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鬼丟下了手中的白骨,面對的,是雙目直欲噴火的單杰,還有他手中如九天霹靂一般迅猛的扇風。
此刻,已經出離了憤怒的單杰,只覺眼前獰惡的急急鬼,就好像一塊尋常的石塊,一根平凡的木頭,對于自己,竟然沒有半分威脅。
在這時刻,單杰自怒火之中,領悟了程咬金一直淳淳教導的招法奧義。
他身形一挫,凌空飛起,手中的扇子一連三斬,斬斬帶著萬鈞之力,向著急急鬼飛落而下。
急急鬼眼見得對方扇走如電,潛力如山,不敢硬接,轉身便欲避過鋒芒,卻不料,他方才轉過身子,面前又是一個揮扇而下的單杰。
急急鬼心神沮喪,再次轉了一個方向,映入眼簾的,是單杰驚鴻急電一般的扇子。
“他為何能夠分成三個方向攻擊我?難道是幻象?”急急鬼腦中閃過最后一個念頭,然后不甘的看著自己笆斗一般的頭顱距離身體越來越遠。
單杰揮手,紅色的冊子如紙鶴蹁躚飛過,掠過了無頭的急急鬼。自急急鬼的脖子里冒出了一股黑氣,長鯨吸水一般涌入了紅色的冊子。冊子上,急急鬼的名字重新變得暗淡無光。
在方才的一剎那,單杰將橫掃千軍的三連擊與四面攻擊的破釜沉舟完美的結合起來,一舉擊殺了急急鬼。
此招式,單杰名為——十方無敵!
待到懦弱麻木的鄉人們抬起頭,單杰青衫已遠,徒留下他們平庸冰冷的繼續著生活。
丑時四刻——搗大鬼。天師符落雷如雨,霹靂滅之。
寅時三刻——抵達鬼、卯時初刻——誆騙鬼、巳時二科溫斯鬼……單杰在各地奔波不停,紅色冊子上的鬼名一一暗淡熄滅。
還有最后了一個了,單杰低頭看了一眼冊子,亥時三刻——冒失鬼!
“借過借過!”就在單杰方才降落到一處繁華的街道,一個黑衣漢子背負著一個大肚隆起的女子,如風一般卷過了單杰的身邊。
除了那女子痛苦的呻吟,便是一股濃濃的鬼氣掠過。
單杰皺皺眉,尾隨而去。
“快些快些,這孕婦要生孩子了,你還發什么愣?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這房子!”黑衣大漢一腳踏在凳子上,一手舉著沙鍋一般大小的拳頭,對著面前的男子大聲叫嚷。
“可是,小的是獸醫??!”黑衣大漢對面的男子愁眉苦臉,無奈的表白著。
“靠,那你不寫清楚一點!”黑衣大漢咬牙切齒,一拳擂在桌子上,紅木所制的八仙桌頓時四分五裂。
“我有寫??!”獸醫怯怯的望望外面迎風招展的棋子——專治各類難產,接生。只不過,后面還有一個大大的紅色“獸”字。
“我不管,今天要么你幫這位大嫂接生,要么我幫你超度,你選吧!”黑衣大漢哪里肯承認這是自己的責任,眼看著自己背負來的產婦痛苦的呻吟,語不成調,他外表粗
豪的掩蓋下,確實有著極為敏感脆弱的內心。在他看來,一竅通百竅通,這等事情,人與野獸大約也沒什么分別,或者,差別只在于產出數量多少的問題了!
“大爺,我是真沒干過這個。你若是強逼著我,到時一尸二命,小的可擔不起這個責任!”獸醫軟語相求:“此去城南三里,有一位姓王的穩婆,對這個最是拿手不過,大爺,您還是趕快吧!”
“當!”黑衣大漢將一錠金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左手卻掩到了背后,有微微的痛楚自他的眉間一閃而逝。
“接了生,這金子便是你的!”
“這個……”所謂財帛動人心,獸醫一生之中,也沒見過這樣大的一錠金子。要不試試?成了,金子到手,不成?死的是別人……他一把抓起了金子,用牙齒使勁的咬了咬,一跺腳,“好吧!跟我來后堂!”
“等等!”單杰突兀的出現在面前,對獸醫道:“你再看看你手中的金子!”
