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個叫人灰心的晚上一過去,人們的希望之火一下子被點燃了起來。
國王像是往常一樣走出大帳去呼吸新的陽光,就在此時,他的耳邊聽到了風中的號角聲。米弗萊爾國王心中頓時感到一股強烈的血液要噴張出來一樣,他急忙向那個方向看去。紅白玫瑰與紅頭鷹的旗幟出現在他的眼前。
“感謝!米希爾伊人來了!”士兵們歡呼起來,他們總算是等到援軍的帶來。很快,四面都像是冒出了森林似的槍尖、行進著的笨重腳步聲、高聲呼喊的戰號聲。
簡直是難以相信!
不僅是米希爾伊人,騎馬的羅瑞蘭姆人、射箭聞名的達拉克斯人、勇猛頑強的吐溫吐芮人,他們都從四面聚集而來,他們的隊伍一直延伸到遠處的盡頭,他們帶來了裝備整齊的步行軍、持槍的騎兵,那是吐溫吐芮和羅瑞蘭姆來的軍團,那些背著弓箭、扛著弩,大步行進的是達拉克斯的軍團,他們帶來了一萬八千名士兵前來聽從國王的號令。到了中午,一股大風襲過,把從大河上而來的船隊送到了城市的河畔。人們一望見“銀色星辰”的大旗,都驚呼著:
“看吶!烏勒薩家族的成員前來了!那是格倫瓦?烏勒薩的徽章!”
可是親王并沒有前來,來的是親王的長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托米迪?烏勒薩,他扛著格倫瓦的大旗帶來了五千名鐵甲武士,分坐在一百條戰艦從特文特爾大河一路而來。這位高大俊美的王室成員走近米弗萊爾國王,表現得親近而又尊重。
“我的陛下,埃勒溫薩的統治者,我遵從父親的諭令,帶領五千名精銳的格倫瓦男兒前來助您一臂之力。”
“我的兄弟,感謝您的到來,在這個風暴的時刻帶來了虹霓。”
可是一切還沒有結束,到來第二天還有更多的援軍相繼抵達。這些軍隊都是在埃勒溫薩的小貴族帶來的,或者是鄉鎮里的平民組成的隊伍,這些人的裝備并不精良,武器也相對簡陋,可是他們一聽到自己的國王要為保衛這片土地而戰時,都毫無怨言地趕來,他們知道自己要去面對的可怕敵人,可他們都沒有半點的退縮。而到了接近黃昏的時刻,人們聽到了像是雄鷹的號角聲。
安洛人來了!
他們離奧加布蘭迪亞最遠,所以來得也最遲,但是他們始終是來了。在他們之前還有一隊平民隊伍,安洛人就跟在這支隊伍的后面。帶隊的是公爵的紫色“戰馬與龍”軍旗,公爵就在這面旗幟的下面,人們在老遠就看見白發的諾特朗?安洛公爵,雖然已經是年邁的老者,可是依舊是雄姿英發,跟隨在他身旁的是諾特朗之子奇爾瓦壟?安洛,這位年輕的爵爺儼然像是一個強壯的統帥,走在他們身后的是兩千名聞名遐邇的安洛騎士,這群騎士高大威武,他們盔甲精良,手持騎槍,披著紫色的披風,他們的戰馬也是高達無比,因為大多數的戰馬都是蘇爾戰馬的良種,都披著紫色馬衣,在這些馬衣和斗篷上都有安洛家族的紋章。在后面的是七千名持劍、盾牌、長矛的鐵甲武士。他們一路上都是高唱著戰歌:
……
放下懷中的孩子,去披掛上雪亮的盔甲
我們離開鮮花盛開的故鄉
去那遙遠的東方
去履行蘭馨的承諾
為的是那里的國王
去履行安洛的信條
等到敵人破碎、鮮花再放
再返魂牽夢繞的家鄉
……
安洛的大軍已進入到行營,人們都歡呼起來。安洛人真的沒有背棄蘭馨?安洛的諾言,真的在埃勒溫薩國王需要幫助的時刻帶兵前來。
“尊敬的征戰者西姆斯?烏勒薩之子,米弗萊爾?烏勒薩,埃勒溫薩之王?!惫糇叩矫赘トR爾的面前,彎腰致意,說道,“九千名安洛將士聽從您的調遣?!?
