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一路上都覺得腦袋混混沌沌,他感覺好像被人抗在肩上,一種失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放……放開我……”他費力地發出一點聲音,扛著他的人輕輕笑了笑:“現在放開你的話,你可是會摔死的哦!”
威廉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地有幾百英尺,維拉妮卡一手扛著他,一手護著他的平衡。
威廉嚇了一跳,維拉妮卡趁機說道:“你現在亂動摔下去我是不會負責的。”
這是威廉第一次離地面如此之遠,他被迫伏在維拉妮卡肩頭,翅膀的陰影在他臉上一下一下地閃過。
從上往下看,無論是高大的樓房還是矮小的灌木全部都變成了各式各樣的色塊,現代人類文明也不過只是這樣宛如塵埃的一點。
他們并未在空中停留多久,很快維拉妮卡就帶著威廉著陸了。
他們停在了郊外,面前的建筑物依舊是那副安靜祥和的模樣。威廉皺著眉,他實在不大喜歡這個美術館,尤其是在經歷了這兩次可稱之為“驚心動魄”的事件之后。
維拉妮卡忽然轉頭對他笑了笑:“歡迎來到我的家。”
“你的……家?”
“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維拉妮卡說著拉過威廉的手把他強行拉進了美術館。
美術館里頭的裝飾與裝潢還和威廉第一次上這參觀時所見到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原本放在大廳中央的圣母像被挪走了。
維拉妮卡走到大廳中央,也就是原本放置了圣母像的那個位置,他拍了拍手,四周立馬就亮起了燈光。
“來看看我的房間嗎?”維拉妮卡轉身朝著威廉笑起來:“你會喜歡的。”
威廉有些惱怒,他猜不準這個惡魔想要做什么,自己立即就要死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男人的同類,一想到這些威廉立即就生氣起來。
“你最好說清楚你要干什么,”威廉嚴肅地說道,“我沒有時間陪你玩假裝好朋友的游戲。”
咋聽這樣傷人的話語維拉妮卡愣了一下,但隨即他表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既然你不陪我玩假裝好朋友的游戲那我們就來玩假裝戀人的游戲吧。”
“你不要侮辱我!”
“我哪有侮辱你,”維拉妮卡瞇起他的紅眼睛,“你并不討厭男人,而且你和你的上司在交往不是嗎?”
威廉警惕地看著眼前紅眼睛的男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維拉妮卡輕輕笑了起來,“事已至此,我就告訴你吧,我就是格瑞斯的兒子,不過格瑞斯的兒子可不止我一個,另一個,就潛伏在你們死神工會做臥底——這就是我們知道很多情報的原因,而且多虧了他我父親才能得以成功越獄呢。”
威廉猛然想起早些時日他和文森特去到總部時無意間知道了公會里有臥底的原因,但他沒有想到潛伏在公會里的,竟然是格瑞斯的兒子。
對于自己泄露了重要情報維拉妮卡似乎并不在意,他強拉著威廉上了二樓——也就是當初讓威廉不安的這一層不開放的畫室。
這里格局與之前大不相同,這里翻修了一遍,那些壁紙全部撤了下來,鋪上了有嫩綠色卷草紋的白墻紙,四周安了亮晶晶的窗子,因為住人的關系還擺了一張小小的床,四周亮堂堂的,桌子上還擺了一瓶沾著水珠的白玫瑰花。
這里相當清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四周擺著零散的顏料盒和畫紙。
“這是我的房間,我來只是想讓你看看,這里以后會成為你的房間。”維拉妮卡雙手搭在威廉的肩上,他伏在威廉耳畔輕輕地說道。
威廉一下子愣住了,他的房間,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明白威廉的疑惑,維拉妮卡輕笑道:“我希望你可以在這里住下來,如果你不肯,那么我只好……”
他只好做什么威廉還沒聽明白,樓下似乎傳來了一聲叫喚聲。
“維拉卡少爺,您在嗎?”
