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久借著風勢,越燒越旺,天地點間濃煙滾滾,好端端圳騾次就這么化為灰燼。妾宿雙目赤紅,幾欲滴出血來!馬五神色陰沉,望著四周起火的麥田一言不發。若說這事發生了華州。還能說得過去,畢竟跟紫金虎挨得近些。可這是同州!徐衛的馬軍竟然深入我境數百里!玩馬軍。那是我們北方人的手段,徐虎兒居然敢班門弄斧!尤其可恨的,便是這東南風!火借風力。不斷蔓延,損失慘重吶!這些都算不得甚么,怕只怕,這還是個開頭,
事情果如耶律馬五預料,接下來幾天,從京兆府和耀州出發的西軍騎兵。接連不斷地襲擊了華州和同州境內,放火燒田,襲擾金軍,有時一日之內竟達十數起之多!這些馬軍,多則數百騎,少則數十騎,游走不定。決不戀戰,放把火就跑。射一箭就溜。根本不給金軍反應的機會。
而關中平原的各路義軍,好象也接到了命令一般,群起響應。燒的燒。搶的搶,鬧得不可開交。這種近似無賴的戰術,讓妾宿十分頭疼,騎兵的靈活性。機動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宋軍這么一搞,雖然并沒有讓金軍損兵折將,可丟的卻是他眼巴巴望著的糧食!
盛怒之下,妾宿發誓要報復!既然宋軍都不顧什么鳥和議,我還理它作甚?必須讓紫金虎付出代價,否則只要助漲他的囂張氣焰!這一次。馬五沒有再勸,他也覺得徐衛必須得敲打敲打,否則就真要上房揭瓦了。
然則此時,遠在秦州的徐衛根本不知道關中平原有多熱鬧。他正非常郁悶地主持著制置司的軍事會議。他名義上是受行在指派,暫時管干制置虱,其實真正管得著的小也就是他手底下的部隊。你徐九這幾年是聲名鵲起,可又怎么樣?其他各路將帥打仗的時候,你沒準還穿開檔褲呢,誰會把你當回事?
一聽說制置司要組織一次反攻,需要各路協作配合。諸路帥守們派出的代表不是大倒苦水就是百般推托,要么說我們那里也不太平。黨項人最近蠢蠢欲動。要么說糧草物資不齊備。沒法出兵,反正總能找到理冉。
最讓徐衛冒火的是反而是他的堂侄徐嚴。這廝開口閉口都說,當初涇原軍去陜華,折兵損將,傷了元氣,就是想出兵,也是有心無力。徐衛還不知道?涇原軍確實有損失,可我是給你補上了的。大哥在陜華的時候,兵沒少招吧?李綱當時還是宣撫使,糧餉沒少給吧?你現在跟哭窮?別以為比我大幾歲,便不拿灑家當叔父小東西,想蒙我你還差得遠!
五月十五,徐衛早早起床,今天是徐良啟程回東京述職的日子,他要去送送。館驛里熟人太多。都是各司的同僚,一出門就免不了四處打招呼。走廊里。拐角處。樓梯上,堂子里,這也叫徐經略。那也喚徐大帥。徐衛頭轉得跟抽風似的。臉上笑容都快僵住了。
徐六坐在堂子角落的一張桌前,耍了些早飯,正看著堂弟到處還禮。待對方走在跟前,他笑問道:“經略相公,感覺如何?”“什么?。徐衛在他對面坐下。不解地問道。
“現在陜西上至諸司官員。下到平頭百姓,誰不知道你徐大帥?。徐六道。
徐衛輕笑一聲,并未回答。拿起桌上的饃就咬了一口,網喝口粥,他就嚷道:“娘的,這也太糊弄人了!不能因為人多,就弄虛作假吧?這他娘的是粥么?米湯也比這濃”。
徐良執起筷子道:“將就些吧,陜西各司各衙的官員大多擠進了館驛。也夠難為人家的
臨桌用飯的一個宣撫司參謀官接過話道:“就是,徐大帥息怒。下官剛來的時候,還自己掏腰包去酒樓吃了兩天飯。”
徐衛也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邊吃邊說道:“六哥,天熱,趕緊吃完,趁太陽沒出來早些趕路。
到東京見了叔父,替我問候一聲。”
“不消你說,我曉得。這里的事,你勉力而為吧,不必強求。”徐良雖說階次比堂弟差得遠,可一來他是文官,二來代表留守司,三嘛,又是兄長,因此并不客套。
徐衛應下,三兩口將那碗米湯喝下去,啃完兩個饃,又罵幾句。便準備告辭去宣撫司去了。就在此時。那門外的大街上傳來一片嘈雜聲。他隨意望去,只見一輛騾車停在館驛門口。幾個騎馬的漢子都帶著兵器。隨扈左右。把車直接年到館驛來,非官即貴,徐九也沒在意,對徐良一拱手,道:“哥哥一路小心,我已經安排妥當,自有人
“行。你去忙。多加珍重。四哥三姐和嫂嫂弟妹那里,我就不去辭行了。你代為通稟一聲就是。徐良起身道。
徐衛點點頭,徑直朝外走去。方走到門口,那右腳才跨出門檻,便見騾車上下來一人。五十多歲年紀,穿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青灰色直掇。頭上戴頂交腳幀頭,臉龐清瘦,五官如刀削一般立體,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頜下一把長須。也梳得是整整齊齊。他穿著雖然樸素,而且也有些年紀,但手腳利落。徑直跳下車來,落地之后,四處打量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大家風范。
徐衛這時候是一邊看一邊朝外走,已經越過騾車,士后牽來戰馬,他兩手已經抓住了馬鞍,一只腳已經踩上了馬鐙,身子突然止住。
士兵一見小聲問道:“大帥?”
