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鳳卿向方天成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少林武當都是正大門派,這些人又為何不肯出來制服那魔刀田遠,而讓他縱橫江湖,為害人間呢?”
方天成沉吟了一陣,道:“少林入凡大師和武當白拂道長都敗在天魔女的手中,兩人受挫之后,就很少再在江湖出現……”
言鳳卿嘆息一聲,道:
“可惜言某人武功有限,如若我有劍神之能,必將盡殲群魔,為武林清除妖氣。”
方天成接道:“也許魔刀田遠的為惡不著,他一直隱在幕后,指揮爪牙活動,所以,世人都已把他忘懷了。”
言鳳卿道:“但貴兄弟又為何和魔刀田遠結下梁子呢?”
方天成道:“那是我們傷了他的爪牙,田遠才出面,和我們訂下約期。”
言鳳卿道:“貴兄弟既知非那魘刀田遠之敵,不知何以不肯約人助拳呢?”
方天成道:“約誰呢。”語聲微以一頓,接道:“本來我們趕來嘉定,乃是和一位少林高僧有約……”
言鳳卿道:“入凡大師。”
方天成道:“不是,不過也是大有名高望的高僧,那位大師和鄭大哥是世外之交,答允了屆時助我們一臂之力,約我們在嘉定會面,他回少林寺去,再約兩位師兄相助,準備一舉殲滅魔刀田遠!”
言鳳卿道:“那位大師呢?”
方天成道:“他是有道高僧,失約不來,也許是別有原因。”
言鳳卿道:“唉!幾位果然都有著義俠胸懷,明知此去,難是人敵,但仍然要慷慨赴義。”
方天成淡淡一笑,道:“言兄不知魔刀田遠的為人,我們如若不按時赴約,他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來,這幾月中,我們已隱隱覺到,有人在暗中監視著我們。”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下已經說的太多,大概情形就是如此。”
言鳳卿沉吟了一陣,道:“小弟和鄭兄定交時,方兄適不在場,但兄弟對方兄的為人,極是敬服,今與方二俠一席談話,更覺中州三俠名不虛傳……”
方天成道:“言兄過獎了。”
言鳳卿道:“兄弟有一不情之求,不知方二俠是否應允?”
方天成道:“言兄有何吩咐,只管請說,言兄抱滿懷希望而來,我等不能相助,使言兄大感失望,心中已極為不安了……”
語聲一頓,接道:“但我等必將在這兩三日之內,竭盡所知的助言兄探索你們言家門失去的武功,希望能弄出一點線索。”
言鳳卿搖頭接道:“言家門的武功,已流失五十年,急也不在這一時,倒是貴兄弟的事,最為緊急,兄弟自知武功不足相助三位……”
方天成接道:“田遠手中一把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故有魔刀之譽,江湖上也他敵手之人屈指可數,我們也未存邀人助拳之心。”
言鳳卿道:“所以,兄弟請求方二俠答允兄弟,使我能一同前往,從旁觀戰。”
方天成微微一怔,道:“這個不妥吧!”
言鳳卿道:“兄弟心意已決,就是方二俠不答應,在下也要跟去。”
方天成皺皺盾頭,道:“言兄為何一定要跟著我等淌這次渾水呢?”
言鳳卿哈哈一笑,道:“方二俠可以不允兄弟所請,但你總無法擋住兄弟追蹤跟往吧!”突聞一輕碎的步履聲,傳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言鳳卿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綠衣的美麗婦人,帶著兩個童子行了過來。
那婦人一轉目,瞧到了方天成,直向室中行來。
行到門口處,大約是瞧見了言鳳卿,立時停下了,道:“賤妾不知夫君會客……”
方天成起身接道:“言兄不是外人,夫人請進來吧!”
綠衣婦人略一猶豫,緩步行了進來。
方天成指著言鳳卿道:“這位是辰州言家的掌門人。”
綠衣婦人一欠身道:“見過言掌門。”
方天成望著綠衣婦人,道:“這是賤內。”
言鳳卿一抱拳,道:“見過嫂夫人。”
石俊站起身子,道:“二嫂請坐。”
綠衣婦人微微一笑,欠身坐了下去。
言風卿目光一轉,只見兩個隨身童子,都穿著一身青衫,左面一人看上去較為文靜一些,一臉書生氣,右面一個似較活潑,常常轉目四顧。
只聽方夫人緩緩說道:“賤妾聽說大哥受傷很重,特地帶著瑜兒珞兒,看看大伯。”
方天成道:“大哥剛剛睡著,不要去驚動他了……”目光一掠兩個青衣童子,道:
“你們見過言叔父。”
方瑜、方珞齊齊一個長揖,道:“拜見言叔父。”
言鳳卿欠身還了一禮,笑道:“好聰明的孩子,今年幾歲了?”
方瑜、方珞齊聲應道:“十五歲。”
言鳳卿心中暗道:這兩人雖都清秀可愛,但左面一個,骨格氣度,清廳出塵,不似一母雙生,怎的兩人都十五歲呢?
