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後,秦天就在邊上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晚上很安靜,雖然月光並不是很明亮,但至少天上還有很多閃爍的繁星,他在突然之間難得放鬆了很多,之前從林子裡一路狂奔過來,現在才真的感覺到有些累了。
於是秦天順勢就躺了下去,真真切切體會了一次別人口中說的“以地爲席,以天爲被”的滋味,好在地上的土都是乾的,野草也不扎人,他感覺挺不錯。
小時候在龍隱村,秦老爺子也會經常帶他一起到村尾的空地上坐著看星星,偶爾也會跟他講一些星象測位,風水秘術的事情,但那時候秦天聽得雲裡霧裡,雖然對秦老爺子講的東西很感興趣,但他每次只要一開口詢問,秦老爺子鐵定就打住不繼續說了,所以秦天對那些所謂的星象之說,也只是稍微略懂了皮毛而已。
一直以來,秦天其實都很好奇秦老爺子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因爲他從小到大,秦家好像根本不用像其它村民一樣早出晚歸地到地裡幹活,而秦老爺子給他的也是豐衣足食最好的生活,有一種有錢人家地主的架勢,而且最令秦天心裡在意的是,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每次因爲好奇問起來,秦老爺子都是沉默地嘆氣,然後一語不發,關於秦天父母的消息,秦老爺子直到去世前也沒有提到過任何一個字,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他們,秦天自是聽不懂這句話,但他也無法去自己想原因,因爲他從其它地方也沒有聽到過關於自己父母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他曾經自己想象過無數種可能,也許他的父母是因爲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這樣的理由都是他小時候的想法,後來長大一點他又想,也許是父母去世地早,留下了他和秦老爺子兩個孤家寡人,所以秦老爺子纔不願意提起他父母的事,秦天覺得這個理由最爲合理,但他卻沒有去找秦老爺子確認,因爲每次他去問的時候,都能看到秦老爺子眼裡深深的愧疚和傷痛,他也不忍心再問出口。
天上的星星有的一閃一閃的,好像是人的眼睛,老一輩裡有一個說法,人在去世後都會到天上去,然後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著自己的子孫後代,秦天對這個說法不相信但也不懷疑,此時他稍微睜著眼睛就能看到天上滿天的繁星,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那秦老爺子又會是哪一顆呢,他的父母是不是也變成了星星,此刻是否在天上看著他呢。
因爲想的太多了,後來秦天覺得有點累,就稍微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下,他其實不太敢全身心放鬆地直接躺在這天底下睡覺,畢竟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的情況也因爲天黑看不清,但他可能是實在太累了吧,剛一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在夢裡,秦天先是夢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父母長什麼樣子,所以就算是在夢裡,父母的樣子也是模糊不清的,他著急想要看清他們的樣子,但他們卻只是出現了一會,萬般溫柔地叫了他一聲“小天,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然後就立刻消失不見了。
秦天在夢裡努力地想去拉住自己的父母,但伸出去的手只抓到了一股冰冷的空氣,這時,秦老爺子的聲音也在周圍響起:“天兒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走我們的路,就那樣平平淡淡,簡單健康地生活下去。”
秦天慌忙地轉身,剛好看到秦老爺子逐漸消失的身影,他發了瘋一樣地衝過去,秦老爺子卻也和他的父母一樣,早就消失地徹徹底底。
再次驚醒的時候秦天感到眼睛一陣刺痛,他嘗試著眨了幾下眼睛後才慢慢睜開,天已經大亮了,本來還是滿天繁星的天空此刻已經變成了晴空萬里,一輪火球一樣的太陽正明晃晃地掛在他頭頂上。
