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季悠還是沒同意讓祁彧陪她一起。
她扯了個謊, 說小姨週三晚上來接她和丁洛一起回去,她明天再取衣服。
祁彧到底不捨得爲難她, 只能勉強同意了。
週三那天早晨, 季悠已經把宿舍裡最厚的衣服穿到了教室。
衣服裹得緊緊的, 拉煉扯到了最上面,連下巴都恨不得藏在衣服裡。
還沒打預備鈴,班裡的同學也沒全到,連抱團取暖的功效都做不到。
趁著值日生掃除,裴南跑到窗邊, 一把把窗戶拉開一條縫。
一股寒風颳了進來, 吹在皮膚上,能明顯感覺到毛孔的縮緊。
季悠身上僅存的那點溫度頃刻間蕩然無存。
她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咬住了下脣,擡眼看著大張的窗戶。
風吹得她額前的劉海晃了晃, 寒意順著她衣服的縫隙鑽進去,像是細針一樣紮在皮膚上。
好冷好冷。
董珂珂一拍桌子,氣呼呼道:「裴南你瘋了, 都快凍死我了, 你把窗戶關上!」
她其實穿了不少, 但是在教室坐著又不動, 還是沒什麼熱量。
裴南站在窗口待了片刻, 無辜的回過頭,懶洋洋道:「還好吧,我覺得不冷啊, 是班主任說每天都要通風的。」
樑濃皺了皺眉,也轉過頭嚴肅道:「把窗戶關上,女生都覺得冷,你別隻顧著自己。」
裴南不情不願。
他比較胖,他媽又給他裹了很多層衣服,現在開著窗戶對他來說溫度正好。
他還想在窗口多吹一會兒。
平時裴南也是那種跟老師都敢皮的男生,油鹽不進,誰的話都不聽。
所以樑濃和董珂珂的硬性要求反而引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裴南暗搓搓想,就是不關能怎麼樣?
憑什麼處處都得按照女生的要求來,女生覺得冷,男生覺得熱不行嗎?
他覺得不理會,死賴到底。
季悠把腳踩在椅子的橫樑上,微微彎著腰,弓成一小團。
她捂著嘴,低低的咳嗽了一聲。
太冷了,又寫了幾個字,季悠把筆扔到一邊,將手指縮到袖子裡,攥著拳頭保暖。
再這麼凍下去,她怕自己會感冒。
裴南聽到了季悠小聲的咳嗽。
他頓了頓,掃了季悠一眼,看她冷的發抖的模樣,猶豫片刻,還是把窗戶給拉上了。
董珂珂冷笑一聲,低頭跟樑濃吐槽。
「我們倆跟他說都不好使,季悠咳嗽一聲他就關了,我看再蠢的男生都知道哪個女生漂亮!」
漂亮的人好像就是比不漂亮的人更脆弱似的,總是有莫名其妙的優待。
董珂珂跟季悠一個宿舍,難免關注季悠多一點。
在學校跟季悠一起走在路上,別的班的男生總會側眼偷看,恨不得一頭撞到電線桿上也不捨得少看一眼。
出校門坐公交車,但凡季悠因爲急剎車晃悠一下,絕對有男生主動讓位,殷勤的邀請她坐下。
說不羨慕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相貌是父母給的,有什麼辦法呢。
董珂珂不知道季悠家裡的事,她覺得季悠簡直太幸福了。
大人們都說,將來在職場上,長得漂亮也能佔盡便宜。
像季悠美的在全校數一數二的女生,簡直是老天特殊的眷顧。
樑濃輕輕推了她一下,淡淡道:「你別這麼說。」
董珂珂嘟著嘴:「本來嘛,祁彧不就是看季悠比夏依芮長得漂亮,所以剛一來就對季悠那麼好,對夏依芮就愛答不理的。」
樑濃不願意八卦別人的事,她低著頭,翻了翻書,不經心的「唔」了一聲。