心中念轉,口里卻含含糊糊的應道:“兩位公子人品不俗,日后必有大成。”
方天成雙目凝注在那綠衣婦人臉上,瞧了一陣,輕輕嘆息一聲,道:“言兄如是想助我們,兄弟倒有一事相托。”
言鳳卿道:“方兄有事,只管吩咐,兄弟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方天成望了望愛妻和方瑜、方珞一眼,緩緩說道:“賢妻帶瑜兒、珞兒好好休息兩天,咱們還得住兩天才成。”
綠衣婦人十分柔順的站了起來,道:“你們談談吧!我先告退。”微微欠身對言鳳卿一禮,牽著兩個童子,轉身而去。
方天成目注兩人去遠之后,才緩緩說道:“兄弟這些話,有些言深交淺了。”
言鳳卿奇道:“方二俠但請吩咐,只要小弟力能所及,決不推辭。”
方天成道:“我們和魔刀田遠之約,兇多吉少,已無疑問,言兄一腔熱情,兄弟就有話直說了,我們此番前去赴約,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們三人之中,有一個或兩個能保下性命,兄弟為此,特地在深山之中,練成了十粒保命金丹,不管傷勢如何慘重,只要能夠當場不死,我們就有了保命的機會。”
言鳳卿奇道:“方兄之言,用意何在,兄弟有些聽不明白。”
方天成道:“事情很簡單,言兄來的湊巧,兄弟恩把拙荊和兩位孤兒,奉托言兄。”
言鳳卿一皺盾頭,道:“在下越聽越糊涂了。”
石俊接道:“二哥說慢一些,言兄不知內情,你這等說法,自然是聽不明白了。”
方天成點點頭,道:“不錯,我說的太簡略了……”語聲一頓,接道:“那魔刀田遠,有一個怪癖,只要中人一刀,不管你生死,就不再傷人第二刀了,所以,我們準備受他一刀……”
石俊接道:“不過,那田遠一刀之下,很少幸存之人。”
言鳳卿道:“原來如此……”長長嘆一口氣道:“三位能早練金丹,以保性命,難道就不能設法邀請個對付田遠的高手嗎?”
方天成道:“那位少林高僧失約未來,一時間我們又往何處邀人呢?武功不及田遠的縱有相助我們之心,我們也不會接受,武功高過田遠之人,屈指可數,大都未曾晤面,言兄自己人,兄弟也不掩飾了。”
言鳳卿道:“方兄之意,可是要兄弟照顧夫人和兩位公子嗎?”
方天成道:“本來我們還有充分的時間安排拙荊,想不到為五鬼的事,在嘉定住了這多時間,言兄如若隨同我等前往助拳,那不過是多送給田遠一條命,實是與事無補,言兄為追尋言家門失去武功的事,奔走天涯,托付妻兒之事,在下也不便出口,只望言兄抽出幾日時間把拙荊犬子送往一個去處。”
言鳳卿道:“送往何地?”
方天成道:“在下修好了一封書信,上面寫有去處,我們不日動身,而且也不用對她們說明,不知言兄可否應允?”
言鳳卿聽他了半天,仍未說出去處,知他作事縝密,不到要緊之時,不愿說出,也就不再多問,點點頭道:“好!兄弟盡我之能,把夫人和兩位令郎送到就是,除非兄弟死去之外,決不誤方兄之事。”
方天成抱拳一禮,道:“兄弟這里先行拜謝了。”
言鳳卿還了一禮,道:“區區微勞,何敢當此一禮!”
石俊起身說道:“在下這里也代二哥二嫂,拜謝一禮。”
言鳳卿嘆道:“諸位這般多禮,反叫兄弟不安了。”
方天成哈哈一笑,道:“言兄一諾千金,咱位不談此事……”語聲一頓,道:“來!
言兄請取出那圖畫來,咱們仔細研究一下那毒龍潭,也許兄弟能夠提供一點線索。”
且說方夫人帶著方瑜、方珞直向后宅,程夫人迎于廳外,道:“鄭大俠的傷勢如何?”
方夫人嘆道:“大哥睡熟了,小妹未能得見。”
程夫人道:“聽賤妾夫君所言,鄭大俠傷勢已然大見好轉,方夫人不用擔心。”
方夫人回顧了方瑜、方珞兩眼,道:“你們自回房中去吧!”
兩人應了一聲,悄然退出。
方瑜心中掛念那東耳老人,不知這一番搏斗之中,他是否受到傷害,低聲對方珞說道:“兄弟先回房去,我有點事,就回來。”
方珞自鬧出這場紛紛之后,自知這場惡斗全由自身引起,似是成熟了很多,點點頭道:“大哥早些回來,我還有事問你。”
方瑜心中一動,道:“什么事,現在說也是一樣。”
方珞道:“你先去辦事吧!等你回來了,咱們再談。”
言罷,徑自回房而去。
方瑜問出了東耳老人的停身之處,那是一座很大的棧房,用作堆存貨物之處。方瑜輕著腳步,行到東耳老人身前,上下瞧了一陣,看他完好無恙,又悄然轉身而去。
行約兩步,突聽東耳老人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孩子,有事嗎?”
