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因心底苦笑,她哪里命好了。是說她生在了一個好家庭?可是她家里也曾經(jīng)遭遇危機。還是說她姻緣路順?可她嫁給了一個人人口中所謂的爛人。
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覺得可以用命好來形容。
隔壁房間不能睡,當晚舒文麗跟她擠在她小小的單人床上,兩人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舒文麗說:“我真不敢相信,現(xiàn)在我肚子里有個生命。”
謝思因翻身看著她側(cè)臉,盡量不去觸及她傷感點,悄聲問她:“你打算怎么辦?”
舒文麗嗤笑一聲,“還能怎么辦,找個時間做了唄。”
她語氣淡然到令謝思因心驚。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她在被子里摸索著找到她的手,輕輕握住。
舒文麗終于有了些波動,側(cè)頭過來看她,眼睛還腫著,她難得嚴肅:“怎么,你可憐我?”
謝思因搖頭。
“我心疼你還來不及。”
舒文麗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鼓起勇氣說:“你會不會陪我去?”
“當然。”
“那好,明天就去。你不用去公司吧?”
明天是周末,謝思因休息,只是這說風就是雨的,真是太突然了。她怔怔的看著舒文麗,糊里糊涂就點了頭。
第二天謝思因早早就醒來了,她輕手輕腳下床,怕打擾到舒文麗休息,她披著睡衣就出了客廳,從手機里翻出那個許久沒接觸的電話,看了半天,終究還是撥了過去。
聽著忙音的時候她又有些后悔了,現(xiàn)在還那么早,醫(yī)院那邊肯定還沒上班,也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人家休息。可是等她收線已經(jīng)來不及,電話接通,那頭的人迷迷糊糊問了一聲:“喂?”
謝思因覺得這聲音真是陌生,跟他平時冷靜溫和的氣質(zhì)真是不同,她愣了半秒,才想起來說:“我是謝思因。”
丁亦宸在剛睡醒,他在那頭愣了一下,禁不住去看來電顯示,揉了揉眼角,笑道:“你居然也會給我打電話,真是意外。”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沒存她號碼。
謝思因被他笑的挺不好意思的,又想起打電話的目的,她更是難以啟齒,咬著唇,半天才憋出一個字眼:“我……”
“你怎么了?”
這種事情她要怎么說出口?還不是因為舒文麗說了死活不要去之前那家醫(yī)院,因為莫磊曾經(jīng)也在那里養(yǎng)傷,而且她擔心去那里的話遇上莫磊的機會很大。
舒文麗哭了一晚上睡覺的時候睡得特別沉,謝思因卻一整晚都在惦記她說第二天要手術的事情。她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隱晦的說道:“我朋友意外懷孕,她想今天去做手術,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丁亦宸在那頭愣了一下,像是聯(lián)想到了什么,他卻也沒多問,公事公辦地說:“之前有沒有做過檢查?懷孕幾周了?”
“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她甚至不敢問太多關于這方面的問題,就怕舒文麗傷心。而且她發(fā)現(xiàn)就算你隔著電流,要跟他聊這樣的話題,她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那不要緊,讓她先來做個全面的檢查,之后再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一定要做手術。”
看舒文麗的意思,只怕是一定會拿掉那孩子。謝思因只說:“好。謝謝你。”
“別這么客氣。”丁亦宸說,又問,“她是要來市醫(yī)院?我這邊可以幫她安排熟人。”
舒文麗也沒指名到底要去哪一家,她也不好幫她做決定。
丁亦宸見她半天沒反應,以為她有顧慮,他想了一下,問道:“她會不會介意?覺得不好意思?”
“……”
謝思因用同樣的話問舒文麗,“去市醫(yī)院的話,丁亦宇他哥哥就是婦科主任,你要不要緊?”
舒文麗腦子轉(zhuǎn)了半天,好像才想起來丁亦宇是誰,她說:“丁亦宇他哥哥怎么會去做了醫(yī)生?”
“我怎么知道。”謝思因見她關注點不對,又問了一遍,“你到底怎么想的。”
舒文麗也在思考,最后卻說:“反正也都這樣了,還怕丟人不成?去哪里都一樣,隨便吧。”
謝思因看了她一眼,見她除了臉色有些難看,也沒發(fā)現(xiàn)有其他過于悲傷的情緒了。大概是昨晚已經(jīng)哭累。她捏了捏她的手,鬼使神差又多余說了一句:“他們兄弟兩個一向不和,丁亦宸是好人,他不會亂說的。”
重點是他是醫(yī)生,她應該說他有職業(yè)操守才對。
謝思因才懊惱自己說錯了話,舒文麗就敏感捕捉到了,她看著她眼睛,悠悠的說:“丁亦宇是壞人?”
“……”
是很壞,壞透了。謝思因心道。
人生如戲,謝思因不曾想上一次自己才開玩笑把自己說的好像懷了孕的征兆,這才過去沒多久,舒文麗就攤上了這檔子事。
她陪著她到了市醫(yī)院,由于是周末,排隊掛號的人特別多。謝思因讓舒文麗在一邊休息,結(jié)果她死活不肯,悄聲說:“我肚子又沒大,你別把我當孕婦。”
她本來就是個孕婦……
她心情不好,身體狀況特殊,謝思因告訴自己不要跟她計較。
兩個人一起排隊又有些多余,舒文麗無聊至極,捧著謝思因的手機埋頭在玩。謝思因一面往前移動一面還要拖著她,拖著拖著就發(fā)現(xiàn)拖不動了,她回過頭,去就舒文麗正盯著手機發(fā)呆。
謝思因又去看她手里捧著的手機,她喜歡調(diào)成震動或靜音,她發(fā)現(xiàn)此時舒文麗正盯著震動的手機,眼睛死死地看著上面跳動的名字,定住了。
謝思因一看那名字也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舒文麗這些天手機都關機,莫磊要找人也只能打給她。只是沒料到他到現(xiàn)在才打來。
舒文麗臉色不悅地直接掛了他電話。
沒到一秒鐘電話又震起來,她狠狠又掛斷,手指快速滑動,直接拉黑。
謝思因看著她做的一切,一聲也不敢坑。她去看舒文麗的臉,見她又開始神色如常地開始玩游戲,她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繼續(xù)跟著隊形。
半分鐘不到,有東西撞著她的腰,謝思因狐疑地回頭,就見舒文麗將手機遞了過來。她以為是她玩膩了,她卻說:“有人找你。”
謝思因當然也看到了上面“丁亦宸”三個字,她接過電話,還沒等她開口,丁亦宸就問她:“你們到了嗎?”