董珂珂認識外班的好多人,小道消息也比較靈通。
「而且你記不記得,當初袁秋妹走的時候,我說了一句她是給季悠擋了槍。你別以爲我是開玩笑的,顧湯驊就是喜歡季悠,軍訓的時候總來咱班這邊晃,還問過我季悠的微信號是什麼,袁秋妹傻了吧唧的頂上去,現在還被開除了。」
樑濃把書一合,微微有些不耐煩:「以前的事別總拿出來說了,袁秋妹能被開除是因爲她自己也做錯了。還有,我其實不關心誰喜歡誰的小事,週五期中成績就下來了,我現在沒心情想別的。」
在她眼裡,最重要的還是學習。
什麼好不好看愛不愛的,都是身外之物。
樑濃有目標,她想考復旦新聞系,這是從初中開始就渴望的學校。
別的都比不上她的目標。
董珂珂擡眼默了片刻,似乎對樑濃的油鹽不進也有點生氣。
「愛聽不聽唄。」
她嘟嘟囔囔。
上午第二節課上到了一半,都快十一點了,祁彧和宋一瀾才姍姍來遲。
好在賀煒民今天拉肚子,請了假,語文課臨時改成了自習,這纔沒揪著這件事不放。
班裡誰也不敢質疑他們隨意遲到,這倆人的背景早就被裴南在班裡傳遍了。
祁彧染頭髮班主任都不管,更何況遲到早退呢。
但喜歡湊熱鬧的人還是一直打眼看著他們,一邊看還一邊竊竊私語。
祁彧右肩背著個薄薄的黑色包,貌似是某品牌出的最新款,用來當書包實在是暴殄天物。
他手裡還拎了個袋子,和揹包同樣的logo印在袋子上,乍一出現在教室裡,的確挺惹眼的。
盛華的大部分學生家裡都不普通,比一般重點高中要有錢的多。
但像祁彧拎著的這個品牌,大多家長們還是不捨得給孩子們買的。
祁彧似乎昨天熬了夜,今天沒怎麼睡醒,所以一直冷著臉。
他帶著耳機,連帽衫扣在腦袋頂上,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
宋一瀾也難免打了個哈欠,眼睛睜開一半,好像隨時都能閉上。
來的這麼晚,還能困成這樣,是昨晚通宵了嗎?
宋一瀾回到座位上,什麼也沒說就趴在桌面上,準備繼續睡一覺。
董珂珂在她身後小聲問:「宋一瀾,你們今天干嗎去了,怎麼來的這麼晚啊?」
宋一瀾困得要死,大腦遲鈍,懶得思考,埋在桌子上嘟囔道:「別提了,老子交了那麼多女朋友都沒陪人逛過街,他媽今天陪猛祁祁逛了一上午,累死個屁的了。」
樑濃一直在默寫單詞,聽到宋一瀾說那麼多女朋友,她總算擡起眼,看了宋一瀾的背影一眼。
臉色冷了冷,又默不作聲的低下頭。
不知道爲什麼,沉不下心學習了。
祁彧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臉色才緩和了許多。
他把帽子一掀,耳機也拽了下來。
季悠放下筆,軟軟的問他:「怎麼又逃課了呀?」
祁彧漫不經心的擰開杯子喝了口水,低聲道:「沒什麼,昨天打遊戲,起的有點晚了。」
季悠偷偷看了他一眼,輕點頭。
她總覺得祁彧不像是爲了通宵打遊戲曠課一上午的人。
雖然他不在意曠課,但祁彧似乎對遊戲沒有那麼大的癮。
但現在還在自習,季悠也不能暢快的跟祁彧說話。
她把手下的卷子疊了疊,翻到背面,繼續認真的讀著題。
祁彧就靠在椅子上,明目張膽的盯著她的側臉看。
季悠在思考的時候喜歡繃著脣,不自主的揉左手的指尖。
柔軟的栗色碎髮軟噠噠的垂在耳側,濃密的睫毛有頻率的一抖一抖,臉蛋白淨的像瓷面。
祁彧的喉結動了動,睏意沒了大半。
季悠寫了一會兒,大概是冷的,攥了兩下拳,緩解有些發僵的手指。