秦天又在地上多躺了兩分鐘才慢慢起身,感覺胳膊有些麻,他一邊自己按一邊撐著地站起來,身體才起到一半,他突然看到前面不遠處蹲著一個人。
因爲和那人之間還是有些距離,所以秦天並不能確定那是誰,但從背影來看,他覺得有些熟悉,應該是一個認識的人。
能在這裡看到人影,秦天心裡稍微有些激動,想到昨天他一個人在林子裡膽戰心驚地到處瞎逛,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糟糕,這下倒好,終於有個其他人了,不管認識不認識,在這個荒涼詭異的地方,想必對方也應該舒心不到哪裡去。
這樣想著,秦天便慢慢地向那個人影靠近了去,他甚至在心裡盤算好了要怎麼開口,就算是個陌生人,也要客客氣氣打聽一下那人在這裡幹什麼,說不定還能知道這是哪裡,又該怎麼走出去。
“朋友,你好啊。”
秦天客客氣氣地開口,因爲在這個糟心的地方他實在是笑不出來,所以只能勉強在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這樣就算對方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但至少出手不打笑臉人吧。
聽到他的聲音後,那人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站起來轉過身,秦天一看,那人居然是之前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辰風。
秦天的假笑僵硬在臉上,但他心裡卻是真的有些興奮,看著辰風驚訝地開口:“辰風,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在這裡突然看到辰風,秦天雖然驚訝,但也很快恢復了情緒,而且在腦子裡快速地思考,既然辰風會在這個地方,那說不定高子夜也會在這個地方,畢竟他們兩個人消失的模式幾乎是一樣。
相對於秦天看到自己的驚訝,辰風倒是顯得冷靜很多,可能是因爲他早就發現了秦天的緣故吧,所以他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沉穩態度,搖搖頭說道:“我記得當時在林子裡,我在前面帶路,然後突然就被一股很強的力量吸了進去,後來我就暈了不省人事,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那裡。”
辰風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地方,秦天順著方向看過去,正是他昨晚休息的那片空地。
聽辰風這樣說,秦天立刻想到了將行所說過的話,他說臥龍神廟有一股靈力,可以在人毫無防備的情況把人吸到另一個空間裡,看辰風這情況,和將行所說的相差無幾。
“那既然你被那股力量吸到了這裡,你有沒有看到高子夜,他應該是和你一樣的遭遇,我們怎麼也找不到他。”
此時秦天因爲看到了辰風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所以激動地想要知道高子夜的下落,辰風擡眼看了他一眼,還沒準備開口回答他的時候,秦天身後就傳來一聲很激動的聲音:“天兒,你睡醒了啊。”
秦天立刻轉身,就看到高子夜滿臉笑臉地走了過來,手裡還捧著兩個溼漉漉的竹筒,應該是去找水了。
高子夜走到跟前,把竹筒遞給秦天一個,然後又順手遞給邊上的辰風一個,秦天稍微愣了愣,就著竹筒喝了一大口水。
辰風說要去看看周圍的情況,於是就走開了,秦天這時才找到機會,看著辰風的背影慢悠悠地問道:“怎麼,你們兩個死對頭沒有吵架了?看樣子在這個鬼地方,相處地還不錯。”
高子夜越聽就越覺得秦天的話不太對勁,於是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皺著眉頭滿臉鬱悶地說:“你可別瞎說,在這裡他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決定了,以前那些事就不提了。”
“救了你一命?怎麼,你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秦天聽高子夜這樣說,心裡稍微有些擔憂,急忙緊張地問道。
高子夜看秦天一副緊張兮兮關心他的樣子,笑著回答他:“可不是嘛,我記得當天晚上你換我去休息,我本來在閉眼睛之前還暗自決定,稍微養個神就好,千萬別睡著了,但當時真的是邪門了,我一閉上眼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在天上飛一樣,後來我醒了,你猜怎麼著?”
