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踢了一會兒,就渾身是汗,看著頭頂的太陽,心里格外的舒服。
孟美人獨守空房一晚,早早的見禮回去了。
趙煦在球場上蹴鞠,陳皮,童貫來來回回的匯報,全是關于宮外的事情。
趙煦聽了一點就擺手,道:“請章相公與蔡卿家決斷。”
然后,就繼續蹴鞠。
踢了足足一個時辰,眾人差不多了,這才停下來。
胡中唯咧著嘴,一臉憨厚的與趙煦渾聲道:“官家身體真好,比小人這些當差的還好。”
趙煦拿著毛巾擦汗,笑著道:“平時坐的太多,必須多鍛煉。行了,你們也去休息吧。”
胡中唯連忙應著,帶著一群人氣喘吁吁的走了。
趙煦接過陳皮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道:“蘇相公來過嗎?”
陳皮道:“沒有,一直在政事堂。”
趙煦唔的一聲,道:“二范等人呢?”
蘇頌,二范還算有些操守,趙煦也刻意留著他們,所以沒有被牽連。
陳皮道:“皇城司一直盯著,這幾天都沒出府。”
趙煦笑了聲,向書房里走,道:“其他人還跳的歡嗎?”
陳皮當即就陪著笑,道:“哪還敢有人造次,政事堂那邊的奏本,據說被撤回了大半。”
趙煦搖了搖頭,要說看風向,見風使舵,沒有比文官更擅長了。當然,也有些要名不要命的。
趙煦剛要踏進門檻,童貫追過來,道:“官家,章相公,蔡學士上了奏本。”
趙煦頓時停住腳步,神色微肅。這還是這二人回京后第一次給他上書。
趙煦接過來,先看章惇的。
沒多久,他就皺眉。
章惇的奏本,十分簡練,沒有那么多廢話,大意就是要全面恢復‘熙寧強兵之法’,言稱:‘藏兵于民、藏將于兵’,‘若有戰事,號令一出,百萬既來’。
趙煦對熙寧變法有諸多顧忌,主要是太多不切實際,操作起來弊大于利,給百姓增加許多負擔,不利于社會安定以及發展。
章惇這種‘全面復起’,趙煦本能慎重。
趙煦神色不變的沉吟一陣,拿起蔡卞的。
蔡卞奏本說的也不多,但字里行間,有了些轉折,對熙寧年間的‘強兵之法’有諸多改進的意思,不希望‘全面恢復新法’,而是‘有序推進’。
趙煦來回的看著這兩道奏本,思索再三,轉身進了書房。
陳皮看著趙煦的背影,連忙跟進去。
童貫一直注意著趙煦的神色,眼見趙煦沒有欣喜之色,心里咯噔一聲:官家,不會對章惇,蔡卞也不滿了吧?
真要是這樣,可如何是好!
趙煦進了書房,將陳皮從各處搜集來的百官資料拿出來,找到了‘兵部’一疊,仔仔細細的翻閱,最后,落在一個人名字上,心里反復思索。
陳皮不敢打擾,靜靜的候著。
“陳皮,出宮!”
好一陣子,趙煦忽然站起來,道:“我洗個澡,你通知章相公與蔡卿家,晌午就不用去垂拱殿了。”
陳皮一驚,道:“官家,現在外面亂著了,不合適出去。”
趙煦徑直出書房,道:“沒事,隱蔽一點。”
陳皮想要再勸,趙煦已經走了,他只能應著,趕緊去找楚攸與劉橫。
不多久,趙煦就與陳皮外加一些便衣禁衛,悄悄出宮,向著牛行街走去。
在趙煦出宮的時候,章惇與蔡卞剛得到了黃門的通知。
章惇神色意外,道:“你說,陛下推遲了晌午后的召見?”
黃門道:“是,陛下昨夜在書房通宵達旦,需要休息片刻。”
這個理由章惇倒是能接受,畢竟還處于磨合期,君臣兩不知,總得小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章惇一臉教書匠的嚴肅色。
黃門也害怕這位章相公,畢竟是當街殺人的主。
黃門走了,章惇看向蔡卞。
蔡卞埋頭抒寫,對于章惇的目光視若無睹。
章惇劍眉半豎,以他的政治敏感性,他可以斷定,宮里皇帝的看似正常的舉動,多半與他們剛才的奏本有關。
而這時,趙煦來到牛行街上的一處院子。
這處院子在皇城東面,靠近新曹門,相對來說是偏僻了。
趙煦來到一處院子前,看著有些斑駁的‘許府’牌匾,微微一笑,就要上前打門,卻被里面突然傳出來的一聲哭喊給打斷了。
“娘,爹是要打死我嗎?”
趙煦的手頓住,從虛掩的門縫看去,只見一個不到十歲的孩童,趴在石墩上。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站在邊上,正在小心的給他腿上擦藥。
婦人一臉心疼,道:“兒子不怕,有娘在,忍一忍……”
“啊……”孩童痛呼大叫,熬過一會兒,回頭淚眼婆娑的道:“娘,我是爹親生的嗎?疼死我了。”
婦人連忙安慰兩聲,繼而道:“我也懷疑你不是,可你爹不懷疑,我能怎么辦。”
趙煦在門旁聽的,嘴角一抽,強忍著笑。這婦人,還真是敢說。
等了一會兒,趙煦清清嗓子,拍了拍門,大聲道:“請問是許府嗎?”
門內頓時安靜了。
一陣腳步聲后,婦人過來拉開門,看著一臉陽光,帥氣,微笑著的青年,婦人明顯有好感,臉上帶笑,又瞥見趙煦身后還有一幫人,神色立緊,道:“這位公子,是要找什么人嗎?”
趙煦笑著道:“這位大娘子有禮,趙某來找許沖元許官人。”
“我家官人?”
婦人打量著趙煦,倒也沒想其他,道:“那,請進。”
趙煦見婦人有所顧慮,轉頭與陳皮等人道:“劉橫跟我進去,你們都在外面等著。”
陳皮有些緊張,這個時候發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剛要說話,趙煦淡淡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收嘴。
趙煦轉頭一笑,與婦人一起走進去。
里面一個半頭白發的老者已經聽到動靜,走出來看著趙煦,疑惑的道:“這位公子找老朽?”
趙煦打量著這個人,盡管半頭白發,但輪廓分明,神情堅毅,話音里是干脆利落,響亮清澈,沒有老人家那種含混,遲疑。
“在下趙煦,特地來找許先生。”趙煦笑著說道,并沒有抬手,因為他手里搖著折扇。
“趙煦?”
許將目露疑惑,他確定沒見過這個年輕人,但這年輕人的做派,卻不像是后生來討教學問或者走關系的。
當然了,他已經閑置了五年之久,未必還有人記得他,走他的關系。
婦人正在里面沏茶,聽著同樣不解。
其實,倒不是許將忘記了趙煦這個皇帝的名字,一來,趙煦這個名字是后改的,原名是趙傭。二來,現在發音與后世很不相同,同字不同音太多,誰又能想到皇帝陛下會親臨許將這落魄官的破落小院?
劉橫在一旁看著許將,道:“我家公子來自宮里,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