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私心害了顧流蘇,若是顧流蘇沒有失去記憶,若是她還能爲組織效力,若是她沒有回到季延熙的身邊……那麼她就不會被組織滅口了吧?
說到底一切禍害的源頭還是他,如果當初不是因爲他幼稚的想法,以爲顧流蘇會在車禍中受傷,關心則亂,他根本就忘記了對方是顧流蘇這件事情。顧流蘇是一個不管在什麼樣的困境下都能找到活著的出口的人,區(qū)區(qū)的車禍,區(qū)區(qū)的爆破,她怎麼可能逃脫不掉呢?
白亦儒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腔中滿滿的都是自責,他緊握的手越來越緊,“主人,當年的事情是我的錯,但是流蘇還不至於一定要被除掉。她失去記憶了,什麼都不知道了,她不會泄露我們的機密,她對我們沒有威脅。”
“主人”聽了之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豎起食指在白亦儒面前搖了搖,聲音清冷,“你錯了。正是因爲她失憶了,又回到了季延熙的身邊,所以纔要除掉她。若是她沒有失憶,想必就算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還是會有所顧忌,不會將我們的事情泄露出去,但是失憶的人做不到,她沒有那種危機意識,若是在夢中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一不小心說了出來,惹得季延熙懷疑可就不好了。”
“主人”說完之後,再次朝著白亦儒勾了勾嘴角,左手放在白亦儒的肩膀上拍了拍,“所以說啊,你要是帶著她永遠生活在美國該多好,我也不需要操這個心,你們也可以繼續(xù)過你們的小日子。只是亦儒啊,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不管是她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你都得不到她的心。”
白亦儒只覺得渾身在顫抖,聽到“主人”這樣一說,他已經(jīng)差不多知道了,他是下了必殺顧流蘇的決心。心裡猛然間變得冰涼。他攥緊了手,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顫抖著聲音說了一句:“既然如此……能讓我見她最後一面嗎?”
“主人”愣了愣,看了看黑子,又看了看白亦儒,這才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說怎麼稀客來訪呢,原來是你誤會了。顧流蘇並不在我們手上。黑子在抓她的時候她跳車逃掉了。原本我還想著訓斥黑子幾句,但是想到那可是顧流蘇啊,即使是失憶了,可是她骨子裡面還是顧流蘇。想要殺她倒還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想想也就算了,費些時日,總是能擺平她的。”
白亦儒聽完之後,原本黯淡的眼睛猛然間亮了一下,他趕忙看了“主人”一眼,有些欣喜地說道:“主人,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主人”聽得這話,轉過頭來冷冷看了他一句,“去吧,只是不要忘記我要你做的事情就行了,努力把白堯公司跟白舜公司做大,以後我們有用得著的時候。”
白亦儒點點頭,轉身便離開了。伸手打開房門那一剎那,“主人”突然間叫住了他,“亦儒!”
白亦儒猛地停了下來。
“顧流蘇的事我的想法原本是要你親自殺的,但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黑子。爲了我們的大計,我們的計劃跟組織,有的時候必須要做些犧牲的。”
白亦儒愣了愣,轉過頭對著“主人”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
說完後他便打開了房門決然離去。
臉上的笑容在轉身的剎那頓時間消散在空中,心裡不知道是慶幸還是火辣辣的疼痛。慶幸是因爲他們沒有找到流蘇,那麼至少流蘇現(xiàn)在還活著,疼痛是因爲流蘇閃躲不過被殺的命運。
難道他現(xiàn)在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嗎?
白亦儒走後,黑子看了“主人”一眼。“主人,我不明白,白亦儒究竟有什麼好的,需要主人如此待他,這麼些年來也不見他爲了組織做過什麼事情。”
豈料這話一出口,立馬被“主人”冷冷地看了一眼,眼中的殺氣讓他不得不閉上了嘴巴。
“以後不該問的事情就別問。我留著他,對他好,自然有我的道理,什麼時候我做事情也必須要跟你彙報了?”