是個女人的聲音,維拉妮卡隨口應了一句,立即就有上樓的腳步聲從下傳了過來。
“她是這里的傭人。”維拉妮卡解釋道。
威廉沉默地看著地面,他現在心如亂麻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去做。
原本維拉妮卡這個房間就像是一個小閣樓一樣的布置,它沒有門,唯一的通道是樓下延伸上來的樓梯,隨著腳步聲的逼近,那女傭的腦袋慢慢出現在視野之內。
威廉想著,女傭應當是蒼老的、滿臉皺褶的老女人,但是隨著那女人的出現,威廉也有些詫異。
這是個相當美艷的俄國女人,看起來非常年輕,約莫二十來歲的樣子,身材高挑豐滿,一頭紅發盤在腦后。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短裙套裝,灰色的長筒絲襪,圍著一個白色的蕾絲花邊圍裙。
“您好,先生。”她上了樓站在威廉面前對他點點頭微笑著問好。
“你好。”威廉回應她,他總覺得這個俄國女人有一點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維拉妮卡吩咐道:“娜塔莉亞,去拿瓶酒來,今天是個非常值得慶祝的日子。”
叫做娜塔莉亞的美艷女傭輕輕笑了笑,轉身走到角落,威廉這才發現,角落里有一個小小的矮柜,娜塔莉亞把它的柜們拉開,里頭是個小小的冷藏室,她戴著手套,取了一瓶紅酒。
“我不喝酒。”威廉皺眉道。
維拉妮卡輕輕笑了笑,“你真是不解風情,不過沒有關系,來慶祝的人是我,我喝就可以了。”
老天,這個惡魔還真是肆意妄為。
威廉對他的好感降到了冰點,連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厭惡。
維拉妮卡并不在意,他揮了揮手示意娜塔莉亞可以離開,繼而自顧自地取出一只酒杯斟了一杯紅酒,威廉就站在維拉妮卡的床邊,維拉妮卡端起酒杯朝著威廉的方向致意道:“敬可愛的死神威廉。”
透亮的深紅色液體在玻璃酒杯中晃晃蕩蕩,燈光照射下帶著一點迷醉虛幻的光影,維拉妮卡側過臉看著窗外,眼神帶了一點點憂郁與迷茫。
“敬威廉……”他呢喃一聲,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但是他喝得太快了,淡紅色的液體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像眼淚一樣劃過他雕塑一般完美的下巴。
威廉突然覺得維拉妮卡看起來有一點難過,這是他新了解的情感,雖然難以描述但是憑直覺他可以感覺到維拉妮卡的情緒。
他厭惡著這個惡魔,但是這一刻稍微有一點覺得他可憐。
“惡魔,”他開口道,“我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相信你沒有惡意,我不會對你怎么樣,所以快一點把我帶回死神醫院去。”
他發著燒,額頭和臉都有些發熱,維拉妮卡轉過頭看著他,看見了他緋紅的的臉,一下子覺得溫暖起來,不禁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你發燒了,”維拉妮卡說,“快點躺下來,我給你吃藥。”
威廉用沉默拒絕著他。
維拉妮卡露出一個有點無奈的笑容,“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你才會柔軟一點是嗎?”
威廉依舊沒有回答,他自然知道維拉妮卡口中說的他是誰,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皮鞋鞋尖,有一只小小螞蟻從他的兩腳之間爬過,他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它的一舉一動。
維拉妮卡又自顧自的喝了一杯酒,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干澀,又有一點兒委屈:“他叫什么?哦對了,文森特,你的上司,他有什么好的呢,相貌比不上我,能力也不及我,為什么你……你喜歡他?”
腳下的螞蟻亂竄著,最后它鉆入了兩塊大理石地板之間細小的縫隙,威廉再也沒有見到它出來,于是他抬起頭無言地看著維拉妮卡:他看起來非常悲傷,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我不明白,”他終于開了口,“你們都說愛我,喜歡我,但是我不明白,我們并不熟悉。”
維拉妮卡看著他,美麗的臉龐迷茫而沉寂。
“是啊,”他慢悠悠地說,“我為什么喜歡你為什么愛你,我也不知道呢……”
他面無表情地慢慢走到桌旁伸手抽出一支并不屬于這時節開放的白玫瑰,那可憐的花枝輕輕顫抖著,他低垂著眼簾,纖長的睫毛宛如被灑上了薄淡的金光。
“為什么我會這樣……”他輕輕呢喃,伸手拔下一片柔軟的花瓣放入嘴里,他在咀嚼著嘴里的花瓣,威廉詫異地看著他,感覺有點毛骨悚然,這樣子的人他從來都沒有見到過。
維拉妮卡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格外蒼白的臉龐在日照下顯得有些透明,鮮紅的嘴唇宛如清晨盛開的第一支紅玫瑰。
威廉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他的脖子在發熱,頭沉得厲害,視線也有些模糊起來。
“不過已經沒有關系了!”維拉妮卡忽然將手中的花枝一扔,朝威廉露出一個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歡快地說道:“威廉,都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已經來到了這里,這樣,就已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