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的根基是什么?”李元吉與李承光同榻而坐,耐心的講解著。
他們猜對了,三個總督,身上很大一部分職責就是下去抓人的。
唐朝的腐敗現象并不多,但也并非沒有,每一個時代都是一樣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腐敗。
歷史上的大唐的確如此,但是到了后期,到了宋朝,貪官腐敗就徹底的浮出了水面,他們甚至已經不去在乎自己的顏面,一切向錢看齊。
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
李元吉不敢說自己全搞懂了,但至少很多出現過的問題,他是認真思考了的,也想過該怎么去改變的。
“是人心的變化?”李承光有些似懂非懂的回應道。
今年開始,李承光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于一些問題的避諱也開始逐漸的消失了,現在幾乎什么問題,李元吉都會提一些。
今日更是提起了以往從未提過的貪腐問題,這個問題很嚴重,雖說之前不多,但每一個朝廷都在嚴厲的防范。
沒有人可以忽視這個問題,但李承光還沒有涉及到這個問題,畢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李元吉搖了搖頭:“是環境!”
“以往大唐一窮二白,可以說是要什么沒什么,官員們又深受儒家思想影響,潔身自好,不愿為了那點錢財去敗壞自己的名聲以及前途。但是現在不同了,大唐的環境變了,說來說去,還是錢多了,朕大興基礎建設,朝廷投入了大量的工程,作為普通百姓,他們賺到了錢,而作為負責這些建設的官員,除了名聲以外又什么都沒撈到。
看著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卻只能守著碗中的那些飯菜,時間久了,是個人都會有些想法。”
“既然儒家思想可以限制,父皇又為何要限制儒家思想的發展?”李承光很是不解的問道。
從他記事起,儒家就已經開始敗落了,一個諾大的學派,被李元吉給硬生生的打壓了下去,原本他以為是儒家思想不行了,可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對于儒家的限制,李元吉依舊做的很嚴密,但是現在,卻又如此的肯定了儒家思想,這難道不是前后矛盾的嗎?
“凡事過而不及,朕認可儒家的一些東西,但也不認可儒家的一些東西,就好比是內閣,倘若內閣只有一位大臣,那他與朕又有何區別?況且儒家的作用要遠比這個更加嚴重。反之現在呢?科學院內集百家于一身,雖然看似門派繁雜,但所取得的成就也是顯然易見的,倘若不是儒家上千年時間對其他百家的打壓,大唐現在有的,怕是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有了。
無論何事,一家獨大,永遠是最壞的結果。”李元吉用各種案例解釋著,分析著。
李承光也陷入了深思,李元吉的這一番話,顯然對他影響比較大。
腐敗的根基在哪里?
在于儒家被打壓,或者說,儒家被打壓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盡管出現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但是對于儒家的壓制,依舊不能有任何的減小,這是國策,也是必然的。
上千年的歷史,已經向世人證明了,不能讓儒家一家獨大。
自西漢武帝以來,儒家便一家獨大了近千年的時間,在這期間,朝代更迭不斷,人員換了一茬又一茬,可儒家還是那個儒家。
不是說儒家沒用,而是對于帝王來說,對于一個有想法的帝王來說,這樣的儒家,顯然是不符合帝王利益的。
因為真正算起來的話,儒家才是真正傳承千年的最大贏家,而確定了儒家地位的漢武帝,他的漢王朝早已消失了數百年。
儒家被打壓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是環境的改變,朝廷決定發展經濟,推行各種各樣的改革手段,大量的工程被投入進去,這必然要投入大量的資金。
而事情這么多,總有疏漏的地方,而有些人,則是盯上了這一塊。
總督,李元吉為何要設置總督這個職位?而且還是級別如此高的巡視官員?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現在的大唐已經出現了腐敗的苗頭了。
事情發生在去年,一個閑得無聊,一個異想天開,一個想升官,想要政績想瘋了的監事,做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不對,應該說是做了一個很不靠譜的舉動。
但恰恰是因為這個很不靠譜的舉動,才揪出了這么一件案子。
案子的規模并不大,但這件案子最終卻直達天聽,并且引起了李元吉的重視,以至于重視到要派出三位內閣大臣作為巡查總督,到各地的巡查。
而總督的權力有多大?
