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傑隨著骨精靈行過了曲折幽深的甬道,來到一處洞府面前。
看著古拙的門口那副對聯(lián),單傑已經(jīng)了悟,要自己前來的是何人。
“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地藏菩薩,這位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頭戴毗盧冠、身披袈裟,一副普通出家僧人之相。一手持錫杖,一手持蓮花,看著單傑,面目慈靄。
“少年,觀世音傳訊與我,說不得,我要助你完成這一場功德!”地藏菩薩絲毫不似觀世音的心機深沉,開門見山的對單傑道出本意。
“金蟬不在地府,此刻,他已經(jīng)輪迴轉(zhuǎn)世!”
“那爲(wèi)何轉(zhuǎn)輪王爲(wèi)阿燈查詢,卻查詢不到他已經(jīng)轉(zhuǎn)世呢?”單傑不解。
地藏王無奈的一笑:“莫要以爲(wèi)地府便可以知曉世間一切生老病死。有些特殊人物的消亡轉(zhuǎn)世,並不會從這裡進行。”
奈何橋旁的孟婆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嘗上一嘗的。
“那他在何方?”
地藏王淡淡一笑:“或者,你曾經(jīng)見過的!”
“我曾經(jīng)見過?”單傑還在思索,地藏王卻已經(jīng)轉(zhuǎn)開話題道:“阿燈本是佛前的長明燈,被佛祖的二弟子時時勤擦拭,後來,有一隻偷油的靈鼠偷盡了燈中之油,油燈黯然熄滅,一念執(zhí)著讓她轉(zhuǎn)世到了北俱蘆洲,卻失卻了前生的記憶。佛祖的二弟子金蟬也因這夙緣,與阿燈今世相會。”
“奈何,有人觸動了藏在北俱蘆洲的遠古封印。被封印在武神壇的上古魔神蚩尤重來人間。金蟬的數(shù)十轉(zhuǎn)世之前,乃是黃帝手下的大將風(fēng)后,他與蚩尤卻是千百世的死敵,一見之下,金蟬以數(shù)十世修爲(wèi),與蚩尤同歸於盡,再次將蚩尤封印。可是他卻形神俱滅,只有一點真靈不昧,迴轉(zhuǎn)了靈山。佛祖自然要爲(wèi)自己這耗盡了所有善根的弟子尋得積累功德的修行,所以,現(xiàn)在的金蟬,已經(jīng)走在了震鑠古今的功德路上。”
“我還是不懂。”地藏菩薩說的太過隱晦,單傑不得其解。
“要怎樣才能幫到阿燈,破了這白虎門?”
“只要讓阿燈回心轉(zhuǎn)意,不在地獄苦等金蟬便可!”地藏菩薩微微一笑:“其實,有時候,作燈,要比做人快樂的多!”
“我明白了!”不知何時前來的阿燈,對著地藏菩薩深施一禮,悽然一笑道:“不知,我可還能見到他?”
“善哉,悠悠十四載,取得真經(jīng)還,他必會再回靈山。”地藏菩薩慈眉善目,說著玄奧的禪機。
“多謝菩薩,多謝少俠。”阿燈再次深施一禮,身形升空,頃刻間,化作了一盞古樸的銅燈,地藏菩薩點點頭,袖子一揮,清澈的燈油瞬間注滿了燈內(nèi)。
柔和憂傷的澄黃燈光瞬間照亮了眼前幽暗的空間,原本隱在暗處的遊魂野鬼齊齊拜服於地,不敢仰視。
光亮如同一個美麗憂傷的夢境,片刻後,就不見了蹤影。
“這第二關(guān),算你過了。”地藏菩薩哈哈一笑,
身形遁去。
一道巨大的拱門出現(xiàn)在單傑面前,通體遍佈火焰,陣陣熱浪襲來,三個鳳舞九天的大字在火中不住跳躍——朱雀門。
“蒼茫大地,千秋功過已沉浮,古神蚩尤的身影猶現(xiàn),瀰漫的殺意驚動三界,本應(yīng)沉睡的靈魂,蠢蠢欲動……”依然是道貌岸然的鐘馗天師,笑瞇瞇看著單傑,如此能幹的年輕人,不利用一下豈不是對不起當(dāng)年辛苦佈陣的大聖爺。
“天師,這朱雀門內(nèi),又是何等考驗啊?”單傑見鍾馗忍著笑意的忍得很辛苦,如何不知道自己成了他的免費勞力。
“那我就直說了!”鍾馗也不再客套。
“生當(dāng)作人傑,死亦爲(wèi)鬼雄,在地府,有一種特殊的鬼魂,他們生前乃是九五之尊的帝皇,到了地府,便是十殿閻羅也不敢過分難爲(wèi),任由他們自在逍遙……”
功過難以論定的帝魂們往往在地府沉睡很久,本應(yīng)被孟婆湯奪去記憶,本應(yīng)在黑暗中等待下一世的到來,然而卻有一人醒來了,一位前朝君王。在天地異動的時刻,在三界英雄都注視著戰(zhàn)神遙遠而巨大的身影之時,沒人留意地府小小的異動。
“可惜,這個邪惡的帝魂,卻遇到了一個忠於職守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好天師!少年,前進吧,將那邪惡的帝魂收到我的葫蘆中!”鍾馗慷慨激昂,將自己的硃紅葫蘆遞給了單傑,袍袖一揮,單傑被傳送出了地府。
陌生的一座都城,冷清的青石板街上,凝結(jié)露水掩映著天上黯淡的星光,時已深夜。
“快走!莫要磨磨蹭蹭!”長街之上,有皮鞭揮舞過的響聲,單傑聞聲而去,一員猙獰的鬼將,揮舞著手中的皮鞭,鞭撻著面前被捆成一串糖葫蘆一樣的人羣。那都是些壯年男子,神情委頓,佝僂著身子行過了長街。
看到面前的鬼將,單傑便不由想起了那日,那條奮不顧身攔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如今嘴邊的笑意是否依然安詳?