說到這裡的時候高子夜停了一下,還故意賣關子地看向秦天問他,秦天心裡正一起混亂,哪有什麼心思去猜啊,於是飛快地擺擺手,催促道:“猜什麼猜啊,你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高子夜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道:“後來我醒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樹林子裡。”
說著他擡手指了指前面秦天昨晚跑出來的那片林子:“你看,就是那片林子,我當時以爲自己睡過頭,你們先去找路了,於是立刻爬起來準備去追你們,但是那時候林子裡的樹卻突然自己活動了起來,一棵棵像中邪了一樣向我撲過來,幾乎就在瞬間把我團團包圍住了,我雖然身手很厲害,但那麼多樹,而且還是如此詭異的情況,我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以爲自己命薄,要在一片林子裡被一羣中了邪術的大樹給弄死,但幸好這時候辰風突然出現了,三兩下就把那些樹給挨著砍了一通,雖然沒給砍倒,但至少爭取了機會把我給救了。”
“天兒啊,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你說我這平時身手也算得上是上等了吧,可是那會兒……”
“好了好了,我大概明白了,你不用說了。”
秦天看高子夜講完辰風救他的情況又要開始講他自己多厲害了,於是立刻出聲打斷了他,如果他還不開口,真不知道高子夜還會把自己的身手給吹噓地多厲害才肯閉嘴。
就這樣被打斷,高子夜纔在瞬間覺得有些尷尬,他下意識摸了摸後腦勺,然後纔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很吃驚地問道:“對了天兒,你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寧真那女人去哪裡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我和辰風幾乎把這周圍的情況全都看了一個遍,這裡除了一個破廟以外,什麼都沒有,我們現在該怎麼回去啊?”
高子夜一口氣說了好多,而且問題也有好幾個,秦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但是經過這一提醒,他才立刻轉身,直直看向前面,昨晚他以爲那是一個房子,現在看來,竟然是一座有些落敗的廟宇,不過看著雖然破,但樣子卻還保存地完好。
看秦天不說話,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破廟看,高子夜心急地拍了他一下:“喂,天兒,你怎麼了?”
秦天回過神,問高子夜:“那廟宇裡面有什麼嗎?”
高子夜搖搖頭:“就是一個破廟,裡面一團亂糟糟的,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雖然高子夜對那廟宇沒有抱什麼希望,說出的話也沒有什麼價值,但秦天還是對那裡面充滿了好奇,他甚至覺得那廟宇越看越眼熟。
“走,過去看看。”
說著秦天已經動身往廟宇大步走了去,高子夜急急跟上去,有些不死心地繼續問道:“破廟有什麼好看的,你還沒回答我的呢。”
秦天沒有停下,邊走邊說:“答案說不定就在那破廟裡,我們要回去,還得去裡面找線索。”
高子夜不明白秦天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破廟裡難不成還有什麼通往光明大道的路嗎?可是他之前和辰風已經在那破廟裡面找了無數次,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如果真有什麼出口,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
秦天沒有理會高子夜,快速走到了廟宇跟前,他稍微停下來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裡和他之前夢境裡的那個地方果然是同一個地方,於是他心裡一激靈,立刻衝了進去。
高子夜看秦天突然之間變得很激動,而且還直接由走的變成了跑的,他搞不懂秦天究竟在想什麼,但還是快速地跟了上去。
此時秦天已經到了廟宇的正殿,他端正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眼前的情況正如高子夜所說的那樣,亂糟糟的一片,但是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的神像卻讓秦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按耐住心裡的激動,秦天先是仔細確認了一番,那些神像雖然都是面朝下倒著的,但也很容易看得出來是人身獸面的樣子,而且秦天還在心裡默默把那些神像數了兩三遍,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座神像。
這時辰風也從外面走了進來,看秦天一副正兒八經嚴肅的樣子,他再次環顧了一圈正殿裡的情況,然後纔開口問道:“怎麼了,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高子夜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同時也把目光放到秦天身上,等著他說話。
確定了眼前的廟宇確確實實是他之前夢到的那個地方,秦天這才轉過身,簡單地把整件事情的經過給高子夜和辰風講了一邊,包括將行的突然出現,從他那裡知道的臥龍神廟的事情,以及臥龍神廟產生的靈力,和他們此刻身處的地方。
其實秦天也是在確定了眼前這座神廟的時候,才徹底確定了他也到了神廟的幻境裡,而他也終於明白了,將行突然莫名其妙地出手將他劈暈,原來是爲了把他送到這環境裡面來。
高子夜一時之間沒有聽明白,挑了個自認爲是重點的問題問道:“天兒,你說將行也來了龍隱山?而且還在關鍵時刻救了你和寧真,他怎麼樣找到你們的啊?”