“您的到來,是我的榮耀,公爵大人?!边@時,總管取來一柄寶劍,寶劍的柄頭是星辰的裝飾,表明這把劍是王室擁有的,米弗萊爾取過劍,雙手托舉著遞送到諾特朗?安洛的面前,“以全境埃勒溫薩人的名義,以王國的國王的名義,將此劍交予于您?!边@是埃勒溫薩與安洛人的傳統,公爵領兵前來,國王便會交予一柄代表自己的寶劍,象征安洛公爵為國王而戰。諾特朗?安洛恭敬地接過寶劍,解下自己的紫色、繡有紋章的斗篷,“安洛人的誓言:為您的后盾,您的堅墻,您的利劍?!甭牭竭@話,大伙兒都很高興,因為公爵不僅說要成為一柄為國王、埃勒溫薩王國,現在他們總是樂意將埃勒溫薩后面加上“王國”兩字,這兩個字已經沒有使用多年,而去戰斗的利劍,而且他帶來了將近一萬把真正的利劍和久負盛名的勇士。所有人都很高興,但是也有人還是惴惴不安,他們望著變得更加龐大的營地,飄揚著的朵朵軍旗。
“二十支軍團,將近十萬人的龐大軍隊!”
軍團長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在這個國家全盛的時期,卜林思?烏勒薩或者是威爾頓?烏勒薩,即便在他們的全盛時期,也還沒有在這片土地上集結這么龐大的軍隊。可一想到黑君主那邊聚集的強大軍隊要比這還要龐大的多,就都感到內心空蕩。可黃昏還沒有就這么結束,等到涼風吹起,叫人落淚的時刻到來了。
北方的地平線上,由于落日的余暉,而變得燦爛,可并不耀眼,就在這條地平線上,忽然冒出了幾個點,像是豎立著的長桿的頂尖,接著越來越多,占據了整個地平線,那一團團黑色的密集的槍尖中飄蕩著無數的旗幟,但是從這里看上去都是黑色的難以分辨。
米弗萊爾正在準備和各軍的統帥共進晚餐,順便討論下一步的行動,這時,他們被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驚喝,侍衛倉惶不安地跑進來,他離開營帳很近,但是這點距離卻跑得他氣喘吁吁,國王還沒有開始說話,侍衛說道:
“陛下!陛下!蘇爾人來了!”
所有的統帥們都是面色緊繃,除了國王,他的臉頰上即是興奮又是焦慮。他急忙起立,走出營帳,看見北面那片行進的大片騎士和步兵團組成的大軍。這時,一股莫名的激動強烈沖擊著這個年輕國王的內心,他急忙喊道:“吹響號角,牽我的馬來!”一些從遠方來的朋友都以為是敵人來了,他們也對自己的扈從下令去牽他們的戰馬,可是,國王沒有讓他的隊伍做好戰斗的準備,而是喚來了王室衛隊的幾個騎士,徑直向那片大軍的方向飛馳而去。
走在前面的是米修斯?惠林國王及其衛隊,托蒂斯特亞?惠林在他的父親身旁,和衛隊的掌旗騎士走在一起。米弗萊爾國王走到他們的面前,一些埃勒溫薩騎士想要策馬前去與他們的國王在一起,他們擔心蘇爾人的用心,可是被席爾鐸?都鐸阻擋下來:
“騎士們,停下你們的腳步吧,一個新的時代就要在你們的面前展開了!”
騎士們聽到這句“無法理解的話”都停了下來,他們望見自己的國王向著那片大軍走去,在他的高大戰馬之上。
米弗萊爾騎馬一直到米修斯的面前,他雙眼像是受到了什么奇幻的東西所吸引,他的雙唇也是微微顫動著,卻什么也沒有從他的嗓子里說出來。
“我,”米修斯國王說道,“米哈蘇爾?惠林之子米修斯?惠林,北境之王?!彼恼Z氣剛硬強烈,真正像是一個北方的鐵骨壯士,“愿與您,西姆斯?烏勒薩之子米弗萊爾?烏勒薩結盟,愿帶領我的戰士們,為您的國家,我的國家而戰!”
跟隨在米弗萊爾身旁的王室衛隊沒有一個人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語,他們驚訝地去看米修斯?惠林那張剛毅的臉龐,又看見自己的國王的眼眸子里清澈的淚水,他們激動地走近國王,“陛下,陛下……”他們無法言語,一直到米弗萊爾伸開手臂,喊道:
“我是西姆斯?烏勒薩之子米弗萊爾?烏勒薩,以全境埃勒溫薩人的名義,歡迎您的到來,以南境之王的名義向您傳達敬意!”