“是的主人,我錯了。”黑子立馬低頭恭敬地說道。
“主人”看了他一眼後,深吸了一口氣,沒再說些什麼,轉頭看向了外面,漆黑的眸子,讓人覺得高深莫測。
季延熙在急救室外坐立難安,顧流蘇已經(jīng)被推到裡面有三個時辰了,他心急如焚,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不停地在外面走來走去。
想要殺她的人究竟是誰?寶貝兒給他的那份資料,實則並沒有多少信息,那個叫白霜的是個孤兒,後被人領走,只是領走她的那戶人家的主人早已去世了,她一個人長大到現(xiàn)在,有著那樣好的身手,開的車子也價格不凡。看來她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團伙。
這個團伙跟顧流蘇有過恩怨,他想自從顧流蘇回國後,一而再再而三遭到追殺的那些人應該都是那個團伙的。
他想了想後,立馬就拿出手機給某人打了個電話。
“查一查A市現(xiàn)在有槍支的團伙有哪些,越快越好。”
他掛掉電話後,又開始不停地在原地踱著步子。
而急救室內(nèi),“心臟跳動頻率不高,隨時有死亡危險。”
“病人看起來好像在做夢”。
顧流蘇沉浸在一個長長的夢境中。夢境裡的她回到了“希望福利院”,那一日,秋風蕭瑟,院子裡的那棵梨花樹白花飄飛,非常美麗。
有一對中年夫妻帶著顧流蘇朝院長鞠了一躬,“這麼多年來真的有勞您了,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以後我們一定會帶流蘇再回來的。”
院長微笑著點頭,眼神看向顧流蘇的時候分明是滿滿的不捨。
她點點頭,“好的,流蘇是個很聽話的女孩兒,有些好動,但是腦袋瓜子轉的特別快,跟著你們回去後,加以好好培養(yǎng),日後定然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中年夫妻聽後非常高興,一邊說著“一定一定”一邊牽起了顧流蘇的手跟院長揮手告別。
原來是這樣……在夢境裡的顧流蘇還處於失去記憶的狀態(tài),看到夢裡的那一幕她像是恍然醒悟一般,原來當初她就是這樣離開“希望福利院”的,看起來真的很久了呢,那個時候院子裡面還有一棵梨花樹,可是現(xiàn)在沒有了。那個時候的院長也很年輕,現(xiàn)在卻有了白髮。
轉眼間,顧流蘇的記憶已經(jīng)到了冬季,那日她跟隨父母一起去英國,他們以後就要定居在那裡了,母親如是對她說道。她對於那個陌生的國家完全沒有概念,但是腦海裡院長的身影跟梨花樹卻始終消散不去。
帶著些微的留戀,他們踏上了前往英國的飛機。
然後……
尖叫聲,哭喊聲,爆破聲,摔破東西的聲音席捲而來。
沒錯,她根本沒能去到英國,他們的飛機在那個時候就出事了。降落傘不夠,很多人根本無處可逃。
然後她覺得整個身體就在空中漂浮,呈直線下落,下落途中彷彿遇到巨大阻礙一般,十分痛苦。
她看不到父母親,周圍蒼白一片只有她自己。
就這樣死掉了嗎?那個時候她的腦海裡只有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兩眼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她在一個森林裡,周圍全部都是男性的汗味,他們穿著迷彩軍裝在訓練,一聲聲沉悶的叫喊聲宣示著他們的刻苦跟痛苦。
她躺在一塊軍墊上,周圍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見她醒來後都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你醒了?真的是奇蹟!”這話一出,一旁訓練的所有士兵都圍了上來,才十五歲的顧流蘇有些不好意思地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們,許久才說出了第一句話,“這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兒?”
隨即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了剛剛在飛機上的那一幕,想著自己的父母,雖然他們才相認沒多久,她對他們的感情還不太深,但是畢竟血濃如水,想著他們可能出事了,她還是心急如焚。
顧流蘇一驚,立馬就想要站起來,腿上傳來一陣刺痛。她不禁“啊”了一聲,痛的她呲牙咧嘴。
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也就是後來的“主人”狐貍趕忙扶著她說道:“你別急。你腿摔斷了,暫時還是不要動的好。我們知道飛往英國的那架飛機出事了,死傷慘重,你從上面掉下來,因爲樹林減輕了一陣重力,所以讓你撿了一條命,其他從飛機上掉下來的人,估計……”
顧流蘇心裡猛地一疼。不用顧忌了。她心裡非常清楚,從那樣高的高空中掉下來怎麼可能還會有命。她原本也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上帝卻讓她撿了一條命。她明明纔剛剛跟父母相認沒多久,卻轉眼陰陽相隔。
那一刻顧流蘇只覺得心痛難忍,但是卻莫名其妙地沒有流眼淚。不是她不難過,而是流不出淚來。
“飛機上還有你的什麼親人嗎?”那人淡淡地問道。
“還有我的父母。不過應該死了吧,我們一起摔下來的。”顧流蘇的聲音淡淡的,讓狐貍聽了之後,只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他就決定要留住顧流蘇,一個人如果死了自己的父母卻看起來還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夠打敗她的?
所以他說:“小妹妹,我們這裡是絕密基地,你雖然是無心闖入,但是你畢竟已經(jīng)看到了裡面的東西,所以我們斷然是不能夠再送你出去的。現(xiàn)在你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就留下來跟著我們一起訓練,成爲我們之間的一員。你從那麼高的空中摔下來卻沒有死,我想並不只是森林的作用,還有你自身體格出衆(zhòng),是當特工的苗子。或者,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