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狐疑的帶動下,在已經有了第一次視覺沖擊產生的心理免疫力之后,我再次看向潘天高時要稍微鎮靜一點了,我看到的還是一雙漲鼓鼓瞪著的眼睛,我怕看走眼,使勁揉了揉眼睛,沒錯,他的眼睛確實是睜開的,至少眼簾是打開的。不過自始至終,他也就是眼瞼開著而已,軀體其他地方仍然是一片死寂,而且眼睛睜著也就是睜著而已,并沒有產生任何波動或者釋放任何神采,意識到這一點,我再瞪大自己的眼睛仔細去察看,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一對死魚眼,并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潘天高仍然還是一具尸體。確認了這一點,我心頭一直揪著的驚悸感這才緩緩釋放了開來。
不過才下心頭、又上眉頭,只一瞬的放松,我腦子里馬上又被倏忽彌漫的迷霧所困繞,潘天高的眼瞼怎么是開放著的呢是他的尸體被人動過呢還是他從死去那一刻開始就一直沒有合上過眼睛于是我就開始回憶當初他死亡以后的場景,但是我痛苦地發現一個事實就是,從搶救潘天高沒有成功致使他死亡之后,我就一直處于懊惱當中,竟然從來沒有留意過他的眼睛是否合上過后來他被蓋上白布,又后來被嚴嚴實實裝在淺綠色的膠皮尸袋里轉運到太平間來,這中間我就更沒意識到要去打開這些覆蓋物看看這一細節了。所以我現在是無法判斷潘天高的眼簾為什么沒有閉合的原因了。不過我基本不相信有人會無聊到到太平間里來動他的尸體,那我姑且只能認為潘天高自死至終就從來沒有合上過眼睛。那他為什么死不瞑目呢難道有很大的冤屈要申訴嗎象他這樣劣跡斑斑、血債累累的人難道反過來還成了條冤魂當然,也不排除是張根當初往棺材柜子里傾倒他的尸身時,恰好將其眼瞼撞開了而已。我這樣安慰著自己想著,找到了一些差不多的理由之后,我就變得平靜多了,也懶得細想了。再次看向潘天高的尸身開始了我正常的營生。
我仔細打量著潘尸身,意圖尋找一個突破口,再在突破口上嗅聞到一絲蛛絲馬跡,然后一舉突破潘天高的死亡之迷,讓世情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首先看他的臉,臉還是那么胖嫩,只是在冰渣子的包裹下,原來的奶白本色已經渙然成灰白的顏色,還渙散出慘淡的幽光,早就失去了他生前那種趾高氣揚的奕奕神采,那么從這張臉上能看出什么死亡的氣息呢能不能說明他突然遭受某一場巨大的精神打擊,然后精神崩潰,萬念俱灰,于是面如死灰,內分泌紊亂而死那象潘天高這樣喪失基本良心道德、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又有誰能打擊得了他厚顏無恥的精神呢當然,這些應該是屬于他的社會死因范疇了,這應該是趙警官那幫混球們研究的課題,我這么想下去有點越權代庖了,我只需要在潘尸身身上尋找到精神錯亂、內分泌紊亂的生理證據就可以了。我趕緊收回神思,心想,看來我哪天需要取一點他已經冷凍凝固了的血融化開來后,去檢驗科查查去甲腎上腺素等內分泌激素分泌水平。不過我覺得這一條思路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因為當潘天高失去了他在人間的龐大財富的庇護,棺材里萬千冰刀襲骨席卷起來的陰寒本就可以令潘天高的陰魂瑟瑟發抖、心虛面寒,不一定是生前受精神打擊而造成的萎靡死相。
那就再看他的肥頭大腦吧潘天高的腦袋確實是大,就象岳云抗殺金兵時高高舉起的那兩個大鐵棒槌并在一起那樣大,然后我就只能想,這么大的腦袋肯定是吃豐盛的營養吹出來的,莫非是他營養過盛脹死的這點倒有可能,你看那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隨處可見的被風吹得東搖西擺的干癟身軀,這些人身上的養分都到哪里去了呢如果這成千上萬的軀體的養分被吸收到一具軀體的身上,那這具軀體被脹死幾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趕明兒還真是得分析一下這個胖腦袋里的成分,如果成分很單純全部是潘天高的自身抗原和自體蛋白,那就要排除這條死因,如果成分相當復雜基本上都是一些互不相同的異抗原和異體蛋白充斥大腦,那就得繼續去追蹤這條死因線索,將這些糾纏在一起的異抗原和異體蛋白象抽絲剝繭一樣條分縷析出來,從潘天高的大腦里抽出,還之于民,那么潘天高的負債之身將有可能因為變得輕快而幡然醒悟。不過這一救治工作就太艱難了,因為異抗原能夠達到致人死亡的程度,那劑量一定是驚人的,這些異抗原之間也一定是千絲萬縷、盤根錯節、冤屈重重的,要想徹底剝離,恢復各自的清白,談何容易不過為了弄清楚潘天高的死因,最后孤注一擲的時候,還是可以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