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燁走到臺階之上,卻并不急著到御書房正門去逗留,而是稍稍停住了腳步,回頭,目光深遠的望著剛剛錯身經過的一隊侍衛。
領頭的那位顯然有些吊兒郎當,可是……傅廷燁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心中一個念頭閃過,這人卻有點不簡單。
果然皇宮大內之中,有人是深藏不漏的。
“豆公公!豆公公!”
身后傳來一陣叫聲,立即打斷傅廷燁的視線,他趕緊低了低頭,速速朝欄桿外面走,卻已經來不及,迎面一個穿著太監服的人邁著閑散的步子走來。
臉上的表情十足的厭煩:“喊什么喊什么,驀地驚著了本公公!”
傅廷燁的腳步頓時停住,有些怔然,他的視線在面前這位公公身上掃過,腦滿腸肥,寬了幾個大號的衣服在他身上依然顯得擁擠,臉上橫肉堆積,太胖而走路顯得搖搖晃晃……
這哪里是小豆子!
“豆公公不要生氣,小的這是給公公送福利呢!”身后的不知名太監湊上去,左右看看沒人,趕緊將一個荷包塞到那位“豆公公”手里:“這不,小桂子公公昨晚欠下的賭債,我幫你把你這份拿來了。”
“豆公公”掂了掂,橫著的肉里面,嘴角扯上來:“呵呵,原來是這種好事,我倒是希望天天見到你。”
“豆公公說笑了,公公是皇上和太后面前的紅人,只要豆公公吩咐,小的定每天來請安。”那獻媚的太監竟然十分狗腿。
傅廷燁終于再次邁開步子,任何人都沒有注意到他來過,又悄悄的走掉。
皇宮之中的一切都那么平靜,安然。
只是傅廷燁似乎揣摩到了一絲真相。
果然不親自出馬,還不能見到真招,難怪上次吳卓回來還說御書房伺候的是豆公公,原來是這個“豆公公”。
傅廷燁心中頓時明鏡一般,上次李景楠違背太后跟著他們上了熱氣球,還擅自做主發了天子詔,自然會受到太后的懲罰,李景楠到底是太后的親生子,自然不會對他怎么樣,而小豆子……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太監,估計已經兇多吉少。
心中正想著,眼下已經抵達宮門口。
守城侍衛立刻攔下他:“當值期間出城需有太后手令。”
這條規矩傅廷燁是知道的,他還知道這宮門有條不成文的規矩,當即上前將一個荷包送到對方手上:“家里婆娘要生了,一時情急忘了換衣服,通融通融。”
那人毫不客氣接過錢袋子,掂了掂,好家伙,竟然很沉呢。
有銀子都不要,天地不容。
“好吧好吧,既然如此,就通融一次,生孩子一輩子也就那么幾次,你早去早回。”說了一聲,隨即輕松放行。
“謝謝,謝謝。”傅廷燁拿出一張低著頭,一邊感謝,一邊往外走,就在即將通過宮門之時,冷不防身后不遠處有人大喊著追上來:“皇宮緊急戒備,任何人不準出去!”
難不成他們這么快就發現了那兩個昏迷的侍衛?
驟然間,幾個侍衛涌上來,作勢要將傅廷燁推回來,傅廷燁當機立斷,一個掃腿過去,頓時踢到兩三人,緊跟著身形上前,出手之間,又打翻另外幾名侍衛,隨即縱身朝外逃跑。
“來人!抓住他!他就是那名混進來的刺客!”
剛剛前來通傳皇宮戒備的侍衛第一個反應過來,立即沖上前去,想要捉拿傅廷燁,可惜傅廷燁已經跑出宮門,且身形矯健,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已經溜出去好遠。
那通傳的侍衛好巧不巧,正是陳遠,眼看這種情況,追已經是追不上了,他看了看,忽然一個縱身,朝宮門上跑去,城墻之上,時時都有弓箭手待命,陳遠跑了上去,來不及解釋,奪下一名弓箭手的弓箭便對著傅廷燁的身影連發三箭。
只聽見嗖嗖嗖的三聲響過,第一二支箭矢插入傅廷燁身后的地面上,第三只卻是吊腳箭,預判到他移動的位置,噗的一聲,穿刺到肩膀之中。
傅廷燁身形一滯,腳下卻并不遲疑,只一個縱身之間,便沒入街道上人群之中。
“帶著傷都能跑那么快!”陳遠憤憤埋怨一句,生氣放下弓箭。
華輕雪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巴巴的等在別院門口盼望著傅廷燁的回來,早上交到他的信也不知道交給李景楠沒有,李景楠是會微服私訪出宮來看她呢,還是回信呢。
她心里倒是期待不少。
可是下朝的時間早已經過去良久,也沒有見到傅廷燁的身影,她不免有一點點失望,轉身不再等了,回府準備午飯吧,將軍或許有其他軍情處理呢。
邁著悠閑的步子回來,還沒有走到房間,就看見歡兒一臉緊張之色匆匆朝她跑來。
“怎么了,這是?”華輕雪問了一句,歡兒左右看看,四下沒人,這才湊到華輕雪的耳旁輕聲匯報:“不好了,將軍受傷了!”