方瑜霍然轉過身子,只見東耳老人臉上帶著慈藹的微笑,望著自己,當下急步行了過去,低聲說道:“瑜兒掛念你,特來瞧瞧,見老前輩熟睡無恙,不敢驚擾。”
東耳老人舉手一招,道:“孩子,你過來,我也正要找你。”
方瑜緩步行了過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老前輩有何咐咐?”
東耳老人順手拉過一張木椅,道:“坐下來。”
方瑜依言坐下,道:“晚輩和大娘一直都躲在地窖之中,不知外面情形,今晨出來,才知曉鄭大伯父惡斗受傷,程家莊昨宵劍光刀影,打得十分激烈。”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如今此事已經過去,五鬼死去三人,咱們大獲全勝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孩子,這幾日你一直守在你大娘身邊,可曾按時用功?”
方瑜道:“沒有,老前輩告訴我,不能讓別人知曉此事,晚輩自是不敢泄漏出去。”
東耳老人點點頭,道:“你很聰明……”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有一件事老夫想不明白,希望你據實回答。”
方瑜道:“什么事?”
東耳老人道:“老夫問過你幾次姓名了?”
方瑜怔了一怔,沉思了良久,道:“好像是兩次。”
東耳老人道:“不錯,但你兩次告訴老夫的卻是大不相同,第一次你告訴老夫叫方雪宜,是嗎?”
方瑜道:“那是母親留給我一面玉牌上的名字,但伯父卻替我改名方瑜,其實方瑜和方雪宜,都是我一個人。”
東耳老人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已經很大了,你伯父可有和你談過令尊的事?”
方瑜道:“沒有,倒是大娘偶爾談到。”
長長吁口氣,道:“玉牌上尚有我父母替我取的名字,我常常取出玉牌把玩,那雪宜二字已然深入我心,但我又覺著伯父、大娘養我長大,他替我改的名字,豈能不用,因此我有時覺看自己該叫方雪宜,有時又覺著該叫方瑜才對。”
東耳老人閉目沉思了一陣,道:“孩子,不用為這事困擾了,方瑜,方雪宜都無關緊要。”
方瑜抬起臉來,望著東耳老人,道:“老前輩,這幾日中,晚輩深居地窖之中,無書可讀,也無法運動,因此想了很多事。”
東耳老人道:“你想的什么?”
方瑜道:“想到老前輩。”
東耳老人笑道:“想到老夫什么?”
方瑜道:“晚輩覺著老前輩并非是屈居人下的人,不知何以甘愿屈就人仆?”
東耳老人淡淡一笑,道:“只有這些嗎?”
方瑜道:“還有很多。”
東耳老人點頭,道:“你說吧!把你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說出來。”
方瑜道:“晚輩隱隱覺著老前輩是一絕代高人,屈從人仆,是有為而來。”
東耳老人道:“你可知為了什么?”
方瑜道:“報答我方伯父贈藥相救之恩。”
東耳老人道:“還有嗎?”
方瑜道:“為了晚輩。”
東耳老人先是一怔,繼而微微一笑,道:“孩子,你果然聰明,老夫未看錯人。”
方瑜輕輕嘆息一聲,道:“晚輩先天體質不好,只怕有負老前輩的希望了。”
東耳老人道:“誰說的?”
方瑜道:“我伯父說的。”
東耳老人道:“他傳過你武功?”
方瑜道:“那只是一些用作強身的武功。”
東耳老人沉吟了一陣,道:“也許他看不出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上乘的武功,需要靈質慧心,體能上的缺憾,尚可借重藥物彌補,但才華卻無法用藥增進。”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孩子,遺憾的是,老夫遇到你太晚了一些。”
方瑜道:“可是因為晚輩的年齡太大了,已不適合習練上乘武功?”
東耳老人道:“你雖然年齡稍長一些,但那并非是無法挽回。”
方瑜道:“除此之外,晚輩我想不明白了。”
東耳老人道:“那是因為老夫在世難久了。”
方瑜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說什么?”
東耳老人神情平靜地笑道:“老夫在世不久了。”
方瑜道:“老前輩不是很好嗎?”
東耳老人道:“老夫已經計算過死亡的時間,一切順利,再借助藥物相助,最多我還能活上一年,如是再和人動手,多耗元氣,那就很難說,也許半年,也許只有三個月。”
方瑜道:“這話當真嗎?”
東耳老人道:“我為什么要騙你?老夫已經耗費了五年時光,希望找一個傳我衣缽之人,在這五年中,我足跡走遍了大江南北,閱人千萬”
方瑜接道:“五年中,老前輩就沒有找到一個人嗎?”
東耳老人道:“良材難求,談何容易,就在我心灰意懶之際,遇到了你……”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咱們時間不多了,又不能立時立刻帶你離此。”
方瑜道:“大娘一向待我甚好,我去稟告大娘一聲……”
東耳老人道:“不行,你受那方天成夫婦養育之恩,在他們大難臨頭之際,你如何能棄他們而去?”
方瑜道:“我大伯大難臨頭……”
東耳老人道:“是的,孩子,他們這次赴魔刀田遠之約,恐怕是兇多吉少。”
方瑜道:“那田遠武功很高嗎?”
