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生活一直是處在非常平靜的階段,那麼後來出現的兩個人就打擾到了我平靜的生活。當我開始白天與黑夜顛倒過來生活,用更多的時候與網絡上的朋友聊天時,小筱帶來了她的男朋友王皓,是同一學校電腦系的高才生。那次吃飯約在老街咖啡,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表示道歉,然後去洗手間裡洗臉清醒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抽了根菸。徹底清醒後終於注意到在我對面坐著的王皓,他是個乾淨的男人,雖然不是非常英俊,但是眼裡有真誠。飯席間的談話他們引出另外一個人,席瑾,我不難感覺到他們想極力將席瑾介紹給我認識,我也能夠明白他們的意圖,小筱只是不希望我一個人太過冷清的生活,希望我的生活可以正常起來。最後,王皓說,微央,這個週末我們三個約好去江南玩的,你也一起來玩吧。我看著我們盛情難卻,欣然答應。
王皓送我們回家,車到樓下,他先下車爲我們開車門,然後用手遮住車沿,看著他對小筱無微的照顧我很放心。然而小筱回家後開始向我描述席瑾的情況,沒等她說太多,我就回房了。MSN上遇到向晚,於是隨意聊了起來。
微央:週末朋友給安排了相當於相親的聚會。
向晚:其實是朋友擔心你會寂寞吧。
微央:你真聰明。不過我不喜歡陌生人的介入。
向晚:可是你總是要適應這個社會的陌生人羣,你身邊總是會出現很多的陌生人,你沒辦法拒絕。
微央:人一定要向生活妥協。這真像小說裡的句子。
向晚:你真有趣,微央。看上去在調侃生活,其實你是在諷刺。
微央:呵呵。
週末那天氣候溫暖,小筱換上粉色裙子和套頭毛衣,溫柔可愛的樣子,她的樣子看上去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戀愛中的女人或許真是最有魅力的。
王皓和席瑾開車到樓下接我們,小筱提前一個鐘頭叫醒了我,我的黑眼圈越來越嚴重了。下樓後看到猛烈的陽光,著實不太適應。王皓向我介紹,這位是席瑾,我的好朋友。
我擡頭遇到席瑾的目光,深邃而炯然的眼神,或帶著些許的溫情,我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種灼熱的溫度,他在內心裡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王皓過來提醒我們該上車了,我向席瑾點頭微笑,然後和小筱坐到車裡。小筱說,剛剛席瑾是害羞,不知道對你說什麼了。我並不在意這些,今天去的江南其實是宜昌隔著長江對岸的一個小鎮,正直春暖花開,氣候宜人,我打開車窗看到路邊樹枝上正長出花苞的油桐花,這種溫柔的小花正在很努力地生長著,大概櫻花落後它們就會開始綻放,而它們綻放的方式卻是在最美麗的時候離開樹枝,用獨一無二的笑容去擁抱土地。這樣的決絕,從來沒有絲毫的悔恨過。在我出神的時候,坐在前排副駕駛座的席瑾轉過來說,微央,最近身體還好麼?
嗯,還好吧。
聽小筱說,你身體老是不怎麼好。
沒有,挺好的。
微央,我能看出來,你臉色這麼差。席瑾說話的語氣軟軟的,真是溫柔的男子,只是我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還略帶排斥心理,小筱打了圓場,說,席瑾,微央不習慣坐車,你讓她休息會吧。於是我順勢靠在小筱肩膀上,附在她耳邊問,你發覺了沒。
怎麼。
席瑾是不是認識我。
他那是暗戀你,呵呵。
我和小筱在後面低語,感覺上如同是在打地下暗號的革命工作者,生怕被席瑾聽到了。而我只是把小筱的話當作玩笑來對待。車行至長江大橋,遠出行駛的船隻在下面倉皇而過,他們匆忙地來到這個城市的邊沿,然後再匆忙趕路離開。我看著這些似乎又能夠構思出一篇小說的意境了,生活是不允許人鬆懈的。一旦放鬆下去,就會失去生存的能力。
是不是我總是把自己弄的格外緊張,然後來麻痹自己活躍的神經代替某些想法的產生,又或者說其實我爲了掩飾那些空白的東西,所以要做出一副繁忙無空的假象。車漸漸進入江南小鎮的邊沿,過於古老的房屋建築,以及那些在田裡播種新的種苗的人們,我們的車一直開到一大片的草地邊,連綿的小山羣環繞著整片的綠色,王皓挑選的地方在一顆大桐樹下,小筱把帶來的桌布鋪在上面,然後開始擺餐具和食物。我擡頭望著天上的雲,宜昌的雲是溫柔而剛強的,它們或者集體出現,但是時間不長,或者出現的非常稀少,而且很快就會從你的眼前消失掉。如同幻影。
時間還早,我想去爬山,這裡的山都非常矮,於是我獨自向山的方向走去。路邊草叢裡生長著野菊花,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種植物,它們似乎在哪裡都可以生存。漸漸踏上山路,道路兩旁已經亂長出許多灌木植物,它們瘋亂生長的路線雜亂不堪,我捋起袖子,那些灌木植物上的刺偶爾觸碰我的手臂。道路隱沒在植物中,大快的碎石橫在前面,我感覺到身後有人的氣息,應該是席瑾。
在迂迴的山路中,我終於找到通往山頂的小道,可是當我的腳剛剛離開地面,一個踉蹌讓我的身體向前倒去,我在慌亂中想抓些什麼,及時趕來的席瑾一把抱住我,我們同時摔到一旁的一塊平地上。剛剛是驚險的一刻,不遠處就是崖邊,幸好席瑾一直在我身後。
啊,微央,你的手……席瑾叫起來,這時我才感覺到手心的疼痛。剛剛在慌亂中抓住的是幾根帶刺的枝條,那些刺深深扎進皮膚裡,已經流出鮮血。別動,我來幫你把刺挑出來。席瑾安置我坐下來,然後開始小心地挑這些刺,山上的植物大多長有很長的刺,席瑾每挑出一根刺,我的手心就會涌出一些液體,大片大片的鮮紅逐漸染透了他的大衣。他掏出手帕替我包紮傷口,棉布格子的手帕有他的體溫,他的眼裡充滿了憐惜。
前幾日才下過雨,山上路很滑。早知道就不會帶你們來這裡了,都是我的錯。他將一切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我注視著他的睫毛,在他說話的時候隨著眼睛眨動。他說話的語氣一直都是這樣軟軟的,聽的令人難以自拔。我說,席瑾,不怪你。我應該感謝你。
不,微央,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他握住我的手,神情如此堅定,而忽略了血已經染透了手帕。我也忘了叫疼,我望著他,看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頭髮,他的鼻子,那麼溫情的面容,我很努力在腦子裡尋找有關他的記憶,可是仍然是空白的。也許我曾經認識他,也許我已經把他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