獸醫訝然的低首,手中原本拿捏的沉甸甸,硬邦邦的金子,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一攤稀軟的牛糞。
“呃……”想到自己方才竟然還用牙齒去咬這攤牛糞,獸醫只覺喉頭作嘔,面色由紅轉青,淚眼盈盈,雖然不敢翻臉,斜睨黑衣大漢的目光中,卻滿是怨毒。
“你!”黑衣大漢未料到竟然有人能破解自己的障眼法。眼見得面前的少年膚色瑩然,身上寶光流轉,定是修真之人,若是平常自己也還能與之一搏,但是此刻……
“你想必是什么名門正派,前來做什么打抱不平的狗屁功德了?”黑衣大漢怒視著單杰,眉間的痛苦之色愈加嚴重。
“隨我來!”單杰拉住了黑衣大漢,伸手召出了飛行符,顧不得驚世駭俗,就那么沖天而上,就此無蹤。只留下宛如一夢的獸醫,呆呆的看著手中的牛糞與面前四分五裂的紅木八仙桌。
城南三里,翠竹巷。接生的王穩婆,將已經氣若游絲的產婦攙扶進了后堂。留下單杰與那個黑衣大漢,在巷外叢叢翠竹之中相對而立。
“你可知道,若是任由方才那個獸醫接生,這位大嫂必會遇險!你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害人?”單杰看著面前的黑衣大漢,心中大是躊躇。
“那位大嫂,丈夫從軍未歸,我也是路過,見她孤立無援,所以才要幫她一把。你們總是這樣,救人就是救人,又怎么會扯得上害人,真是好人難做!”黑衣大漢似是被單杰的話觸到了心中的隱痛,憤憤不平道。
“我相信你!”單杰淡淡的說道?!澳氵€是治傷吧!”
“好嘞!”黑衣大漢倒真是爽直之人,也不問單杰怎能看出自己的傷勢,也不問單杰的來意如何,就那么盤膝坐下,入定療傷。
在黑衣大漢的身后,一個巨大無比的窟窿觸目驚心,那窟窿邊緣參差,就好像被熱水潑過的雪面一般。
產婦/方才流出的羊水與產血,本就是克制鬼類
最好的物品。這黑衣大漢也當真是硬骨頭,方才那等焚魂傷神的痛楚,他竟然生生的忍受了下來。
這一切,單杰卻是全都看在了眼中。急公好義,但卻為人冒失,卻不知,被他幫助過而枉死的人,是感激他還是怨恨他?
“你手中的是……”調息完畢的冒失鬼一躍而起,吃驚的望著單杰,這個青衫男子手中拿著的紅色冊子,怎么看怎么像鐘馗老爺手中的那本,難道……
“你是來捉我回去的?”
單杰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他可以斷定,面前的冒失鬼絕不是前九位那種肆虐人間的惡鬼,反倒是頗有幾分可愛之處。奈何,自己要破陣,要盡快的破陣。
冒失鬼仰天大笑,笑聲之中的激憤震得竹葉片片飛舞盤旋落下,前世為了幫助一位妻子被霸占的書生討回公道,手刃敵酋,卻不料,在地府,因殺生之罪投入了惡鬼道,這次趁亂出來溜溜,幫助世人行些善事,卻又遭到了追殺……只想問,世間百姓受盡不平之時,那些神明佛祖在何方?怎的追捕起自己這等逃犯,卻是如此的雷厲風行!
長天如秋水一般澄凈,片片竹葉在對立的兩人之間盤旋飛舞,眼見得,一場大戰已經不可避免。
“哇!”一聲響亮的啼哭,讓兩人俱是一震。稚嫩嘹亮的聲音之中,飽含著對于生命的深刻喜悅。
“生了,生了,好白胖的小娃娃!咦,人呢?”王穩婆的大嗓門自院落之中傳出,身形閃動處,兩人已經掠到了她的身旁。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蓖醴€婆高興的將懷中襁褓拉開一線,讓兩人看了看那雙咕嚕亂轉的烏黑大眼睛。
“幸好你們及時將她送到,幸好你們遇到了我老婆子,否則,便是一尸兩命了!”王穩婆的話語中滿是矜持自夸,討好之意也昭然若揭。
“好好好!”冒失鬼欣喜的搓著大手,有心去觸碰一下面前那個可愛的小臉蛋,卻又擔心自己為他帶來不祥,神情煞是矛盾。
“這錠銀子,還請王婆婆收下,我兩個還有事在身,那位大嫂與這個孩子,就托付給你了!”單杰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銀子,遞給了王穩婆,當先御風而去。
“這人,好奇怪!”冒失鬼嘀嘀咕咕的轉過身子,走向了暗處。
“鐘天師,還有一個時辰,你可否再指點我一個惡鬼,那個冒失鬼,實在是……”單杰趕到了鐘馗身邊,遞上紅色冊子,請求道。
“哈哈哈!算你過了!”鐘馗極為爽快,“那冒失鬼救下的,乃是文曲星下凡的狀元郎,已經足以抵消他前世的殺孽,好了,你速速去吧!”
若是冒失鬼救得不是狀元郎,而是一個注定庸碌一生的凡人,那又會如何呢?單杰滿心疑問,轉身邁步,隨著鐘馗的指引,走進了突兀出現,散射著點點星芒的巨型拱門。
白虎門,三個大字,寫不盡的蕭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