東耳老人道:“魔刀田遠武功雖然不錯,但如比起那五大魔主,那又是小巫見大巫了,但中州三俠卻遠非那魔刀田遠之敵。”
方瑜道:“大伯、大娘都待我恩情如山,還望老前輩看在晚輩面上,救他們一次。”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老夫沒有救助他們之心,也不會告訴你了,不過,要你出手救他們了。”
方瑜道:“你是說晚輩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
方瑜道:“晚輩這點武功,連我那兄弟也打不過,如何能夠救伯父、大娘?”
東耳老人道:“你要練啊!”
方瑜道:“我那伯父何時赴約。”
東耳老人道:“就在最近幾日,大約不會超過十日。”
方瑜道:“十日時光,轉眼即屆,晚輩就算一刻也不休息,又能練成什么武功呢?”
東耳老人笑道:“如若你肯全神貫注去學,十日工夫,也就夠了。”
方瑜半信半疑他說道:“晚輩要學什么武功,能在十日之內速成,對付那魔刀田遠?”
東耳老人道:“劍法。”
方瑜道:“劍乃兵刃之祖,晚輩聽伯父說過,三年刀法五年劍,至少要五年才能有成,區區十日,能學出什么呢。”
東耳老人道:“老夫只傳你三招劍,你能夠記熟,就足嚇退魔刀田遠了。”
方瑜道:“只學三劍嗎?”
東耳老人道:“是的,只學三劍,這三劍乃劍法中精粹之學,不過,你功力不足以馭劍,身手難以和劍法配合。”
方瑜道:“那是說學會了,也是無用啦!”
東耳老人道:“這就要看你的膽氣了。”
方瑜道:“晚輩不明白。”
東耳老人道:“你只有三劍,而且功力不到,雖有奇招,也難傷人,更無法在中州三俠身陷危境之時,躍入場中解救,唯一的辦法,就是憑仗著你的膽氣,從容行入場中,然后用出劍招,驚退田遠。”
方瑜道:“一定能夠嚇退他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如是嚇他不退,你又非他的敵手,只有被人殺死一途了。”
方瑜道:“老前輩為何不肯出手呢?”
東耳老人道:“老夫不是說過了嘛,我如多消耗一份真元之氣,就接近死亡一步。”
方瑜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東耳老人道:“你如無此膽氣,中州三俠和你那大娘就難免要身遭毒手。”
方瑜沉吟了一陣,抬起頭,一臉堅決之色,道:“好,晚輩幾時學那三劍?”
東耳老人道:“立時就學。”
方瑜道:“現在嗎?”
東耳老人道:“不錯,老夫先替你講解那劍法的竅要。”
當下很仔細的述說出三招劍法的妙用,一面用手勢補助。
方瑜的才慧,雖然超異常人,但他武功的基礎,距離這等深奧的劍術太遠了,雖然用心去聽,仍是無法領悟。
東耳老人不厭其煩地一連講說數遍,每次都和顏悅色,毫無厭倦之容。
方瑜長長嘆一口氣,道:“看來我很笨,只怕有負老前輩的希望了。”
老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算很聰明了,你的才慧已超出我希望之外。”
方瑜呆了一呆,道:“老前輩不是跟我說笑話吧?”
東耳老人道:“不是,老夫是誠心誠意地稱贊你。”
方瑜道:“我學了這樣久,你說了十數遍,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那還能算聰明嗎?”
東耳老人道:“我傳授你的劍術,乃是劍法中至高之學,以你此刻的武功基礎而論,你是根本不會了然,別說我說十遍,就是說上一千遍、一萬遍,你也不會了解,但你卻似有些領悟。”
方瑜道:“我領悟了什么?”
東耳老人道:“領悟了……”語聲一頓,接道:“你現在可以回去,停留太久,會引起你大娘的疑心。”
方瑜道:“晚輩尚未學會,如何能走?”
東耳老人道:“你回去之后,找時間想想老夫所授你的劍法,明天再來告訴老夫。”
方瑜點點頭,道:“晚輩遵命。”恭恭敬敬對那老人拜了一拜,轉身而去。
東耳老人一直閉目靜坐著未動,也未還禮,直待那方瑜悄然離去,才睜開雙目,望了方瑜的背影一眼,關上門,靜坐調息。
且說方瑜回到內宅,腦際之中,一直盤旋著那東耳老人的講解,一個人坐在房中出神。
不知不覺過去了多少時間,方夫人從容而入。
方瑜正想得心神貫注,竟然不知那方夫人幾時行入了房中。
方夫人緩緩行到方瑜身前,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方瑜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才瞧清楚來人是誰,急急行了一禮,道:“見過大娘。”
方夫人道:“你想什么,想的那等入神?”
方瑜道:“侄兒在想……在想……”
方夫人道:“在想你母親是嗎?”
方瑜微微一笑,垂下頭去。
方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我跟你大伯說過,我們待你怎么好,都無法消去你思念母親之心,幾次我都想把你送到你母親那里住些時日,但卻一直無法找到你母親的固定住址,以致遲遲無法把你送去了。”
方瑜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娘待我賽過我親生母親。”
方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心里有些感覺,那就好了……”
談話之間,突見人景一閃,方珞行了進來。
方夫人回顧了方珞一眼,道:“你到哪里去了?”
