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兮。
樓煩人,左曹越騎校尉班況的女兒,鴻嘉三年入宮,善詩賦,有美德,初爲(wèi)少使,後爲(wèi)婕妤。(漢書amp;:#8226:外戚傳)中有她的傳記。
她熟讀史事,擅長音律,慧德聰穎,爲(wèi)漢成帝喜愛,曾要求與她共同輦出遊,她以歷來陪同聖主出遊的都是功臣,只有末君之側(cè)才常隨女子爲(wèi)由拒絕。王政君太后聽到班婕妤以理制情,不與皇帝同車出遊,非常欣賞,對左右親近的人道:“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王太后把她與春秋時代楚莊公的夫人樊姬相提並論,一時間,她的嫺德之名傳爲(wèi)佳話。
班婕妤承寵有年,生男不育。時成帝出遊,遇舞姬飛燕,成帝驚爲(wèi)天人,親書綸旨,拜爲(wèi)婕妤,後飛燕再引見其妹合德入宮,從此姐妹雙寵,班婕妤與衆(zhòng)嬪妃一樣,孤幃冷落,聖眷不再。永始元年,許皇后以咒詛宮廷之名被廢,是年,趙飛燕入主中宮。
班婕妤審時度勢,自思在趙氏姐妹讒構(gòu)之下,自身終將難免步許後後塵,當(dāng)下思忖一番,憑著慧心妙腕,繕成一篇奏章,自請至長信宮供奉太后。成帝準(zhǔn)如所請,班婕妤置身於王太后的羽翼之下,這才得保安全。直至漢成帝忽崩,奉葬延陵,王太后授班婕妤守護陵墓之職,從此她形之影單,鬱鬱而終。
——以上是宮方記載,關(guān)於她的一生。
而事實呢?史記只是揮筆而就,使得後人能記得曾經(jīng)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而已!
班兮椅窗而坐,她的嘴角構(gòu)起一絲冷笑,眼中的顏色驀地變深了……
慧德聰穎麼?不錯,她是班況之女,自小受的忠君報國的教育,是七位兄長下的明珠,是熟讀經(jīng)倫的才女。
可是她永遠不會忘記,當(dāng)她自以爲(wèi)沒有差錯,毫無疑義的拒絕劉騖同輦出遊的要求時,他的眼中忽然黯淡下去的光華,那目光驀地使得她心驚痛悔,她要失去他了……
若說這還只是一個無心之失,那後來,她請旨退避到長信宮去的那一日起,卻是她真正的選擇了放棄,退出紛爭的開始吧。她只是想不到呀,想不到他會有那樣的結(jié)局!
那些在長信宮中的日子,自宮女們閒談中得知一切關(guān)於他的消息時,雖然知道他爲(wèi)她重建昭陽宮,新建了遠條館、少嬪館,對那兩個女人萬般寵愛,百般溺讓之時,她還是心存指望的吧。盼望在某一日,他會記起曾經(jīng)有過的那雙清澈的眼睛,那個曾經(jīng)以柔言相緘、細聲安慰的溫柔女子。
若是他能記得,他一定會來尋找自己,他曾經(jīng)爲(wèi)她梳理過秀髮,曾經(jīng)誇讚她的容貌才學(xué),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猝死溫柔鄉(xiāng)的漢成帝呀!不論他是否曾經(jīng)想過她,都已無從得知了,他死了,死在另一個女人的懷裡。
守護延陵的歲月之中,她面對巨大的陵園,那個已經(jīng)無聲沉寂了的男人。回憶從前,那些反覆重來,直教她銀牙咬碎,悔之無及,爲(wèi)什麼當(dāng)日要退出呢?
劉騖,他並不是史記所說的是一個荒淫無度、昏庸無能的帝王呀。
她曾經(jīng)目睹他的煩惱愁緒,親眼所見他的力不從心,徘徊無依,爲(wèi)什麼要離開呢?若是當(dāng)時持守在他身旁,即使要死,也可以做他耳邊唯一清醒的聲音,若能那樣,能不能助他逃避那不堪的結(jié)果?
隱忍謙恭、明哲保身麼?她保全了自己,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她失去了那個尚不足月的孩子,失去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只爲(wèi)保全這枯萎的生命,可呼吸之間,她又比延陵那株老梧桐強得了幾分呢?
往日種種如幕布緩緩開啓,宮闈之爭,生死無常!班兮只覺得一絲冷氣自腳下的青石地一徑往身上襲來。這若大的宮廷之中,處處都有不明來歷的陰風(fēng),夜色臨近之時,白首宮女如紙屑一般在深宮中飄蕩,時有悲泣聲隨風(fēng)斷續(xù)流動。自己也曾是她們中的一員呢。
可是,不!
班兮回來了,若是高傲清雅不能爲(wèi)她爭得榮耀,那她就換一個方式存活下去!若是寬厚仁慈徒然爲(wèi)自己招攬不幸,那就捨棄它!
在冥界的千年,目睹了多少宮廷鉅變,世事變遷。眼前的漢室又算得了什麼呢?趙氏姐妹,——我必將拼盡一切與你們相爭,在這場持執(zhí)之間,你們還未出現(xiàn),我便已開始準(zhǔn)備應(yīng)戰(zhàn);你們的人生尚未展開,我便已透析過去未來;縱然你們一個妖嬈豔麗一個嫵媚繚人,這場你我之間的戰(zhàn)爭,天地初開,此一番鹿死誰手,尚未定局呢!
班兮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回身卻遇到盼兒遲疑不安的眼神,自從她綬封少使以來,盼兒終於成了她的貼身侍女,一同搬到這煦儀館來。
見班兮終於看到了自己,盼兒不安的上前道:“小姐,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不敢打擾。你……你有什麼不舒服嗎?你可別嚇盼兒。”
班兮柔聲笑道:“只是在回想一些往事,盼兒,有你在一旁陪伴我,真是太好了。”盼兒眼圈一紅道:“能照顧小姐是盼兒的福氣,如今多好呀,小姐受了皇上的寵愛,又幫了芙蓉館的姐妹們,大夥兒都平平安安的。”
班兮聞言倒是一笑,沒有說話。盼兒又道:“昨日午時息兒姐姐和陳瓊姐姐都來過了,可那時小姐侍寢回來正在睡著,我沒敢叫醒你,她們也只略說些感激的話就回去了,說是改日必定再來謝你。”
班兮經(jīng)她一提,倒想起一樁事來,道:“盼兒,我們一起在芙蓉館住了這麼久,你覺得她們二人爲(wèi)人如何?對我怎樣?”盼兒回想片刻,道:“息兒姐姐直言直語,敢對剛剛受了皇恩的雲(yún)良使冷嘲熱諷,她這人口便是厲害些心思倒是直的,容易相處。”她頓了一頓,又道:“陳瓊姐姐膽小怕事,凡事都跟在息兒姐姐後面,況且人又機靈,也是個心無沉府的姑娘。他們二人對小姐麼……盼兒因前些時候小姐你因病沒去參加壽宴,後來又自息兒姐姐話裡聽出一些端倪,她若是想法兒讓姐姐你心疼她,自己不去壽宴,這樣的心機算計倒是讓我不安,那比起她來倒還是陳瓊姐姐對小姐你好一些。”
()
http://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