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意忽然襲上心頭,她忽然想起成婚前一天他將她的手裹在手中,他說他不想懷疑她的,更不想日後去提防她族中的任何一個人,可他怕她家中人日後會功高蓋主,引人猜忌。
他說明日開始我們就是夫妻了,自當坦誠相待,同甘共苦。
她感動的不行,緊緊貼在他懷抱中承諾,既然你我早已是夫妻了,雨燕定當會站在焱哥哥這邊的,我會同父親說,交出手中的兵權,定不被別人留下口實。
不會的,她的焱皇兄絕不是那樣的人。
“祭司,你先退下吧,寡人與皇后待會便趕過去。”北少焱目光一沉便掩去了眼底的不耐煩,再看向司徒雨燕時再次溫柔起來。他看出了她的懷疑,只是現在不是時候。
直到確定孤薔已經走遠,北少焱才上前想要拉住司徒雨燕的手,卻被狠狠甩開“你別碰我!”
但她眼中的受傷卻一覽無餘。
“燕兒,你當真生寡人的氣了?”伸出的手頓在空中,片刻,緩緩垂在身側“燕兒要寡人在祭司面前對你說什麼呢?寡人是皇帝,祭司一直在輔佐先皇,寡人還不能確定她對寡人是否是一心一意,若是此時在她面前寡人連基本的威信都沒有,寡人又該怎樣令朝中大臣信服呢?還是說,燕兒不信寡人?”他的聲音是壓抑著的受傷,重重的咳嗽聲令司徒雨燕的心都疼了,急忙上前抱住北少焱“燕兒信,燕兒怎麼會不信焱哥哥呢?”
“不生氣了?”溫柔的將她護在臂間,拭去她眼角的淚痕“那待會陪寡人一起去登基大典?”
那溫柔的模樣就彷彿是四月的暖陽,直直的射進她的心裡。只消得他一句話,她便所有的疑慮都沒有了,有什麼辦法呢?她愛他。
“嗯!”在他懷裡幸福的笑了,只要他愛她,那麼所有的委屈她便都能忍受。
埋進北少焱胸膛的司徒雨燕不會看到,在她低頭的瞬間,北少焱的目光瞬間變冷,笑容也消失不在。
信任?好傻的姑娘呵。
當北少焱站立於奉天殿下,隔著數百層石階仰望被光芒環繞的高高在上的孤薔,情不自禁的揚起了嘴角。短短幾百步,他便能在深愛女子的注視下成爲這個天下的王,他所想的,所要的,便都能得到了。
執起身邊人的手,步伐堅定的向上走去,眼睛卻沒有離開那一抹身影,就快了,就快了……
孤薔瀟灑的撩袍,恭敬地跪在地上,將錦盒高舉過頭頂,玉璽安然的躺在其中。她的聲音溫柔卻不失堅毅“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指尖有些顫抖的接過她手中的錦盒,腳下響起諸位大臣堅定而沉著的聲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聲音重複到第三遍的時候北少焱終於緩緩轉身,隔著王冠前的珠簾俯視衆生,最前面是跪的筆直的北羌。
擡手,啓脣“起!”
在這宮裡做事的的人,最擅長的莫過於察言觀色。什麼事該做而什麼事不能,什麼人可以得罪而什麼人需要奉承。
龍逍殿上下無不知陛下近日心情極差。
遠遠地便能聽見殿內傳出杯盞炸碎的的聲音,伴隨著男
人的吼聲“滾!”
想到那些大臣就像商量好的一般聯名上書逼他選秀,北少焱便氣不打一處來,好啊,老東西,都敢戲耍到他頭上了?什麼安撫人心,他的家務事何時用天下人議論了?
尚且在殿外聽到主子又發火了,心中緊張。眼珠子一轉,招手喚來一名侍監“去神宮將祭司大人請來。”
另一邊,北羌宮外的府邸正在修繕,一時間不得閒暇入宮,孤薔的生活一下子便空白起來。每天去耀華宮給芍藥澆水,偶爾去紅宮陪賢太妃聊聊天,在青鸞殿聽青魚彈琴唱曲,餘下的便是望著窗外發呆。
其實北羌在時兩人更多的也是沉默,各做各的事情,偶爾他放下劍,她擡起頭,目光相遇的瞬間相視一笑,心卻莫名的踏實。
竟不知這般想念。
暖陽通報陛下請她過去,恰好她正呆的無聊,便在暖陽的陪同下向龍逍殿趕去。兩宮之間的距離很近,不消得一會便到了。
尚且一見,心中暗斥那名不長腦子的侍監,他就一句話沒說到,那奴才竟真讓大人頂著太陽走來了?趕忙上前賠不是“奴才該死,沒有調教好手底下的奴才,大人要不先去偏殿歇息一會,換身衣裳?”