方珞道:“孩兒去練了一遍劍法,這次和人沖撞之后,孩兒覺著自己武功太壞了,過去,我一直不肯用心學武,此后要好好地用心練習了。”
方夫人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你們休息一下吧!”轉身緩步而一向柔和,終日面帶者微笑的方夫人,此刻,卻顯然有著很沉重的心事,她雖然仍和往常一般的帶著微笑,但盾宇間卻流現出一縷淡淡的憂苦。
方瑜心中明白,方夫人已然知曉方天成等這次趕赴的約會,兇多吉少,故而內心中憂慮重重。
方夫人形諸于色的愁苦,無形中增加方瑜的責任,只覺這番和魔刀田遠之會,能否保得方天成的性命,全要看自己能否把三招劍法練的熟悉了。此念既生,求進之心,更是殷切。
方珞目睹母親背影消失,低聲對方瑜說道:“大哥,你知道嗎?那東耳老人是一位武功很強的高哩……”
方瑜道:“你怎么知道?”
方珞道:“我回想他救我經過,如著不是武功很高強,豈能輕易把我救回來?”
方瑜心中暗道:連你這條小命,也是他救回來的?口中卻微笑說道:“兄弟說的是。”
方珞道:“他既是武林高人,不知為什么要為人從仆。”
方瑜道:“這個嗎,我也不知道了。”
方珞道:“我想把此事告訴爹爹,大哥意下如何?”
方瑜道:“大伯久年在江湖上走動,豈有不知之理?我想他早已瞧出來了。”
方珞沉吟了一陣,道:“大哥說的是……”語聲一頓,接道:“咳!我瞧爹、娘似都有心事瞞著我們。”
方瑜心中暗道:“那東耳老前輩不讓我泄露傳我武功之事,此事萬萬不能說出去,珞弟平日粗心大意,這次吃了一番苦頭之后,似是變的細心起來,既對東耳老人動疑,又瞧出大娘若有心事。”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是啊!我也瞧出大娘神情有些不對,但是大人的事,咱們小孩子只怕不能多問。”
方珞道:“母親一向仁慈和藹,在找記憶之中,從來沒有見過她有愁苦之容,但這幾天我卻感覺到要似有著重重的心事,今日更是明顯,定然有著很重大的事了……”
語聲一頓,道:“聽說鄭大伯受傷很重,我心中極是不安,如非我闖出這場大禍,咱們也不會和劍門五鬼結仇了。”
方瑜道:“鬧出這番紛爭,表面上雖然是你惹出的禍,實則正邪不兩立,伯父還是為了幫助程子望程莊主。”
方珞道:“唉!不管如何,總是小弟燃起了這場紛爭之火。”
方瑜道:“兄弟不用愁苦,憂心煩惱,于事無補,咱們借這機會,坐息一陣如何?”
方珞應了一聲,兄弟兩人各自盤坐運動。
時光匆匆,三日間彈指而過。在這三日之中,方瑜未浪費過一刻時光,不是打坐調息,就是思索那三招劍法。
東耳老人也一直耐心的解說那三招劍法竅要。
第四天日出時分,中州三俠離開了程家堡。
鄭大剛經過數日調息,體能大復。
程子望為幾人備了四匹長程健馬,兩輛堅牢篷車。
方珞低聲對方瑜說道:“大哥啊!為什么要兩輛篷車呢?”
方瑜點點頭,道:“我也覺著有些奇怪……”語聲一頓,接道:“也許鄭大伯身體未復,不便騎馬,也坐篷車趕路。”
方天成指著第一輛篷車,低聲對方夫人,道:“你帶著瑜兒、珞兒坐第一輛車,車后兩只木箱內裝有珠寶、黃金。”
方夫人欲言又止,伸手牽起方瑜,方珞,行向第一輛篷車之上。
那東耳老人早已坐在車前等候。
方天成大步行到鄭大剛身前,低聲說道:“大哥傷體未愈,坐車赴路如何?”
鄭大剛哈哈一笑,縱身躍上馬背,道:“我已大部復原了!”
方天成、石俊,言鳳卿眼看鄭大剛躍上馬背,只好隨后上馬。
鄭大剛一勒馬韁,回頭說道:“程兄請回吧!我等就此別過。”
程子望一抱拳道:“諸位一路順風,再過嘉定時,希望能給程某一個信,大恩不言謝,程某人此刻縱有千言萬語,也覺著無從說起了。”
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程兄,兄弟想奉勸程兄一……”
程子望道:“程某人洗耳恭聽。”
方天成道:“五鬼漏網二鬼,加上那金槍宗士義,實力仍極強大,對此番之辱,定然記于心中,俟機報復,但他們大創之后,元氣未復,決不敢于近日之內,再來生事,程兄有足夠的時間,結束此間事務,避禍遠走。”
陳子望行笑一下,道:“方二俠的好意,兄弟呈感澈不盡,但程某生于斯,長于斯,埋骨桑梓,死而何憾……”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程某當先遣拙荊小女,避禍遠走,老朽也將從今日起,加強戒備,以待強敵。”
方天成微微一笑,道:“程兄豪氣,兄弟十分敬佩。”
程子望苦笑一下,道:“五鬼耳目遍天下,兄弟就算想逃,又能逃向何處呢?”