耀武揚威的鬼將,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後,已經(jīng)悄悄的綴上了一條人影。
行過了青石板街,鬼將將那些人驅(qū)入了一間普通的民宅。
“老韓,你怎的纔到,照你的速度,我們的任務(wù)何時才能完成?”屋中另外一名鬼將正坐在八仙桌旁,閒適的喝著茶。
“少他孃的說風(fēng)涼話,老子拘的是男子,你小子拘的是女流,難度怎麼可能一樣!”被稱爲(wèi)老韓的鬼將憤憤不平,回手一揮鞭子,想要打上後面的囚犯兩下,出出分工不平的怨氣,卻只覺手上一緊,鞭子被人一把攥住。
“你等鬼物,爲(wèi)何在人世間橫行霸道?這些被你們拘禁凡人又是怎麼回事?”單傑拉住鞭子的手穩(wěn)如磐石,雙眼射出寒光,質(zhì)問著面前的鬼將。
“老劉,併肩子上,有人來砸場子了!”鬼將老韓放開了拉扯不動的鞭子,就勢亮出了關(guān)刀。
老劉與老韓生前便是一殿之臣,死後有同事一主,兩人的心意早已默契
無比,一看便知點子扎手,老韓估計自己罩不住,他一聲怪吼,衝上來與老韓夾攻單傑。
怎奈,面前的年輕人實在是實力強橫,他手中的扇子縱橫飛舞,帶著如山的潛力與奇詭的變化,讓兩人左右支拙。更可氣的是,這廝怎的還邊打便放出了張張符紙,實在是欺負人,不,是欺負鬼!
兩個鬼將,被單傑的定身符牢牢的束縛在當(dāng)?shù)兀呀?jīng)不復(fù)當(dāng)初的狠戾兇殘。
“少俠饒命,我們兩人也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鬼將老劉眼見人爲(wèi)刀俎我爲(wèi)魚肉,還未等單傑逼問,已經(jīng)先自軟了下來。
“小的名叫劉武周,旁邊這憨貨叫做韓擒虎,名爲(wèi)擒虎,實則連只豹子也打不過。”
“劉武周?韓擒虎?”單傑沉吟,這兩個名字,他極爲(wèi)熟悉。那是與他父親單雄信同時代的武將啊!
“你們不是隋煬帝手下嗎?爲(wèi)何不好好去投胎轉(zhuǎn)世?卻在此做些肆虐人間的勾當(dāng)?”
“唉!一言難盡啊!”劉武周眉頭一皺,長嘆短噓。
“是這樣,我們一直都在隋煬帝手下,從生前,到身後。那個該死的昏君趁著最近地府管理混亂,帶著我們逃了出來。她逼著我們徵集男丁作爲(wèi)鬼卒,徵集女子擴充他的後宮。那個淫亂之人,生前便最好女色,死後依然死性不改,只是苦了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眼見得劉武周屈服,韓擒虎怎肯甘於人後,竹筒倒豆子一般搶先交代,作悲天憫人狀。
“即便如此,你們爲(wèi)虎作倀,又作何解?”單傑只覺這兩員鬼將與先前的陳慶之比起來,不但戰(zhàn)力遜色,人品更是天差地別。他卻不知道,大凡身爲(wèi)幽冥鬼將,憑藉的便是生前的威名與胸中的不平之氣。這兩人生前便已經(jīng)是首鼠兩端的牆頭草,死後的道行又能高到哪裡去?
“這個……”兩人正欲辯解,一道赤紅的光華閃過,他們兩顆大好頭顱齊齊落地,黑色的惡氣自他們頸中磅礴而出,消失天際。
“年輕人,你可是要與朕爲(wèi)敵?”一道暗色的身影自虛空中顯出,他頭上袞冕珠簾微晃,身上的龍袍隨風(fēng)微擺,面如冠玉的臉上,細長的眼睛之中閃著難測的光芒。
“隋煬帝?”單傑未料到。史上屈指可數(shù)的荒淫之君,好大喜功的隋煬帝,便是眼前這般模樣。要知道父親與一班結(jié)義兄弟,還有無數(shù)的志士,拋頭顱灑熱血,便是爲(wèi)了要將此人驅(qū)逐,現(xiàn)在,他竟然這般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既然知道朕的大名,爲(wèi)何不跪?”隋煬帝一聲斷喝,竟然頗有幾分威嚴。
“我是特地來超度你的!”單傑一聲輕叱,摺扇擺動,向著隋煬帝攻去。
“豎子無知!”隋煬帝又哪裡會將單傑放在心上,赫赫帝王之身,幽冥界萬千陰魂的滋潤,讓他有了鬼仙的實力!面對著急攻而來的單傑。他一拂袍袖。
單傑的扇子被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所阻擋。
九五之尊的帝魂,又豈是好對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