和班裡其他人比,她果然是穿的單薄了許多。
哪怕裹了很多層,也都是夏季的單衣。
季立輝作爲父親,無論如何對女兒好,也不如母親的細緻。
換季買衣服之類的事情,他一直做的不太到位,更沒有這個意識。
季悠也從來不跟季立輝要求。
她知道爸爸工作有多忙,也知道又要賺錢又要顧家多辛苦,所以她輕易不麻煩季立輝。
昨天晚上季悠看了手機上的天氣預告,週三的溫度將會達到最低,差不多趕上冬天的氣溫了。
她原本就是準備硬挺過週三的。
只是一天而已,季悠覺得自己堅持的住。
但堅持是能堅持,可還是難熬的,她的手背露在外面,已經凍得有些發紅了。
祁彧眼皮一抖,眼神深沉了些。
他從那個拎來的袋子裡,掏出一件大衣,塞在季悠懷裡。
他儘量放低聲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穿上。」
季悠嚇了一跳,怔怔的看著懷裡厚重的駝色大衣。
手指碰到衣服的面料,又柔軟又舒服。
就算她買不起,也知道這個牌子的價格有多高。
祁彧就這麼把衣服扔給了她,看樣子,似乎是新買的。
「我不能......」
「你知不知道今天氣溫降到十度以下了?」
祁彧的語氣有些不好。
昨天季悠拒絕了讓他送她回家,執意要等週三小姨接。
結果今天祁彧早晨起來,洗漱的時候隨意按開了電視。
電視還停留在當初季悠在他家看過的那個臺,在播天氣預報。
電視上的播報員再三強調今天一定要加衣,溫度又會再次驟降,而且由於陰天,連中午氣溫也不會回升。
祁彧冷著臉查了查氣溫,當即硬扯著宋一瀾去了香舍區購物街。
倆大男人都不會買衣服,平時也沒誰愛逛街。
看著琳瑯滿目的女士冬衣,祁彧和宋一瀾眼花繚亂。
導購員笑容滿面,硬拉著他們一通胡吹亂編。
最後宋一瀾實在不耐煩,說了句至理名言。
「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
兩人瞬間達成共識,從某大牌刷了件大衣回來。
大牌店裡正在辦週年活動,送了個黑色揹包。
祁彧覺得比自己原先的那個還好看一些,所以就背著來了學校。
季悠聽他明顯責問的語氣,有些心虛的垂下了頭。
昨天晚上,她真的不知道今天會這麼冷。
「我......」
祁彧似乎真有些生氣,臉色沉悶的指了指自己的包:「書包破了,今天去買包送了件衣服,標籤都剪了,退不了了,你就順便披著吧。」
「啊?」
季悠看了看搭在腿上明顯做工精緻的大衣,又看了看祁彧椅子上壓得癟癟的包。
她平時沒怎麼接觸過名牌,還真的被祁彧唬住了。
這衣服這麼精貴就白送了,那書包得多貴啊。
祁彧一瞇眼睛,壓低聲音威脅她:「要是不小心凍感冒了,哥哥就在教室裡親自給你喂藥,用嘴,懂了嗎?」
季悠被他說的一抖,難以抑制的想到了那種場面。
保不住祁彧還真的做得出來。
她咬了咬腮肉,眼瞼輕顫,乖乖的把搭在腿上的大衣裹在了身上。
手指伸到袖子裡,長度剛剛好,還是女款。
穿上的瞬間,所有冷意都被阻擋在了外面,大衣就像一層厚厚的屏障,將她整個保護起來。
體溫總算慢慢回升。
衣服擦到她的脖頸,軟綿綿滑絲絲的。
季悠立刻反應過來。
偏巧這麼合適的size,怎麼可能是隨便送的。
她可真傻。
作者有話要說: 祁彧:我媳婦真是一點不知道心疼自己,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