米修斯?惠林和米弗萊爾相互行禮之后,說道:“我帶來了二十面軍旗,四萬八千名士兵,與您同行!”一說完,他命令跟隨著的幾十只號角同時吹響,蘇爾大軍齊聲吶喊,向營地走去。
這一幕,在奧加布蘭迪亞城墻上的人們和大軍營地中的戰士們看得一清二楚,他們歡呼起來,號角勁吹,他們都不敢相信蘇爾人也來為他們打仗,這兩個戰爭了數百年的民族終于站立在一起,即便不是為了同一個國王,卻為同一個目的戰斗!雙方的所有士兵都忘記了曾經的仇恨與怨念,他們都舉劍高呼:
“蘇爾王萬歲!”
“埃勒溫薩王萬歲!”
蘇爾人的隊伍就安頓在埃勒溫薩的四個精銳的軍團長議會的軍團旁,他們的父親都曾在戰場上相互舍命搏殺,現在這些戰斗過的人們的兒子卻并肩而坐。蘇爾人的二十支軍團沒有埃勒溫薩人的龐大,他們的軍團雖然經過擴充,每個軍團大約有兩千名士兵,可是比不上埃勒溫薩人的,因為后者吸收了大量的新士兵,可是論起戰斗力,這些蘇爾軍團絲毫不遜色,因為他們擁有的彪悍無比的戰士不必任何人少。
太陽消失了,可是光芒并沒有被帶走,從奧加布蘭迪亞到特文特爾大河及延伸的廣闊地帶上火光明亮,城市里的人們完全相信他們的國王真的回來了,到他們身邊,他們明白有一天,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率領著大軍的國王會從這座城市的大門走進,迎接他的時代的到來,可在此之前,還有黑暗而又窒息的重擔在他的肩上,城市中所有有那么一點學問的人都在講述了從南方而來的敵人,以及在他們的先民們之前,這片大陸的古老故事。
可這憂郁的故事沒有寒冷人們的心,因為現在,他們的國王手下有一支強大的軍隊為其效力,為這個國家而戰斗去。老人們都感慨而含淚地說:“讓那些偉大的先王們睜眼看一下吧,他的后代們馬上就要去完成一件偉大的事業,這個事業比之前的任何事業都要偉大,比光復瓦爾西多家族的領土還要光輝后代。這個事業不屬于埃勒溫薩人,不屬于蘇爾人,這屬于整個斯維爾大陸上的人們,現在這個大路上所有能戰斗的勇士們都披掛整齊,去迎接,去面對!”
婦女們在整理,她們收集盡可能多的花卉,因為不知道誰說了大軍明天一早就回出發,所以城市里的人們,從四面鄉鎮村莊趕來的人們都來送大軍出征。人們一邊準備,一邊又在哭泣,她們的親人、丈夫、兒子都將出征,而人們確信,雖然他們嘴上不說,這次出征兇險無比,即便能取得勝利,返鄉者也是寥寥無幾,明天會是很多人的最后一面,一想到這里,便忍不住抽泣起來。
而在營地里則又是另一番景象,人們反反復復地檢查自己的裝備,給馬匹喂草,給刀劍打磨。對于勞許來說,今天也是一個難得的日子,從卡吉亞迪城堡與尤倫特分離后,就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可以長時間的待在一起,他們兩個人一面穿梭在營地里,一面談論自己的經歷,所有發生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們沒有時間坐下來好好地談談,所以雙方對于對方的經歷都是又驚訝又高興。
“我們雖然服侍于不同的旗幟下,但是現在我們卻服侍于同一個目的?!庇葌愄馗袊@地說道,“我曾無數次害怕在戰場上與你交手,在惠林斯頓,我和你還有梅爾斯曾今立誓,要為正義、公平而戰斗,我雖然樂意在蘇爾人的隊伍里作戰,可是沒有一天真正能理解正義、公平這其中的真意。”
“任何的學者,德高望重的人都無法解釋,我們的劍只能依靠我們心中的正義與公平去評判。”
“我記得梅爾斯以前說過,你會因為你的道義而聞名,現在看來果然不假。與你分別之時,你還默默無聞,與你在戰場上相見,你才是一名持矛騎士,現在,你卻是南方盛名的俠義騎士團的團長。這叫我是做夢也想不到啊。”
“這其中的故事有不少,也曲折地多,而且我相信是受到恩惠的,在騎士團里的四百名騎士中,武功高于我的數不勝數。”
“‘為貧困、疾苦、無助之人而戰’,這是你們的誓言,你身披這件斗篷的緣由?!?
