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青寒斂眉注視著白若,很不妥,確實很不妥,她的神情舉止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白若天生豁達開朗,就算沒有笑容的時候,眼角也是微微上翹的,可是此時,她卻目光呆滯,眼瞳中仿佛籠了一層薄霧一般,嘴角露出那詭異的笑容,似乎正在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它已經侵占這個身軀!?
“白若”吟唱的是卓文君的《怨郎詩》:一別之后,二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逐水流,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這首“倒順書”是回給她那寡情的丈夫司馬相如的……
官青寒瞇了瞇眼睛,心里的猜測,已證實了大半,他淺笑道:“既然來了,為何不用真面目,以你的功力是可以做到的,為何要借用別人的身體?”
“白若”亦是溫雅一笑,說不出的姣弱迷人,她清醒的時候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笑容,看得官青寒心頭一顫——白若,你要堅持住啊!雖然明知道白若的身體特別,一般的靈體是無法侵入的,但這次所面對的不是一般的,而是一只已能幻化實體的惡靈!紫電雖能護主,但若是白若的意識已經被這惡靈所侵占,恐怕……
“你知道嗎?你越是焦急,我就越高興,終于有個人這么在乎我了,哪怕你心中在乎的只是這具軀體……”幽幽一嘆后,“白若”轉過身體,背對著官青寒“你別擔心了,我只是借這個身體和你說說話罷了…我和它們不一樣,我比它們都聰明,知道她對平浩不是認真的,也知道她是因為什么才接近平浩的,她有一種獨特的力量,不會依附任何男人,自然也不會看上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平浩…”
“你說的是白若,我果然沒看錯,你才是設下血煞詛咒的人,既然你知道白若不曾打你愛郎的主意,你為何還要上她的身?”官青寒厲聲質問。
“因為我很好奇。”那個“白若”盈盈一笑,揚起芊芊素手道:“用這只善良而美麗的手去殺人會有什么感覺?”
“你——“官青寒臉色一變,胸口的青玉哨頓時發出青色熒光,在主人的撫摸下躍躍欲戰,看著一臉漫不經心的“白若”,官青寒一把扯下青玉哨,任由它伸展成為一把通體碧玉的笛子,他遙遙指著那只惡靈,卻不敢采取絲毫行動,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投鼠忌器’。
就在這時,突然,那個“白若”的眼睛中閃動這晶瑩剔透的光芒,是眼淚!!官青寒詫異的盯著她,生怕那只惡靈會借此傷害她。
“白若”也是一臉震驚的看著官青寒:“你,你究竟用了什么邪術喚醒她,她怎么會知道我的事情,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消滅我!我修煉這么久為得是什么……誰也不能阻止!”
這時,一只黑貓趁其不備,輕輕躍上官青寒的肩頭,囂張的伸了個懶腰道:“唉!就算附身你也撿個好一點的,這個女人心腸又軟,又沒骨氣,卻天生命好,不但是靈媒而且有神器守護,外加陽氣重,你能霸著她身體這么久,是因為她沒有下狠心排斥你而已…笨死了——”
“你,你胡說!不可能的!他說過,吞了那顆珠子,我就有了二百年的功力,我不可能連一個臭丫頭都無法……”“白若”跺腳喝道,只見她手掌一翻,一道血色的火焰直射向黑貓,官青寒掐了一個靈決,一道寒氣凜冽的冰焰射了過去,正好將火焰撲滅,這時,只聽見第四個聲音響了起來:“陳鳶——不要執迷不悟了,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做法,是不會讓你心安的,你會永遠得不到救贖的!”
“誰?誰在說話!?”附身在白若身上的陳鳶有些恐懼的質問,救贖!它確實一直都等著那一天,等著他去那個曾經他們約定的地方,可是沒有,他根本早已忘記自己的存在,在他對那些被稱為‘獵物’的女孩下手的同時,從來沒有回頭看看身后,那個一襲白裙的女子正用何等哀憐的目光懇求著他。
這時,陳鳶看見一個透明而散發柔和光亮的女子,那不是被自己占據軀體的白若還有誰!她竟然離開自己的軀體,難道她就不怕自己永遠附在這個身體上,甚至趁機蠶食她的嬰魄嗎?
“你不會這么做的!”仿佛看穿它的想法,白若搖了搖頭道:“你只是想體會那種被人關懷的感覺罷了!”
陳鳶驚駭的看著那個透明的靈體,看著她為了自己拼命向那個男人解釋,看著那個男人板著一張酷臉,但實質上卻是長吁了一口氣,忽然它很羨慕這個女孩,之所以不顧一切的侵占這個軀體,實則是它感覺到平浩對她的迷戀,那不僅是對她家族的垂涎,也不僅是利用她的能力,而是被這個女孩深深的吸引,這讓它也很好奇,不僅平浩,就連眼前這個擁有九華山鎮山神器的神秘男子也對她有一種特別的感情,這一切都讓它很好奇,但是這一刻,就連它自己也感覺到了,她身上有一種近乎太陽光的味道,有多久…自己沒有聞到這樣的味道了?記不得了…記不得了…
那夜,沒有月亮,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這個學校只有白天才是光鮮奪目的,到了夜里,就只剩下在那些漆黑樹影下徘徊翩飛的惡靈,過了這么許久,除了自己的可曾有人還記得那個白蝴蝶一般的女子死在這里,就在這個圖書館的后面,她慘白的軀體懸吊在那盛開的桂樹之下,那或金或銀的桂花開得正好,清幽的甜香仿佛為了掩蓋她死亡的氣息…原本以為一切都會那么結束,卻不想那只是開始,她的靈魂因為對平浩的留戀錯過了輪回,雖然是因他而死,但潛意識里,她對他,就像是心口的那道疤,明知道傷口還未愈合,卻還是貪婪的想欣賞那肌膚上的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