鄭大剛豪放的說道:“五鬼作惡多端,死有余辜,但望程兄能夠剪除余孽。”言罷,一抖韁繩,健馬突然向前奔去。
方天成、石俊、言鳳卿三騎馬魚貫隨行。
東耳老人長鞭一揮,輪聲轆轆,隨在四匹健馬之后。
另一輛空著的馬車,竟然也揚鞭隨行。
方夫人似是對那輛空著隨行把車特別注意,不時撥開后面的垂簾,望著那馬車出神,神色間無限凄惶、黯然。
方珞大為奇怪,低聲說道:“媽媽啊!那輛空車,有什么好看的?”
方夫人凄涼一笑,道:“孩子,你今年十五歲了,是嗎?”
方珞道:“是啊!”
方夫人道:“十五歲很大啦,以后,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爹媽都不能跟你一輩子了!”
方珞有些明白,但卻不盡了然,還想再問,卻為方瑜拉住,低聲說道:“兄弟,大娘心情不好,咱位別再煩她了。”
但聞車外傳來低沉的歌聲,道:“為善全仗一片心,吉人自有天相佑……”
方夫人伸牧挑開車簾,只見那唱歌的正是東耳老人。
東耳老人是已知曉身后的車簾被人掀開,立時住口。
方夫人輕輕咳了一聲,道:“東老丈!”
東耳老人回過頭來,拘謹的說道:“夫人有何吩咐?”
方夫人道:“剛才是你在唱歌嗎?”
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漢想起了兩句格言,隨口哼了出來。”
方夫人嘆息一聲,道:“東老丈,你有兒女嗎?”
東耳老人搖搖頭,道:“老漢孑然一身,天涯飄零?”
方夫人道:“以后你就跟著我們母子,好嗎?”
東耳老人道:“老漢年紀老邁耳目已漸失靈,只怕難以勝任繁重工作了。”
方夫人不再多言,緩緩放下垂簾。
方瑜移動了一下身軀,撥開車簾望去,只見中州三俠和言鳳卿并騎而馳,似是在商量著什么事情。心中暗道:大約他們在言商對付那魔刀田遠之策了。心念及此,想到自身的責任重大,立時閉上雙目,推敲那三招劍術。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篷車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垂簾高卷,中州三俠和言鳳卿并肩停在車前。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停身之地,是一片四無人跡的郊野,眼前是一處貧道。
只聽方天成輕輕咳了一聲,道:“賢妻……”風覺一陣凄楚涌上心頭,竟自說不出下面之言。
方夫人舉手理一下鬢前散發,黯然說道:“什么事?夫君只管說吧!要來的總是要來。”
方天成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和大哥,三弟要赴一個約會!……”
方夫人道:“那約會很危險,不能帶我同去,是嗎?”
方天成點點頭,道:“因此,我托付了這位言兄,由他帶你們到安靜的環境之中,暫住幾日。”
方夫人流下淚來,但她仍然柔順地點點頭,道:“你一定要回來。”這淡淡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包含了無限的情意。
方天成強忍著心中酸楚,淡淡一笑,道:“就算為夫不回家去,我也根信賢妻,能夠妥為照顧兩個孩子。”
回答的也很輕淡,但言語之中,卻隱隱有托孤之意。
方夫人道:“夫君之言,賤妾幾時不聽了?”
方天成伸出手去,握住了方夫人的柔荑,笑道:“你要善自珍重。”
方夫人凄苦一笑,道:“夫君保重,我將很耐心地等你回來。”
方天成回過頭去,望著言鳳卿一抱拳,道:“萬事拜托了。”
言鳳卿道:“小弟盡我心力就是。”
方天成一勒馬韁,當先向前奔去。
石俊一抱拳,道:“嫂嫂珍重,但愿小弟還能吃到嫂嫂親手燒制的幾味佳肴。”
方夫人道:“我會燒給你吃的,兄弟,和你二哥一起回來。”
石俊縱聲長嘯一聲,帶轉馬頭而去。
鄭大剛一直冷眼旁觀,見石俊縱馬而去,才揮揮手,道:“弟妹賢淑美麗,柔中蘊剛,必能善自照顧兩個賢侄。”
方夫人就車上檢任一福,道:“大伯放心,天可老,地可荒,我對方郎情義不變、萬一有了什么不幸,我也會善為照看珞兒。”
鄭大剛哈哈一笑,道:“我們三兄弟,同赴鬼門關,黃泉路上,也不會寂寞了。”
方夫人道:“勞大伯轉告方郎,要他一切放心,珞兒加冠之年,我自會到陰曹地府找他,要他好好地等我。”
鄭大剛嘆息一聲,道:“方兄弟有此賢婦,我們作兄弟與有榮蔫,弟婦請受小兄一禮。”抱拳一禮,撥轉馬頭,急奔而去。
方夫人急急還禮,道:“怎敢當大伯之禮。”
話落口,鄭大剛已然奔出去數丈之外。
方夫人目睹中州三俠去遠,才輕輕嘆息一聲,拂去臉上淚痕,回頭望著鳳卿,說道:
“有勞言大俠了。”
言鳳卿心中暗暗贊道:“此女天生麗質,雖然三十過頭,但看上去,但看上去,卻若二十許人,她柔弱的令人憐惜,但也堅強的令人敬佩。”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夫人但請放心,中州三俠此番赴約,雖然有些驚險際遇,但吉人天相,在下相信三位必然會無恙歸來。”
方夫人按捺下心頭無盡的悲傷,淡淡一笑,道:“言大俠準備帶我們母子到何處居住?”
