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年前,無心繼任國師的第三天,他走了。他是國師,他說的話被奉為神諭,但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太清宮的無心,他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所說的和他從書中所知的,真的都是對的嗎?為了尋找答案,無心用一雙腳走遍了天下每寸土地,記在了書中。
而在他記憶里去過最美的地方應(yīng)該是苗疆。
那年他二十歲,正是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模樣。而相婠涼也是二八年華,一條曲河,一對佳人。是春風(fēng)送度,迷了他的眼,還是真的癡醉風(fēng)光,就不得而知了。無心摔跤在了河里。她將他救上岸邊,他拉著她的袖子求問芳名。
“奴家相婠涼,公子請松手吧。”
“我就無,吳來意?!睙o心還真的擔(dān)心這地方的人也知道什么國師不國師的,而且他的道號不友好,干脆隨意拈來一個名字。
“即無來意,那公子還抓著奴家做什么?”相婠涼掰開無心的手背過身去,一眼過去對無心有些好印象。但是又因為無心輕浮的舉動把印象磨光了大半。
無心長那么大只見過一次男女相處的事,就是秦驚云和葉蓁蓁那一次見面,而毛毛躁躁的秦驚云顯然沒有給無心做一個好榜樣。無心有些慌了,相婠涼不是多么美麗的人,比之驚為天人的葉蓁蓁,她只能算是清秀。但是就是這么一份質(zhì)樸和清秀,使得女子看起來沒有一點(diǎn)的扭捏做作,無心很想讓這么美的女子一輩子不再有煩惱。
想到秦驚云把秦家的傳家信物直接給葉蓁蓁而收獲女子芳心的舉動。無心迅速翻遍全身找出來他代表國師身份的信物,一塊紫玉羅盤,遞給女子,“我可以去你家嗎?換,換衣服?!?
相婠涼只當(dāng)做無心給的是一塊精美的石頭,他想要去她家換身衣裳不是過分的要求,相婠涼想了想就收起來紫玉羅盤,同意了無心要去她家的請求。
他們的關(guān)系很快就在一點(diǎn)一滴的相處中得到飛速發(fā)展,而其中必不可少的是無心的一些刻意忽視。相婠涼住在苗疆森林里,鄰居們都對她和她的母親很尊敬。而她的母親對他并不友好,而那個女人認(rèn)識羅盤才叫兩個人繼續(xù)認(rèn)識下去……
“我要離開了,你愿意嫁給我隨我一起離開嗎?”無心將自己在苗疆所見所聞記錄下來以后,決定離開。但是他實(shí)在不舍得相婠涼,貿(mào)然提出來了求親。
“母上說,你偷了我們的東西?!毕鄪鰯Q著眉頭看著他,“我剛剛看見你把什么東西裝起來了,交出來?!?
“沒有,你說的是我的書。你可以檢查。”無心將已經(jīng)背到了背上的包袱取下來,然后拿出來自己寫的關(guān)于苗疆的紀(jì)實(shí),遞給相婠涼,面上笑著,“你檢查完考慮考慮吧,不然你等等我,我回來再娶你也好?!?
“母上,我輸了?!毕鄪隹赐曛髤s是一副淡漠模樣,相婠涼的母親相心連帶著一群人出現(xiàn),將無心圍住。
相心連:“他偷繪我們的地形圖,他是叛徒!抓起來!”
無心已經(jīng)很久沒有為自己占卜過了,他要探尋的是真理,所以不再依賴于天。他不怕這些武器還只是木棍的淳樸人,比起被誤會,他更想知道相婠涼是真的把他當(dāng)作壞人對待嗎?而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相婠涼將一柄匕首刺進(jìn)了他的身體。
當(dāng)他們相接觸的一剎那,他讀到了她的心聲。她沒有愛過他,而且她一直知道他是國師。他是出生起便被選為國師繼任人的天才,他的樣貌變化極慢,如今已是半仙之軀。他就像是活在別人眼中的唐僧肉,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罷了。但是相婠涼和她的母親知道。她們是苗疆的黑巫師,對于無心身上的血液有著異于常人的敏感。
“你想喝光我的血嗎?”無心推開相婠涼一時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他對于感情還很朦朧,突然在想是不是該讓相婠涼喝光他的血成為最厲害的黑巫師,她能做得很好,一定能守護(hù)苗疆永遠(yuǎn)安寧。
“不要手軟,殺了他!”相心連沖上前奪過來相婠涼的匕首蹲下身子對著無心又是一刀。無心感覺痛極了,尤其是相婠涼說的那句話,“你的死能換來我們幾十年的安居樂業(yè)。”
“……真的嗎?”無心眼里亮起來一些神采,看向相婠涼,“我是國師,如果能為你們做一些事情,那就殺了我吧。”
相婠涼和她母親沒有心慈手軟,他眼睜睜看著相婠涼取了他的心頭血,竟然眼也不眨就一飲而盡。他感覺他遇到了一些很瘋狂的人,最終昏迷過去。醒來的時候他聞到了很血腥的氣味,逼著他恨不能把膽汁都吐出來。很顯然不是他的血的味道。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泥土砌成的床上,而身上沒有了一點(diǎn)傷口。但是虛弱的身子告訴他,他曾經(jīng)真的失去了很多血。他走出了房間,血腥味更加的濃郁,沒幾步就有一個死人,而他們的死相很是凄慘,他們的心臟都沒有了。
無心稍作感知便看到了真相,這些人都是走火入魔的相心連殺的,而那個人顯然現(xiàn)在也不認(rèn)識自己的女兒了。
“小涼,小涼是你救了我嗎?”無心漫無方向的走著,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天,他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會變成人間煉獄。
“乖女兒,吃了這些,吃了,吃了咱們就能一起長生不老了!”相心連把十幾個心臟放在相婠涼面前,笑容陰寒,“吃?。 ?