孤薔輕聲一笑“不礙事,還請尚公公帶在下的丫頭去喝杯茶,在下先去面聖。”
提起裙襬邁上臺階,恰好看見捧著托盤等在一邊的侍女,心想看來北少焱又爲什麼事惱著呢。
“在下拿進去就好了,你先下去吧。”接過侍女手中的托盤,隱隱能夠聞到清淡的姜甜。
“寡人說任何不許進來。”北少焱的聲音透出濃濃的不悅與警告。
“薑茶這個時候喝再好不過了,端都端進來了,陛下就喝些吧?”將托盤擱在北少焱面前的書案上,彎下腰拾起地上的碎片。
北少焱心下一鬆,起身大步上前將孤薔拉起來“這些事情待會下人會做。”
聽出他聲音中的煩躁,孤薔扶著北少焱坐到軟椅上“薔兒不也是陛下的奴才?”
目光不經意掃過書案上隨意丟擲的奏呈,大概猜到了原因。北少焱喜歡整潔乾淨,所有批閱過的奏摺都會整齊的摞在一邊。看來問題是出在了奏摺裡。
“沒有人可以逼迫寡人做任何事。”北少焱聲音極冷,與孤薔熟知的男人判若兩人。孤薔一怔,竟忘了他還有這樣一面。
“爲什麼不說話?”
“我只是在想陛下怎麼像小孩子一樣?”
“什麼?”
“不想去私塾的小孩子,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只是他們還不知道,去私塾是爲了日後他們能活的更自由,而少吃糖果才能擁有健壯的身體。陛下不該惱火的。”
女子微涼的指尖觸碰上他的脈搏,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裡,忽略女子一瞬間的掙扎,心中不知該惱還是該無奈。他知道的,若是北羌,她不會掙扎的。
“薔兒,只有你,對於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其他的人,我接受不了。
“陛下,他們就像中庭中的花一樣,雖是裝飾卻也是必要的。”她將摘下來的面紗放在桌面上,目光真摯的看向他“況且
焱哥是值得被愛的。”
愛,與被愛,是多麼麻煩的事情。
“即是如此,便令人準備吧,選秀大典。”
七月中旬,各地方選出的秀女已經選拔完畢,最後入選的36名秀女於一個晴朗和煦的午後,由一座座有窗簾的馬車載進宮,她們大多聽聞過當今陛下俊美非凡,儒雅非常,是難得的君子,也大多是懷著對於陛下的憧憬與歡喜,心甘情願一入宮門深似海。
梨香園,是安排衆位秀女暫住的地方,環境幽靜,也適合禮儀嬤嬤傳授她們禮儀教養。
她們其中許多人年紀比她還要小,還不懂這深宮弱肉強食的規則,還不懂隱藏鋒芒,眼中還有天真與青澀,還沒能察覺如今她們相互嬉鬧的同伴可能明天就對自己下手。
可這一天終是要來的,她們終是會離開梨香園,換上最漂亮的服飾,站在奉天殿,接受那名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審視。
選秀的這一天,衆位大臣包括一直沒有露面的北羌全都聚在了奉天殿。孤薔拼命壓制住想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靜靜地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看著他冷著臉,周圍圍著三兩大臣,只有看似無意的擡頭看向她時嘴角輕輕揚起,拇指隔著空氣輕輕摩挲,孤薔捕捉到他這個微小的動作,面紗下的俏臉倏地通紅。
下流胚子。
大臣卻以爲他揚起的嘴角是迴應他們的話題,一時高興,談的更歡。
孤薔坐在北羌左手邊的位置上,不知爲何總覺得他在盯著自己,警惕的偏頭卻發現他確實支著下巴毫無顧忌的盯著她。
“你盯著我做什麼?”白了他一眼,卻被男人的一句話嗆住,重重的咳了幾聲“我許久見不到,想得很,要看回來。”
接著便是秀女們陸續進場,千嬌百媚的站在大殿中央。
孤薔忍不住嘖嘖稱道“不愧是精挑細選了兩個月的女子”,偏頭卻恰好發現北羌也慵懶的掃過她們,偶爾在身們身上停留一會,心中忽的有些生氣,語氣也刻薄起來“有喜歡的?”
北羌一怔,忍不住笑出聲來,感情她竟吃醋了?不過正好,他就是要她吃醋。
“我仔細看了看,他們好雖好,比起你卻都差了一點。”他假借換了一下坐姿靠近她,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貼近她的耳畔說了一句令她心臟驟停的話。將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拉過來抓在手裡,拇指輕輕摩挲她細嫩的肌膚,忽然心情大好,許久才放開。
北少焱一身明黃龍袍坐在龍椅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秀女上前表演時他也只是偶爾看上一眼,興致缺缺的樣子令下面的大臣緊張起來,那裡面許多都是他們直系親屬的女兒,難不成陛下真的一個也看不上?還是說——真如傳言所說,陛下,有龍陽之好?
“嗯,都很好,寡人十分歡喜,都留下吧。”末了,他終於沉聲開口,也給衆大臣吃了一副定心丸“尚且,冊封的事情由太后娘娘做主。”
“愛卿們費心了。”接下來的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卻令衆大臣神經再次繃緊,只見北少焱依舊笑意淡淡,並沒有怒色“愛卿們便回去吧,掌軍王今日便留住宮中,寡人也許久未見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