言鳳卿道:“方二俠諄諄告囑在下,未到之前,不便言明去處,還請夫人原諒。”
方夫人道:“夫君既有囑,賤妾自是不便多問了。”
言鳳卿道:“夫人請回車中,咱位立時動身。”
方夫人應了一聲,退回車中,放下垂簾。
言鳳卿目光轉注到東耳老人的身上,道:“老丈請隨在下馬后趕路。”東耳老人應了一聲,勸長鞭,輪聲轆轆,向前行去。
方瑜躲在車中,眼看那中州三俠拍馬而去,心中大是因惑,暗暗忖道:“他們這一走,我又往何處找尋他們呢?”
但見東耳老人端坐車前,有如一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毫無一點表情。這就更使方瑜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才好。
他想跳下車,直追中州三俠而去,但他知道,如此一來,必將為大伯擋回,而且也將引起那方夫人的注意,此后再想逃走,只怕再難有機會了。
因此,他不敢妄動,希望那東耳老人會及時告訴他如何出走。
但那東耳老人卻深似不覺一般,別說幫想辦法,就是連回頭瞧他一眼,也是沒有。
只聽輪聲迅急,想是篷車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
方珞似是也從父母一番對話中聽出了這一次分離,隱隱有決別之意,內心中也感染了深沉的悲傷,呆呆地望著母親出神。
他心中有著千言萬語,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夫人驚覺到,自己深重的傷感,正自感染到兩個孩子身上,當下強自忍住心中的凄苦,回目一笑,道:“珞兒,你在想什么?”
方珞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在想爹爹。”
方夫人道:“你爹爹一生中沒有作過壞事,我想他一定能平安地回來。”
方珞道:“爹爹這次赴人之約,可是十分兇險嗎?”
方夫人道:“是的,那約他們的人,武功十分高強,但我相信你爹能夠應付。”
方瑜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娘,瑜兒心中想到一件事,想求大娘答應。”
方夫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道:“瑜兒,這些年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在我心目中你和珞兒一般……”
方瑜接道:“這個瑜兒知道。”
方夫人道:“那很好,你有什么事,盡管說吧!”
方瑜道:“我想跟大伯一起去……”
方夫人奇道:“你去干什么?”
方瑜道:“也許瑜兒可助大伯父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苦笑一下,道:“孩子,你在說夢話了!你大伯武功,強你何止十倍,他如非人之敵,你怎會是他敵手?”
方瑜心中暗道:我如說出東耳老人傳我劍法之事,或可邀得大娘之允,但他又告訴我不能隨便說出,只怕難獲大娘之允了。
心中一急,脫口說道:“瑜兒之見,認為江湖上有很多事,似是不一定要用武功,瑜兒武功雖然不成,但或可說服對方,消彌一場殺劫。”
方夫人嘆道:“孩子,這些年來,你確然讀了很多書,但武林中有很多事,卻不是你想的那般簡單,不用胡思亂想了。”
方珞豪壯他說道:“禍由孩兒引起,我要去助爹爹一臂之力。”
方夫人搖搖頭道:“孩子,你如是有志氣的男兒,就該從今日起,心不旁騖,苦苦習練武功,日后能夠承繼你父威名,此時,你年未長成,武未習好,如何去助你父親?”
方珞應道:“母親教訓的是。”垂首不再多言。
方瑜突然想起那第二輛篷車,是否隨同而來,伸手掀開垂簾向后望去。但見四郊荒涼,那第二輛篷車并未隨同而來。
方瑜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那輛篷車,原來是作偽裝之用……”
忖思之間,突見煙塵滾滾,幾匹快馬,雷奔電閃一般,急馳而來。
只聽言鳳卿沉聲說道:“老丈,把篷車轉入路旁那片草地上去。”目光一掠方瑜,接道:“世兄請躲入車篷中。”
方瑜急急縮回身子,放下垂簾。
東耳老人長鞭一揮,篷車打個急轉,折入道旁一片青草地上。
方夫人望了方瑜一眼,道:“瑜兒,可是有人追咱們來了?”
方瑜道:“幾匹快馬奔了過來,是否追咱們的,那就不知道了。”
方夫人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未得呼叫,你們都不許出去。”
方瑜,方珞齊齊點頭。
方夫人伸手摸過一柄寶劍,放在身前,閉目養息。
方珞低聲問道:“大哥,來的是什么人?”
