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輝光,終于在一片歡愛的狼藉中躍入窗欞。云聽笛身子已經清理干凈,且換上了新的里衣罩衫。此時,他看了眼窗外,道:“抱我出去見秦王,我走不了了。”
瀧藥寒一愣,繼而噗嗤笑出來,連連道:“好,好。”
這一路抱出王府,轉至神武殿,沿途宮人無不對瀧藥寒和云聽笛抱著奇怪的目光。誰成想,這宮中近日來最大的冤家,竟也能這番走在一起。
誰又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呢?
云聽笛頸上歡愛的殘痕,和這小王爺春風得意的模樣,已經足夠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此時已經是清晨,晨時的梆子還未敲響,秦王已經整頓好戰甲,做好了出行的準備。喚櫻已經布好膳食——雖然再過幾個時辰便有接風的筵席,但是秦王做為主帥,難免逢場作戲,怕是不得好食。還是先備了早膳,放讓人放心。這一路遠去,還不知能不能安歇呢。
正在此時,有人來報,說小王爺和“月白公子”求見。
秦王放下手頭的公文:“宣。”
遠遠地,就看見瀧藥寒橫抱云聽笛跨步而來,足下生風,好不快意。到了圣鑾前,瀧藥寒才放下云聽笛,兩人欠身拜了:“陛下,微臣此次前來是為了拜別。”
這番模樣,個中原委秦王一看便知,也真是應正了扶涯當時的信心滿滿——瀧藥寒果真將云聽笛拿下了。
秦王微微看了眼云聽笛,問的淺淺淡淡:“他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瀧藥寒回答。
云聽笛靠著瀧藥寒的胸膛,道:“陛下,既然公子樞沒了,那我還欠湫洛一個答復。”
“何時動身?”
“今晚便啟程,”回答的是瀧藥寒,“臣弟會一同去,等完事了,便把聽笛押回來。”
“先不忙,”秦王這話是對云聽笛說的,“樞是被害的,現在陰謀尚未明晰,讓湫洛提早知道了,反而多生事端。”
“陛下是想將計就計?”瀧藥寒聽出了其中端倪。
“不錯。因此,現下朕要你們先去找一個人。”秦王言罷,沖池影示意。后者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帛,遞與瀧藥寒。
瀧藥寒接了,展開看到上面秦王手書的那個名字,不由得蹙眉:“為什么是……”
“你找到了,便可知。”
瀧藥寒知道秦王必有打算,畢竟隔墻有耳,也不再多問,只是拜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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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
湫洛站在城墻頭,十指死死扣住磚石,渾身都在顫抖——在荒野那邊,秦軍懸掛在空中的,是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那人雙眼閉合,縱然展開的雙臂被麻繩捆在木架上,卻還是能夠透出自己的光彩。
樞,還是那慣有的牙白的錦袍,順長的青絲攏在頸后,只有兩側的幾縷輕輕垂下。唯一不一樣的是,那抹謙和溫潤的笑容再也不會出現,取而代之的,只有死亡冰冷的肅殺之氣。
樞……
樞……
湫洛咬住下唇,千軍萬馬之前,他沒有慟哭的權利。縱使身子如何抖若篩糠,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隱忍。
“少主……”狼穆悄然站在湫洛身后,帶著安慰性地,試探地喚了一聲。
湫洛緩緩抬起頭,滿眼盡是腥紅的血絲。他直瞪著狼穆,問:“秦王他,為什么要殺了樞!”
丹的事情,他已經解釋了,可是這次又算什么!
“也許,是少主和樞的事情……”狼穆遲疑了一下,嘆惋道,“少主,人死不能復生,請節哀順變。”
“樞已經是羸弱之人,他為什么等不到樞壽終正寢!”
“少主……”狼穆看了一眼秦軍懸掛的尸身,“這當中,或許有什么誤會吧。也許,便如屬下那時所言前太子之事一樣。只是當時,屬下是心急想奪回少主,而這次,卻不知是什么陰謀。”
湫洛冷笑一聲:“誤會?樞是秦國二皇子,若非他親自授意,誰敢犯天下之大不韙?”
湫洛將雙拳攢握地更緊,森白的手背骨頭隱隱顫抖。他微微仰頭,望著一天碧落塵煙,滿面滄桑:“嬴政,當我終于要相信你、等候你了,你此番舉動,又是為了什么?”
縱是樞與我有過過往,你也不該將他……
“哼,自古君王無情多,嬴政,你才當真是最最無情之人!”
長風揚起湫洛兩鬢的余絲,他斂了神色,一字一句咬牙道:“傳我令下,點三千輕騎,隨行出戰奪取公子樞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