反正地方也已經找到了,秦天心裡的石頭落下去了一大半,於是糾正高子夜:“聽將行說,他一直都在龍隱山裡,應該是住在山裡吧。”
高子夜一聽,眉頭緊皺:“深山野林的,你說他不會是從上次一聲消息也不打就離開以後,一直都住在龍隱山裡面吧?那不是成了野人了嗎?”
高子夜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之間對將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是秦天卻懶得再跟他討論這些沒用的問題了,直接轉過身進了正殿,蹲在那些倒塌的神像面前觀察起來。
辰風聽了秦天的解釋,大概的明白了,雖然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但他卻沒有像高子夜那樣好奇心爆棚地去追問,看秦天跑去觀察那些神像,他也走了過去。
高子夜看沒人理他,也慢悠悠地走了進去,嘴裡喃喃道:“這個破廟,真的是臥龍神廟嗎?這怎麼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啊?”
辰風擡頭看了他一眼,脫口而出地問:“那你想象中的神廟應該是什麼樣子?”
高子夜突然就被問住了,聳聳肩小聲地說了聲:“至少,也不該是這樣一副破爛的樣子吧。”
辰風看秦天一直在觀察地上倒著的那些神像,而且一座接著一座地觀察,他也盯著其中一座神像看了很久,但是卻看不出什麼名堂,於是索性走到秦天跟前,直接開口問道:“你說臥龍神廟消失是因爲這些神像受到了破壞,那你看出來是哪裡受到了破壞嗎?”
秦天搖搖頭,他確確實實把這裡十二座神像都仔細觀察了一遍,但卻什麼也沒看出來,突然之間他有些後悔,早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他應該先提前做做功課問一下將行,直接問清楚神像受了破壞究竟應該怎樣恢復,也不至於現在壓根連一點線索也發現不了。
“要不這樣吧,我們先把這些神像全給擡起來,再怎麼說也是神像,就這樣倒在地上也不好。”
秦天想了想,覺得反正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倒不如先把神像擡起來,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發現,而且他那時候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夢境裡的一個畫面,十二生肖神像全都端正地供奉在正殿之中,秦天搖搖頭,不明白爲什麼會突然想到那個畫面,但那才應該是神像原本該有的樣子。
辰風聽他這樣說,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就準備和他一起把神像擡起來,高子夜皺著眉頭,覺得神像那麼高大,肯定很重,他雖然有些不情不願,但還是過去幫忙一起擡。
再怎麼說也是三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雖然神像確實很重,但他們齊心協力還是很快就把十二座神像全都擡了起來,只是沒有按照位置去排列整齊而已。
三個人有些累,於是坐到正殿中間休息,高子夜是個閒不住的人,儘管身體很疲勞,但他嘴上還是忍不住去問秦天:“天兒,你說我們到底能不能想到辦法離開這裡啊,我之前一直不知道這裡是幻境,以爲只是某個叫不出名字的深山老林,但是現在我還真有些擔心,這地方又沒有什麼能吃的,我可不想我們被活活困死在這裡。”
雖然高子夜囉嗦是囉嗦了一些,但他的擔憂卻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秦天看他情緒有些低落,於是故作輕鬆,當作是給高子夜打氣,也給自己信心地說道:“你看你,一個大男人還在這裡玩起憂鬱的情緒了,你放心吧高子夜,我們肯定能出去的,你別忘了,在這個幻境的外面,還有一個將行呢,你不相信我們,也得相信將行吧。”
聽秦天這樣說,高子夜大概覺得自己剛纔說出那番泄氣的話有些面子上掛不住,於是立刻大聲地補充道:“我肯定相信將行啊,但是我也相信我們,說不定咱自己就想到辦法出去了呢。”
秦天突然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轉身去看身後的神像,雖然之前在夢境裡看到過一次,但他並沒有看仔細,現在神像就在眼前,雖然身上都沾了些灰塵有些落魄,但那人身獸面的十二生肖看上去,依然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