方瑜搖搖頭道:“我也不認識。”
方珞道:“有幾個人?”
方瑜道:“沒有看清楚,但至少在兩人以上。”
談話之間,馬車已停了下來。
只聽蹄聲得、直達車前,似是有幾匹馬,行近了篷車停下。
方珞忍不下好奇之心,伸手去掀垂簾。
一只玉手,伸了過來,挽住了方珞的手腕。
方珞轉目望去,只見那攔住自己之人,正是母親,急急縮回手去。
但聞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這輛篷車,可是坐的方夫人?”
只聽言鳳卿的聲音應道:“我們不姓方,諸位找錯人了。”
一個冷冰的聲音接道:“你朋友貴姓?中州三俠交往的朋友中,咱們大都認識,就算叫不出名字,那面孔也熟得很,但卻從未見過閣下!”
言鳳卿道:“那是因為在下并非中州三俠的明友,至于小姓嘛……”語聲一頓,接道:“似乎沒有告訴諸位的必要。”
但聞一聲冷笑,另一個陰森的聲音接道:“朋友既非局中人,好像不用淌這次渾水,需知刀槍無眼,閣下……”
言鳳卿接道:“住口,三位和我索不相識,在下等急著趕路,無暇和諸位多談,諸位請讓讓路了。”
他也不愿和來人鬧翻動手,是以后兩句話措詞很柔和。
但聞一陣哈哈大笑,傳入耳際,道:“好朋友,你說得很輕松啊……”
突然躍行馬背,背上單刀也同時出手,但手向上垂簾挑去,口中卻說道:“這車中既非方夫人,咱們挑開車簾瞧瞧如何?”
只聽當的一聲,言鳳卿長劍出鞘,擋開了那挑簾單刀。
方夫人抓起長劍,拉開垂簾,行出篷車。
抬頭看去,只見兩個勁裝佩刀大漢,端坐馬上,另一個手握單刀,站在車邊,言鳳卿平舉長劍,擋在那大漢身前。
方夫人右手一按機簧,嗆的一聲,長劍出鞘,緩緩說道:“三位找我嗎?”
她雖已年過三十,但看上去,仍是嬌美不可逼視。
言鳳卿目睹方夫人仗劍而出,心中暗道:“看來今日難免一番惡斗了。”
方瑜目光轉動,只見那東耳老人端坐在車前,手中執著長鞭,神情平靜,對身側的爭執、吵鬧,渾如不覺。
左首大漢突然一抱拳,道:“閣下是方夫人?”
方夫人神色嚴肅,緩緩說道:“不錯,你們是什么人?”
那左首大漢,似是三人中的首腦,微微一笑說道:“咱們奉命迎接方夫人。”
方夫人道:“奉誰之命?”
那大漢淡淡一笑,道:“這個,請恕在下不便奉告。”
方夫人冷冷說道:“那你去告訴那人,我不去。”
那大漢臉色突然一變,道:“夫人錯了。”
方夫人怒道:“我哪里錯了?”
那大漢道:“夫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咱們既然奉命而來,非請夫人去一趟不可!”
方夫人緩緩說道:“如是我一定不去呢?”
那大漢道:“情非得已,咱們只好動強逼迫夫人而去了。”
方夫人緩緩說道:“你們看錯人了,我可以戰死此地,橫尸荒郊,但也不會跟你們去。”
她天性柔和,雖是氣怒之言,也說的婉轉異常。
那左首大漢哈哈一笑,道:“咱們奉命要擒活的,如何能讓你死去?”
端坐在車前的東耳老人,突然回頭望了三個大漢一眼,但他卻忍了下去,未多接言。
方夫人搖搖頭,道:“你們不要妄想我會答應。”
那左首大漢淡淡一笑,道:“老梁,你出手試試方夫人的劍法如何?”
那站在地上的大漢應了一聲,手中單刀一剁,刺向方夫人。
忽見人影一閃,一道寒光飛了過來,當的一聲,架開了那大漢手中的單刀。
方夫人回頭看去,只見言鳳卿手執長劍,擋在自己身前。
那執刀大漢,被言鳳卿一劍,震得向后退了一步,心中又驚又怒,冷冷喝道:“看閣下身手,不似仆從……”
言鳳卿接道:“咱們似是用不著通名報姓,閣下刀上武功,只管施展就是。”
那左首大漢仍然端坐在馬上,冷冷地望了言鳳卿一眼,道:“這位朋友既是一定要淌渾水,想必是有名有姓的高人了,不知大名怎么稱呼。”
言鳳卿流目四顧了一眼,不理那大漢的問話,目光轉到方夫人的臉上,沉聲說道:
“夫人請先行一步,此地這幾個無名小卒,有在下對付。”
方夫人點點頭,道:“那就偏勞了。”回身向車上走去。
那左首大漢心中大急,厲聲喝道:“動手。”當先由馬背上飛躍而下,直向方夫人撲了過去。
言鳳卿心中早已留意此人,他既在三人中發號施令,自然是武功較高。擒賊擒王,打蛇打頭,如能先收拾了他們的為首之人,余下兩人,也就容易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