看看李元吉的準備就知道了,一個營的禁軍內侍,一個九十七人規模的處置組,處置組包含十名武侯,五名搜證官員,四名調查官員,十名法庭武侯,以及一個總人數為六十八人的完整法庭。
也就是說,這個法庭不論在哪里,他們就是一個完整的法庭,可以從案發開始,一直到宣判的,中間所有的流程,所有的步驟,他們都可以單獨的去完成,而這個規模,跟一個縣的法庭是一模一樣的,只是多了一個五人組成的督軍組,負責對案件進行查詢,提疑,同時案件的宣判結果,也必須要得到這五位督軍的認可才算生效,否則只能重審。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三十二人規模的總督司,這個可以看做是跟隨在總督身邊的工作組成員,負責協調各地的正常發展,以及協調案件等等。
至于總督,并不參與案件的審查,但是當有外力開始干預的時候,總督就要站出來將其頂回去。
一個擁有內閣大臣身份的總督,站出來說這句話,份量還是很足的。
有人會說,這是高射炮打蚊子,因為案件自身的價值,并不足以朝廷搞一個這么大的陣仗。
因為那個監事查出來的,雖然屬于貪腐,但涉及的資金卻并不大。
很簡單,案情也很簡單,事情發生在鐵路工地上。
具體都有誰參與了,那位監事并沒有查出來,他是以工人的身份混進去的,自然屬于最基層的勞動力,也接觸不到那么高的東西。
而且現在也沒有什么太明顯的證據,但對方卻十分肯定的稱,他親眼見到的,在鐵路工地上普遍的存在中飽私囊的行為,因為工地上是要記工的,卡車則是記錄次數的,每來回一趟,就給一個憑記。
他發現有些卡車在天黑以后,還會再來工地一趟,但是這些卡車都是空的,并沒有卸貨,但卻正常的領到了記工的憑記。
這里面的問題就大了,卡車是往來于工廠與工地之間的,要想記工,就有一套相對應的流程要走。
進廠,裝貨,記錄,拿到工廠憑證,然后到工地,上交工廠憑證,卸貨核對數量,然后領取記工憑證,這是一整套的流程。
但是車上沒貨,卻領了這個憑證,那么車上的貨去了哪里?
那位監事一直觀察了一個月的時間,發現這是一個普遍現象,每天都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每天的數量都不多,有時候只有一兩臺卡車,有時候只有一臺,除了天不好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
他們正以螞蟻搬家的方式在中飽私囊,而這些人很謹慎,李元吉曾經暗中派人去觀察了下,發現這位監事的舉報是屬實的,又讓人去查了下賬單記錄,所有的記錄都是正常的,且工廠與工地可以對的上。
所以,中飽私囊的現象已經可以十分的肯定了,因為是經過了兩撥不同人的觀察的出的結論。
于是,李元吉憤怒了,工地上都出現了這種情況,那么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也存在這種情況?
這就是他設立總督的目的,反腐,單純的依靠地方上的努力是遠遠不行的,朝廷必須要施以重拳,以雷霆之力迅速的摧毀這股不正之風,再給其他人警示的同時,李元吉也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
還是那句話,反腐,靠朝廷是不行的,還是要靠大家共同的努力才行。
這個大家指的是所有人,而不是單一的總督,朝廷,或者地方,這里面包含了官員,包含了百姓,包含了任何人。
但是如何讓大家參與進來呢?這是個技術活。
但是對于李元吉而言,這卻并不難。
一獎一懲,參與的人自然就多了,不過這個辦法李元吉并未急著拿出來,必須要等到第一階段結束以后,才能拿出來。
當然,對于某些人來說,這是一個合理的發財機會,但是也有風險,至于怎么去把控,全看個人的看法,反正李元吉是支持的,同時也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反腐!難嗎?難也不難,難的是既得利益集團的阻撓,不難的是朝廷的決心……”李元吉淡淡的說著。
至于熟悉的那些反腐案例,李元吉承認效果很好,但認真去分析的話,就會發現其中的一些貓膩,其實反的更多的,還是‘非既得利益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