“母上你醒醒,母上不要再殺人了?!毕鄪霰е嘈倪B哭得傷心,她怎么也想不到喝了無心的血液練功會那么快顯現(xiàn)出來副作用,走火入魔的相心連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
“母上,這些不能吃的,這是我們的臣民,我怎么能吃呢?!?
“人都是能吃的,那個小白臉你能吃,他們有什么不能吃的!”相心連獰笑起來,“你是嫌棄這些愚民了嗎?那母親給你挑些更好的?!?
相心連的話成功讓相婠涼慌了,她為什么對那個男人那么狠心,此時還能毫無愧疚呢?
“小涼,你在哪里?小涼,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你在哪里?”
“啊,他還活著,你沒有殺他?”相心連聽到聲音整個人癲狂起來,她沖出去,手里的匕首已經(jīng)的血色看不出來染了多少人的血了。
“小涼在哪里?”無心看著相心連已經(jīng)看不出來原本顏色的衣裳,咽了咽口水,心撲通撲通跳的快極了,“小涼呢,你把她怎么了?”
“我沒有事,你救救母上吧,你是國師,你一定有辦法的?!毕鄪隹拗粗瑹o心心里一陣發(fā)慌,看著相婠涼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會?!彼拇_不會,但是他知道怎么克制相心連,但是為了阻止她殺人,他只能殺了她。
最終他真的殺了她,但是相婠涼同時告訴他,她永遠(yuǎn)不會原諒他,她說,她會叫他血債血償。
無心晚了一個月才走,她留下來處理了逝者的后事,并且教授了相婠涼正確修煉的方法,讓她去找他報仇。
過了很多年無心聽說了葉蓁蓁的死訊,他算了一算,才知道他驕傲的師姐死的冤枉極了,死在了驕傲上面。她想要的愛情太美好了,若是早一點(diǎn)認(rèn)識到不是真的那么美好或許葉蓁蓁不會死,但是秦驚云把她保護(hù)的太好,離開了不問世事的太清宮圣女身份,她也是被人寵上天的侯府夫人。不過是有心之人挑釁而已,葉蓁蓁便難產(chǎn)而去。無心并沒有記恨秦驚云,現(xiàn)在他不是那個被秦驚云欺負(fù)的小孩子了,他能隨時欺負(fù)回去,欺負(fù)武功已經(jīng)天下第一的秦驚云,但是他沒有。在葉蓁蓁去世了幾年后,無心在西北黑沙漠中救下來她的女兒。他從來沒有見過可以那么冷靜的人,而且是一個僅僅七歲的孩子。彼時秦羽鳳剛剛從匪徒手中逃出來,一個人走在黑沙漠中,小小的腳印迎著太陽而動,慢慢得走著。
“你這樣什么時候才能走出去?”無心問她。
“可是我不走就永遠(yuǎn)出不去。”秦羽鳳看著無心,“你也是被抓的嗎?可是他們不是只賣小女孩嗎?你是哥哥吧,雖然長得比女孩還好看?!?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睙o心對著秦羽鳳笑了笑,他那時候便動了收秦羽鳳為徒的想法,即便秦驚云沒有求他,他們也避免不了師徒的命運(yùn)。
“你能走出去嗎?”秦羽鳳很是懷疑,“我剛剛看著你走的方向就不對,你背著太陽走,是走不出去的。你是迷路了吧,我給你指路,你出去之后找我父親來救我吧。你現(xiàn)在帶我走,你會很累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分享我的水嗎?”無心把身上帶著的酒囊取下來,“丫頭,這是酒,不是水,你會喝的話,都給你喝吧?!?
“我會喝,但是我現(xiàn)在不喝,你還是按照我說的走吧,記得找人救我,我還能等到你?!鼻赜瘌P說著舔了舔干裂的唇。
無心笑了,發(fā)自肺腑的笑,“我會帶你一起出去的,事實(shí)上我認(rèn)識路,我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這個沙漠我走了好幾回了,我是為了測量它真正的長度才反復(fù)走的。我還知道什么地方什么時候會出現(xiàn)沙塵暴。所以丫頭現(xiàn)在肯信我了嗎?喝一口酒吧,喝完了我就帶你出去了。”
后來他們就出來了,秦羽鳳拜他為師,他又在西北逗留了半年,然后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