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絲。
哪吒臉上露出冷冷笑容,烏黑眼珠骨碌碌一轉,脆生生說:“我道是為什么見到你就產生一種很討厭的感覺,原來跟你是宿世恩怨。”
“怨就差不多,至于恩嘛,卻是不見的。”楊戩笑得輕淡,“看樣子你終于是想起什么來了?”
“不錯,我的確是想起來一點。”哪吒點頭。
兩人站在原地,彼此對視,誰也不繞過誰,誰也不肯先避開誰,似乎……誰先閃開目光,誰便是輸了。
余先生一旁見這對冤家斗雞似的陣勢,臉上苦笑從未斷過。
哪吒是想起一部分前世片段,但不是全部。
楊戩說他要守護“那人”,“那人”自然是清流哥哥,但……自己又是憑什么為什么要守護他?
他只是記得前世那個自己跟清流的相遇。
桃花樹下的少年,美得炫目,桃花紛亂,迷了他的眼。
而正當他心醉神馳地望著眼前人兒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討厭的面孔,——他從樹叢里迤邐而來,身段如劍。
“清流,”此人嚷著,眼睛里只看到那花樹下少年,“你怎么就這么躺在桃樹下,很容易著涼的。”
無賴的臉上倒是一臉關切。
他當時心中一沉:他們之間竟是如此熟稔嗎?
楊戩這才察覺他的存在,那雙散發淡淡銀光的眼看到自己,頓時滿面殺氣,變了聲音說:“何況這里還有不相干的人出沒,真是討厭。”
那副表情,忙著趕蒼蠅似的。
而當時的那個自己,溫和地微笑,并不生氣,只唯唯諾諾說:“對不住,我看這里桃花可愛,不知不覺竟走了過來。打擾了。”
他說話得體,言語溫柔,那少年——清流的臉色頓時緩和不少。
“哼,說的好聽,誰知道你……”楊戩豎著眼睛,還要不依不饒。
幸虧清流開口說:“楊戩,你夠了!我要你來關心?何況這位道友一看就是正經修行人,你干嘛無端端說人家?”
聲音是絲毫不客氣的。
與此同時他慢慢地從桃樹下站起來,原先飄落他身上的桃花瓣紛紛墜落地面,他仿佛個散花仙子一樣站在桃樹前,輕輕抖著身上的花瓣。
一舉一動,分外優雅。
楊戩先是委屈,繼而看呆,后來反應過來后就大怒:“清流!不過跟他見一面而已,你干嘛如此護著他?”
清流嘶嘶冷笑:“我跟你也沒見多少面,你干嘛總像個蒼蠅一樣圍在我身邊轉。”
當時那個自己聽了這話,心底不由偷笑。
楊戩的眼睛一斜,看到他嘴角露出的笑容,他不敢跟清流生氣,卻是向著自己發作起來:“你笑什么笑,還不快點離開此地?”
這才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呢。
于是他躬身:“對不住,我一時……”
“你才不用向他道歉。”清流清脆聲音再度響起,天籟般好聽。
他抬起頭望著面前那張臉,眼睛在對方額心好看的烈火紋和同桃花色的嘴唇上逡巡,沉靜溫和的修行者,一時看呆了眼。
“你……是誰?”清流見他一味忍讓楊戩,心頭大為憐惜他,居然向前走了兩步,遲疑一會,又問。
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回答這問題。
楊戩已經急速上前一步,拉住了清流的袖子。
清流一甩袍子,怒道:“少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楊戩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卻昂著下巴說:“你不是要知道他是誰嗎?我可以告訴你。”
“我才不稀罕你說。”清流斜眼看他一會,嘴硬說。
“不稀罕也要聽!”楊戩憤憤地,陰陰沉沉的聲音里帶著一點惱怒,“他是靈珠子,是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的得意弟子,夠了嗎?”
“夠了,原來是靈珠子道友。”那少年的嘴角便露出了一絲笑意,“我記住了。”
楊戩看著他綺麗的臉色,恍然大悟:“你故意激我說的?”
他輕輕捂嘴一笑:“是又怎么樣?你總不能叫我忘了。我若是一味問靈珠子道友,你肯定阻三阻四是不是?”
楊戩目光閃閃,看他的絕美笑顏,竟也不能發作,忽然伸手,輕輕拈下清流頭頂未曾撣落的桃花瓣,夾在手指間悠然說道:“清流你這般了解我,是不是可以稱為心有靈犀一點通?”
“呸,”清流啐他一口,“誰跟你心有靈犀。”
轉過身,竟自向著桃花林中走去。
楊戩急忙尾隨而去。
而他站在原地,兀自回味他方才那淡若春風的笑,而他所說的“原來是靈珠子道友”這句話,一字一字,字字飛舞,排列組合,如天地之間最珍貴的東西,在他心頭盤旋縈繞不去。
“靈珠子……原來我前世是靈珠子……可……”哪吒喃喃出口,茫然失神,“清……流?我跟清流哥哥……”
“想起來了?那也于事無補。”楊戩畫戟向前一戳,鮮血順著哪吒嫩嫩的頸間肌膚急速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