兩人一邊談著一邊走,勞許從未見識過蘇爾人的軍營,當他們走到輕騎兵軍團和弗拉爾?科斯林的軍團的時候,尤倫特總是能說上一大套這些蘇爾騎士的事跡,他毫不保留地稱贊他們是最好的騎士之一,勞許也是萬分相信,尤其是在騎士團的地方,幾千匹高大的、被束縛著的駿馬嘶鳴著,看上去像是隨時要掙脫韁繩一般,桀驁不馴,吐著鼻息,叫人光是看著就覺得不同凡響,那么能駕馭它們的騎士也同樣是出類拔萃。
騎士團的騎士很少有人能安然入睡,他們都在磨礪自己的斧子、刀劍,他們最常使用的輕騎槍已經被打磨得鋒利無比??蓜谠S最想見到的是這個騎士團的大團長,在北方聞名的弗拉爾?科斯林,這個老騎士已經離開軍隊十多年,如今卻再次效命其中,叫北方騎士們都是分外意外又是欣喜,在這個騎士團的很多騎士都是膽力過人、武功高超,可他們都比不上弗拉爾,甘愿聽其號令。
“我在弗瑞塔亞見過了席爾鐸?都鐸軍團長,不愧是騎士中的騎士,如果能見到北方的騎士,我可有一個比較,誰也想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更加勝人一籌,雖然蘇爾與埃勒溫薩已經是戰爭的盟友,可人們總會想知道這個答案的?!笨蓜谠S沒有這等榮幸,所有的蘇爾軍團的軍團長都已經在米修斯?惠林國王的大帳里,他們一直到深夜都不會返回到自己的軍團長大營里去。
當兩人一離開騎士團的營地,就看到了緊挨著的盆地來的軍隊的行營,這些軍隊尤倫特沒有見到過,他們全都來自蘇爾境內的盆地,這個盆地沒有一個正式的名稱,人們只是籠統地稱呼這為北方盆地或者是“格爾莫爾”盆地,住在其中的原住民都是自己這么稱呼自己的,一直到“馬上之王”夏瓦爾?惠林為卜拉爾伯亞人征服這一區域之前,他們一直受命于各種雇主。這里的士兵和其他地方的士兵很不相同,北方人都被南方人認為狂野、兇暴、性格粗獷,可格爾莫爾人看上去可就更加野蠻,他們的士兵都拿著一支長槍,他們不擅長用短劍去戰斗,因為他們的祖先時常受到游牧民族的侵略而喜好這種武器,他們中間很少有人裝備近身戰斗的武器,如果有的話,無外乎是釘錘和直刃砍刀,士兵們也沒有穿鎖子甲或者是精良的板甲,他們只是穿著布衣,繡著軍團的徽章,而在被征服之前和被征服的頭幾個百年間,他們的先輩都是穿著獸皮參加戰爭的。可他們先輩中間的有些習俗還是被傳承了下來,畢竟他們的血液還是相同的,他們在奔赴戰場之前會宰殺動物,一面是享用這頓大餐,一面是將動物的血涂在臉上,畫出一些古代的圖紋,多數的圖案是在右眼下用手指畫出三條紅色的線條。勞許和尤倫特來的時候,他們正在臉上畫圖紋,由于大風吹起,所以空氣中的血腥之味分外強烈。勞許沒有見過這種軍隊,所以顯得很不習慣他們的做法,但是尤倫特很高興,他說道:“喜歡血腥的民族向來可能不被你歡迎,可這場戰爭需要這種狂野的戰士。”
一離開北方軍隊的營地,勞許很樂意向尤倫特介紹埃勒溫薩的各個軍團,以及從西方來的安洛的軍團,雖然兩個人對于這個公國來的戰士知之甚少,都是耳聞他們的事跡。他們一直聊著,到了深夜,梅爾斯找到了他們:“國王陛下已經下達了命令,明天一早就開拔出發?!币宦牭竭@個消息,勞許和尤倫特的心中即是激動又是害怕,他們只能再次分手,勞許有著許多的事情等待著他去辦,他先得要回到俠義騎士團的營地將國王的指令傳達給騎士們,喂飽戰馬,準備戰具。而尤倫特則要回到德文?特羅的軍團,他要和那里的戰士們并肩作戰。
臨走之際,勞許將腰間的佩劍抽出劍鞘,說道:“我們曾在惠林斯頓的灰木鎮立下過誓言,那時的所言所語,至今我牢記在心,只是那柄見證過的寶劍已經折斷,我現在以這柄寶劍為證,我將始終履行!”
梅爾斯和尤倫特同時抽出佩劍:“我將始終履行!”他們齊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