚片裡走出來的。邵君澤挑了挑眉,走近一看,那一身禮裙跟細高跟,可不是蕭暮?
邵君澤走近蕭暮身邊,側耳聽見她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極低極細,好像是在哭,卻又像是費盡心機要把呼吸憋進嗓子裡。邵君澤本不是好事的人,可是深更半夜又餘下他兩人獨處,他若是不聞不問,倒顯得太過高冷無情。他於是委下身拍了拍蕭暮的胳膊:“蕭暮?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
蕭暮好半天才從自己的彎臂裡擡起頭,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她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眼圈邊緣也因爲花了妝而暈染成了些微墨色,卻並無損她姣好的容顏,反而更顯嫵媚。她自己尚無知無覺地慢吞吞站了起來,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邵君澤瞅了她一眼,其時電梯門正好打開,邵君澤也不多說,拽住蕭暮的胳膊就往電梯裡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蕭暮頗爲隨方就圓地任由他拽了,她此時沉浸在失戀的情緒裡,像是一隻丟了魂的木偶,對外界的感知全然麻木,隨波逐流地就跟邵君澤進了電梯裡。
邵君澤淡漠中掩不住擔憂地看了蕭暮一眼:“你還好吧?”
蕭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正她點頭的這個剎那間,電梯間的燈猛然滅掉,狹窄的空間整個陷入黑暗,電梯直墜,蕭暮被驚得花容失色面目猙獰,無意識間死死拽住邵君澤胳膊。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令蕭暮整個人摔在邵君澤身上,誰也顧不上撞擊帶來的痛感和此時的失禮,邵君澤接住了蕭暮,在慌亂之中憑著直覺把電梯每一個樓層的按鈕都按了一遍。
像所有驚心動魄的瞬間一樣,回憶過去不過幾個眨眼的片段,描述起來不過寥寥數語,只有身處其間的兩人才能體會這一刻有如一生般長久。電梯晃了幾晃,終於停下的時候蕭暮硬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因失戀而鬱卒困頓的情緒盡皆淹沒在黑暗當中。
寂寂黑暗之中,蕭暮只感覺到自己跌進了一個懷抱之中,那種撞擊雖然帶來了十足的疼痛,卻也給她送去了溫暖而堅實的後盾。她在黑暗中與邵君澤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彼此看不見對方,但卻因爲黑暗而似乎能看見人的眸光,即使這般肌膚貼近得能感知到對方的體溫,卻也不生半點曖昧,蕭暮腦子裡頓時就冒出了曾經課本上的一句詩句: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邵君澤朝黑暗的虛空裡仰望了一下,確定電梯不再下墜了,才似乎帶著點自嘲又有點好笑地問蕭暮:“不哭了吧?”
蕭暮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縮在這個人的懷裡,尷尬地支起身:“你笑什麼……失戀了都不讓人哭一下,還有人性嗎?”
“都已經失戀了,還要大半夜這麼折騰自己,不是更不明智麼?再說了,你看剛剛那一會兒你還體會不到麼,除生死,無大事?!?
蕭暮紅著眼狠狠瞪了邵君澤,也不管他在黑暗中是否能順利接收到這個頻率,或許心裡有些茍同,卻並不接受邵君澤這種居高臨下的指點:“說起來容易,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啊?”
“跟我一樣?”邵君澤有些好笑地反問,“我怎樣?”
“像你這種想必從來沒失戀過,自然也不會懂得珍惜別人的感情?!?
“所有未修成正果的愛情,都是上天讓你遇上對的人的試煉?!鄙劬凉芍挥X得腦後鈍疼越來越明顯,像是有根筋突突地跳,他捂著後腦勺,十分明智地閉了嘴,岔開話題,“比起這種問題,我覺得我們更該討論一下怎麼出去?!?
蕭暮乾脆利落地迴應:“打電話喊人來救我們?”
邵君澤靠著牆壁坐下來,強打精神跟蕭暮說話:“我應該按過緊急呼叫的按鈕,但看起來那個也沒什麼用。我的手機丟在辦公室,看你這一身,應該也沒有帶手機吧?”
一想到這麼狹小的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蕭暮就焦慮起來:“那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吧,幸好電梯不是封閉空間?!鄙劬凉舍岜晨可想娞葆岜冢霸缟狭c公司就會有人來,那時候就會有人發現我們的,應該只剩下兩個多小時了?!?
見邵君澤席地而坐,蕭暮也選了電梯的另外一邊與邵君澤相對而坐,在黑暗中脫下了高跟鞋將自己的腳解放出來,夜裡空氣寒涼,激得她抱臂抖了一抖。蕭暮心裡忐忑地想,這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時候,只好拿邵君澤的人品賭一把了。萬幸迄今爲止,他還都是正人君子。
蕭暮這麼想著的時候,只聽見對方轟地一聲傳來,像是有什麼東西倒地的。蕭暮靜等了一會兒,才壯著膽子問:“邵先生……你怎麼了?”
夜裡驚得能聽見人的鼻息,蕭暮試探性地往前湊了湊,摸上邵君澤的肩膀使出半身力氣搖晃他:“邵先生?”
“我沒事,我覺得有點累,瞇一會兒?!鄙劬鶟珊舫龅臍庀⒄脟娫谑捘旱牟鳖i上。
蕭暮沒料到邵君澤倒得這麼忽然,起初只當是邵君澤在騙她,此時近在咫尺,能感覺得到他體溫熱得異常。蕭暮伸手探了探邵君澤的額頭:“邵先生,你發燒了!”
邵君澤下意識就拂開蕭暮的手:“沒什麼事,你安靜一會兒不要吵。”
蕭暮倒是不理會他:“這裡面這麼冷,你要是睡著了會加重的?!?
她自顧說著,邵君澤倒是從容且迷糊地想要睡過去:“那我堅持……不睡,你跟我說說話?!?
“說什麼?”蕭暮想了想,他們倆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尋常人審美不同都不相爲謀,況且他們三觀都不在一個平行線,哪裡有什麼共同語言。蕭暮想了又想,堂堂邵氏在H市建築行業堪稱龍頭,邵君澤自己雖然是金融出身,但也許對這些也是半個行家,只好建議道,“那我給你講講我的專業課?”
蕭暮講起建築理論跟案例倒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陶然忘機,卻不料對高燒中的某人正是絕好的催眠範本。
不一會兒蕭暮就聽到了邵君澤輕微的酣聲,蕭暮十分挫敗地嘆了一口氣,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邵君澤身上。她的衣服本就不大,尚且罩不住邵均澤半身,過了小半會兒,蕭暮自己也覺得又冷又困,此時邵君澤自己尚且倒地不起,蕭暮於是顧不得那許多,往自己的外套下面鑽,正在高熱中的邵君澤體溫高乎尋常,蕭暮在半睡半醒間下意識地往他身上蹭,形成了一個在邵君澤身上以衣爲被的趴睡姿勢。
竟然就這樣淺眠到天光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