謝思因說:“嗯,在排隊。”
“在哪個窗口?我過去找你們。”
謝思因愣了一下,轉(zhuǎn)身,抬頭看了一眼,報上一個號碼。
丁亦宸又說:“看到了。你們出來,別排了。”
他匆匆收了線,謝思因手機還放在耳邊,就已經(jīng)下意識地四處尋找著什么。
幾乎毫不費勁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丁亦宇的身影,他穿著白大褂,身體筆挺,頭發(fā)梳的一絲不茍的。謝思因握著手機沖他招手,同時拉著不明情況的舒文麗走出隊伍。
丁亦宸朝她們走來,視線從舒文麗身上輕輕掃過,仍是看著謝思因,說:“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們拿著這個過去。”他遞過來一張表,抬腕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也快到了。”
謝思因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看了半天,倒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如早上所說,會幫她們安排好一切。她忙說了聲謝謝。
丁亦宸笑:“小事。”
“真沒想到你平時這么正經(jīng)的人,居然也會走后門。”她看著手里那張表,調(diào)侃道。
丁亦宸清了清嗓,還是有一點點不自然,他說:“醫(yī)生也是人,有時候不能太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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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觀察他倆的舒文麗終于開口了,她說:“丁醫(yī)生是吧?你好,是我要做手術。”
丁亦宸看了過去,與她伸過來的手輕輕觸碰,又快速看了一眼謝思因的方向,笑道:“你好。一會不要緊張,放松就好。”
舒文麗一直盯著他的臉,很是認真地問道:“丁醫(yī)生,該不會是你給我做手術吧?”
“你放心,不是我。”
“不是你我更不放心了。”
丁亦宸頓了頓,笑說:“醫(yī)院的每一位大夫都很優(yōu)秀,這個你不用擔心。”
舒文麗聳了聳肩,不再言語。
丁亦宸轉(zhuǎn)向謝思因,說:“你們趕緊過去。”
謝思因說:“好。”
她挽著仍是一臉探究的舒文麗匆匆就走。
舒文麗不住的回頭,卻只能看到丁亦宸匆匆離去的身影,她無意識地嘀咕道:“這就是丁亦宸?丁亦宇的哥哥?親哥哥嗎?怎么看著一點都不像。”
“所有人都這么說。”
謝思因心道,同父異母,長得不像也很自然。長相倒是其次,這兩人氣質(zhì)就大不同,丁亦宸是斯文型的,丁亦宇則邪里邪氣沒個正型。
舒文麗點評說:“哥哥看上去可靠些。”
謝思因心里一萬個贊同。
“但是弟弟比較勾人。”
謝思因停下來,一臉訝然。
舒文麗是那種長相張揚明艷的女人,她什么樣的帥哥沒見過,曾經(jīng)交往過的那些個個都是長相出色的,閱人無數(shù)的舒文麗居然把丁亦宇夸了兩回,謝思因覺得真是奇跡。
舒文麗卻面不改色地說:“你別這么看我,我說的是實話。我也是女人,女人有時候泛起賤來根本沒道理,明明知道那就是個壞男人,可你就是忍不住義無反顧的撲上去。所以我才會載在莫磊手里。”
說到莫磊,謝思因就不好再追究什么了。她默然,拉著她又走。
舒文麗好像也一下子心情凝重起來,不知道是因為剛剛提到了莫磊,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未可知的手術。
手術室外坐滿了人,謝思因想起上一次她獨自一人闖過去找童奇奇的情形,換了個場景,心境卻是一樣的。她覺得自己比舒文麗還要緊張。
“麗麗……”
舒文麗說:“別安慰我,我原本就不怕的,被你這么一看弄得我也緊張起來。”
她只好噤聲。
舒文麗沒話找話,她好像對丁亦宸很上心,挨過來,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她:“你說你當初怎么沒嫁給哥哥?”
謝思因緊張的情緒一下子被她這句話掃沒了,她愕然看著她,想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會問這樣的問題。
舒文麗卻看著她眼睛,直言無諱:“你看丁醫(yī)生的眼神很不一般,你心里有鬼。”
謝思因又是心驚,她眼神閃了一下,舒文麗看得真真的,一句話揭穿她:“你心虛了。”
“……”
見她沉默地低頭,舒文麗又靠過來一些,執(zhí)著地,又問:“說話啊,為什么不是嫁給丁醫(yī)生,你喜歡的是他吧?”
謝思因聽到自己心底的一聲嘆息,她抬眼,迎著她好奇的目光,卻低下頭。她想笑,卻發(fā)現(xiàn)很難。
“可他喜歡的不是我。”
舒文麗愣了一下,又問:“那丁亦宇喜歡你嗎?”
謝思因卻很快輕笑出聲,不做任何回答,或者說是解釋。
舒文麗分明從她眼里看到了譏誚,還沒等她繼續(xù)追問,謝思因已經(jīng)推了推她,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