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 折紙鶴的天使(上)
每日都少不了案件,有案件就有死人,各種各樣的死人,死法千奇百怪,有心甘情愿自殺而死的,有死不瞑目被謀殺的……每件案子,無論我參與了幾分,事后卻猶如過眼云煙一般,再也不曾回憶,因為,從某種方面而言,回憶,會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唯有那具尸體,即使已經變成白色的骸骨,可是,午夜夢回,我還能看見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手里拿著一串紙鶴的女孩,翩翩起舞……
尸體是在海邊發現的,因為已經是骸骨,現場證據收集完畢后,我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一來,死亡時間已經超過十年,可以作為證據的東西太少了,甚至連死者的身份都無法判斷;二來,那具骸骨并沒有明顯外傷,可見性死亡原因很可能并不是他殺,所以我建議使用顱像還原術,主要是想先了解死者的身份……
殮房內,躺著的是我已經仔細研查過的骸骨,我靜靜的注視著它暗無光芒的眼窟窿,推測著它的過去,這是一具女尸,從盆骨的略寬和傾淺,可以判斷,它的性別應該是女子,而它的頭蓋骨,中間還隱隱可見骨縫,看來尚未成年,從骸骨的長度以及時間逆推,那個時期,身高的平均值可以得出,它還是個女孩,年齡不超過十五周歲。
在得到這些結論后,我準備離開殮房,回實驗室,那里有一臺剛從國外進口的洋機器,畢竟這種顱像重合術在國外法醫學早已是充分運用了,可惜,在我國,這種技術只是剛剛起步,就連機器也只有洋鬼子才有,不過近年在一些權威雜志上,已經有不少同仁在編寫相關程序,據說都有不錯的成績,我嘴角露出淺笑,其實這種技術說簡單也是極為簡單的,就是一種機械的整合,只要將頭骨的各個方面特點,諸如人種、性別等因素輸入,就會通過計算公式形成有效數據,可以測算處肌肉的厚度,大致可以把一個人的顱像和數據庫中的某部分重合,借此來給出一個大概的范圍,手頭的資料越多,自然得出的相貌也就越像……
資料輸送了一半,突然當機,無奈之下,我只好停下手中的工作,去機房請求支援,這時外面傳來爭執的聲音,不知怎么的,向來不喜過問這種事情的我,竟不自覺的走了過去,說來好笑,那個男人——實在讓我難以忘懷,我就沒有見過長得那么怪異的人……一張黝黑粗糙的臉、滿臉虛胖,典型的嬰兒肥、眼睛瞇小瞇小的,還,還一個大一個小,眉毛像蠶豆一樣,總而言之,一句話實在慘不忍睹,如果這張臉還能讓我想起什么人的話,那應該就是在巴黎圣母院中,那個鐘樓怪人了!
也許是我的突然插入,他停止了和警衛的糾纏,徑自向我走了過來,我渾身的寒毛立刻豎了起來,不知他想干什么……
“我認識雪兒的,你讓我帶她走啊,她已經沒有家人了……”他說話又急又快,我聽得有些模糊,什么雪兒,什么家人的,直到他從里面衣兜拼命掏東西被警衛又拉住時,我不由好奇的說道:“等一下,你究竟想說什么?”
我和警衛雖然不是很熟,但畢竟天天進出,他們遲疑了一下,最終虎視眈眈的瞪著那個男子,那個男的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顫抖的將一張小心翼翼收藏的紙遞給我,竟是一副素描,畫的是一個少女,雖然只是寥寥幾筆,但是少女的天真浪漫,善良溫柔的形象已經油然而生,美得真美得純……只是我不明白,他來這的目的,但我看著少女的笑顏卻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一種荒謬的想法闖入我的腦海,莫非……
我震驚的看著電腦素描出的結果,果然!那容貌和我早先看到的幾乎是吻合的,那一刻,我的腦子有些亂了,這種情況下,今早看見的那個男人要么是少女的親人,不過從年齡和外形來看,他們一點也不像,少女的身份已經核實了:夏雪,14歲,寧海人,死于血癌,父母在她死后就移居國外,無法聯系……所以,那個男的也不可能是兇手,因為死者死因正常……
一件毫無疑問的案子卻讓我如此關注,我自己都覺得好笑,但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卻又讓我遇上那個怪人……
這次是他主動找我,接待室里,他穿的很整齊,人看上去比那天也要精神多了,只是——容貌依舊,我盡量回避與他的對視,意外的是,他很健談,也并不自卑,他說了許多關于夏雪的故事,起先他的思維有些跳躍,我很難理解,他不是寧海人,說的是下江一帶的方言,我需要很費力的理解。
不過,這些都是在他將那副畫給我看以前的事情,當我看到他為夏雪畫的那張油畫時,惟有“震驚”二字可以形容我的感覺,這副畫,唯美到只要看過它的人,都會被畫中那個惟妙惟肖,溫柔如水的少女吸引,尤其是畫者對光和影的把握,我沒有學過畫,但卻能看到少女臉上淡淡的霞光,那桔黃色如同太陽般的光暈,籠罩在少女全身,讓我不禁有些迷惑了,不知是光暈包著少女,還是少女自身發出的光芒,少女的眼神溫柔的注視著前方,或者說她注視著畫家——我眼前這個奇丑無比的男子,一只手做出飛翔的手勢,另一只手上托著一只白色的紙鶴,身后是藍色的幕簾,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平靜,而驚心動魄的美卻如烙印般印在我的心頭,誰能想象,這樣的少女卻有這么不幸的故事……而最讓我驚詫的卻是,當我看到作畫的時間,竟然是一周之前,我猛地站了起來,連椅子都被推倒在地上,這個姿勢一直維持到我聽完那個故事,或許從那一刻開始,我終于明白劉朝師傅那句話:這個世界上,你不知道的或者不相信的東西,并不代表不存在,在某個空間中,它們一樣自由自在,有血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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