“什么?!”華輕雪驚呼,不過一瞬間鎮定下來,輕聲詢問:“他人呢?”
“在屋里。”歡兒趕緊回答。
華輕雪來不及多想,匆匆往回跑:“怎么我在前門沒有等到他,走的后門?”
歡兒跟在她的身后,點點頭。
主仆倆一問一答之間,已經回到房間里面。
只見盧正清已經被叫了過來,正在幫他處理傷口,而那斷了一截的箭矢還插在肉里面,十分觸目驚心。
“將軍,正好之前我研制出來了麻藥,待會拔出來的時候你需要用嗎?”盧正清已經將傷口周圍血跡擦掉,并且涂了一點止血消炎的藥膏。
傅廷燁輕笑一聲拒絕:“要什么麻藥,你趕緊動手,這種事我又不是經歷第一次,婆婆媽媽的。”
盧正清被噎住,卻也不惱,專心致志的用紗布纏住箭頭的另一端,吞了吞口水,隨即用力一拔,豁然將驕那箭頭扯了出來。
箭頭帶著倒鉤,導致傷口二次受傷,一時間又血流不止。
盧正清趕緊給他處理。
華輕雪看見喜兒在一旁端著熱水,里面有兩三張帕子,均是被血水染得失去了原本面目。
“將軍!你這是怎么了?”華輕雪倒吸一口氣,看著痛心。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那人能在一百步開外射中我,倒是一把好手,只是可惜了,是太后的人。”傅廷燁低罵一句,隨即催促著盧正清:“好了沒有,我快沒時間了。”
“沒時間……”華輕雪剛剛要放下的心提了上來:“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箭矢有毒,他已經沒時間了……不不不,看著傅廷燁輕松的模樣,不像是這個。
“將軍這是去了哪兒?這盛京城內竟然還有兇險之地?”華輕雪眼見著盧正清已經給傷口包好了紗布,立刻上前幫助傅廷燁穿上衣服。
傅廷燁對她輕輕一笑,心里想說,盛京城正中央的皇宮,豈不是個兇險之地,明刀明槍都算是最低段位了,還有吃人不吐骨頭的,陰的你說不出話來都有。
只是這話,不想對華輕雪說。
“表哥!表哥怎么會這樣?”
一驚一乍的聲音出現,下一刻,程婉妙便沖了進來,一臉的驚惶,不過是說話間,簌簌的眼淚珠子已經掉了下來:“表哥怎么會受傷,讓我好心疼。”
楚楚可憐,盈盈動人。
整個屋子里面,只有她一個人在哭,顯得突兀又違和。
傅廷燁被她的哭聲弄得煩躁,忍不住罵了一句:“再哭就滾回去!”
程婉妙見勢不對,立即收住,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給自己加戲。
“表哥,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在我身上發泄出來吧,婉妙愿意承擔你所有的不痛快,只望你能解氣。”程婉妙垂著頭,一副哭腔。
傅廷燁根本沒時間搭理她,穿好衣服之后,看向華輕雪:“你跟我出去迎接一下。”
華輕雪點點頭,兩人說走就走,匆匆從程婉妙面前經過,都沒有側過頭看她一眼。
程婉妙,失望極了。
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做好乖巧懂事的模樣,怎么表哥卻從來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太太太……失望了。
一張手帕遞到面前,程婉妙微微吃驚,抬頭看見海士軒有些憐惜又有些尷尬的臉色:“擦擦吧,哭起來太難看了。”
程婉妙愣怔一瞬,接過手帕。
不知為何,平日里每次見到都覺得丑到爆的人,這一刻竟然自帶發光體,有些順眼了呢。
程婉妙低著頭啜泣,聲如蚊蚋:“謝謝……”
只是得不到任何回饋,抬頭看過去,海士軒早已經跟著傅廷燁走的老遠,自然聽不見她的這聲謝謝。
房間里面,就只剩下歡兒和喜兒以及盧正清一個大夫,前兩個自然沒有給她好臉,而盧正清跟她不熟,自顧自的收拾著自己的藥箱。
程婉妙好生沒趣,頓了頓,轉身離開。
……
皇宮之中,御林軍總管鄭晟早在一個時辰前便向太后匯報,那打傷侍衛的刺客穿著侍衛服,身形高大,眉目英挺,看著居然有絲絲眼熟,可是卻想不起來。
“一群廢物,竟然連一個人都抓不住。”鄭淑玟咒罵一聲:“趕緊去查,我要你一天之內查出那人是誰?為何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