徐衛側著望著他:“我看錯了?”
那士兵被他問得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道:“大帥小人沒聽懂。”
徐衛突然離了戰馬,幾個大步竄回去。那人正朝館驛里去。因住在此間的官員太多,管理難免混亂,也沒個人來接待。徐九追上前去,故意繞到對方前面,側首一看。心頭一陣亂跳,趕緊停下步來。作揖道:“叔父”。
那人聽到他喚。也停下腳步,仔細一看。喜上眉梢,快走兩步到他跟前,一把執住他手道:“徐九!你道此人是誰?正是紫金虎親親的叔父,前樞密使,東京留守徐紹!
叔侄兩個都很意外,根本沒想到足在這地方碰面,一時竟不知語從何起。相顧之下,只得笑了起來。
“叔父,六哥正在里間用飯,本待今日啟程回東京,沒想到三叔卻來了徐衛說罷。便領著徐紹朝里走去。
徐良是個斯文人,正細嚼慢咽,吃得極為專注。一直到徐九將徐紹帶到他跟前時,他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他的反應跟堂弟并無二致。也懷疑自己看錯了?這怎么可能呢?父親大人身為東京留守,怎會出現在此間?可眼前站著的,分明是生身之父!還有能假?慌得他扔了面饃,吐了殘飯,起身拜道:“父親。”
徐紹揮揮手,示意他不要聲張。這飯堂里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遂道:“為父先去將宿住安排下來,你們稍后到我房中來
徐衛一聽,即回身對士兵道:“去把管事的叫來。”
不多時,一名穿青色官袍的低級官員匆匆而來,估計是他已經得知了徐大帥對今天的早飯不太滿意小因此顯得有些惶恐,老遠就拱手道:“經略相公有何吩咐?”
徐衛沒說話,只見徐紹從身旁取出一物,遞到那官員手上。后者接過,發現是張官憑,展開一看,頓時色變!又仔細看了幾眼,趕緊雙手奉還,拜道:“下官見過相公。”
“快去安排房舍飯食徐良催促道。
這些日子以來,館驛里房舍非常緊張。可那官員不敢叫半聲苦。誰來了,都可以不搭理,可這位實在怠慢不得!
那管事的走后。三人便暫時坐下,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徐六徐九都很識趣,并不去問徐紹因何至此。一陣之后,房舍安排妥當,這父子叔侄三人便隨驛官而去。
給徐紹安排的房舍,是一處獨立的小院落。東西兩廂房,帶個精小小的中庭。環境非常不錯。那管事的反應也快,竟硬是擠出一個驛卒來聽使喚。
進了花廳。徐良才問道:“父親大人為何此時到館驛?”
徐紹坐下之后回答道:“昨日便到秦州。只是時辰太晚,城門已關。不想驚擾官民,因此在城外借宿了一夜,今早才進城
徐良不免擔心道:“局勢如此混亂,父親大人身系安危,實在不應冒險
徐紹此時看向了侄兒,笑道:“有我徐家老九在,還怕有人作亂是怎地?子昂,你我叔侄上回見面,還是你扶你父靈樞進京安葬之時吧?”
“三叔好記憶。正是!自那時一別,數年未見,三叔蒼老許多徐衛道。
徐紹淡然一笑,下意識地摸摸頭上花白的頭發,嘆道:“國難當頭,沒奈何啊。來陜西之前,我去拜祭你父,那時突然覺得,兄弟三人,如今只剩我一個,好生悲涼
徐衛聽他提起徐彰,心里也不免喘噓。
徐良見狀,岔開話題道:“父親緣何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