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北境,房州城,駙馬奉旨帶兵駐守,接守北境一帶軍防。
西陵婠婠也隨夫牽居到了房州,雖然居住的別苑比不得陵州那般富麗堂皇,但也算是典雅大氣。
祝一夕貓在別苑附近,一直等到了天黑,霍英帶著將領出去巡防,方才帶著潛入別苑找到了西陵婠婠的居所,只是還未推門進去,卻也聽到屋內傳出孩子的啼哭聲,低頭一看并不是懷中的亓霽,于是推開窗看了看里面,卻見婠婠正抱著孩子在屋里來回走著。
她想了想,還是到了門口敲了敲門,里面的人哄著孩子沒有顧著過來開,只是道,“進來。”
祝一夕抱著孩子進了門,繞過屏風喚道,“婠婠。鞅”
西陵婠婠聞聲轉過頭來,望著她怔愣了好一會兒,再看了看她懷中抱著的孩子,“一夕……”
不知為何,這才短短一年未見,見發現眼前的人似經了太多的磨難,以至于連以前的如花笑靨都給磨滅了。
“你等等我。”她說著,抱著孩子到了門外,喚了仆人將孩子送去奶娘那里,方才掩上門折回來,“一夕,你怎么來了這里,還有這個孩子……旎”
祝一夕將孩子放到了她的床上,轉身問道,“那是你的孩子嗎?”
西陵婠婠雖迫不及待想知道她這一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卻還是先回了她的話,“嗯,你離開陵州之后又診出有孕了,是個女兒,前幾日剛滿月,原本母后要我住在陵州,可是在那里住了這么多年,我也想出來看看,于是就隨霍英到了房州來。”
“太后娘娘……沒來這里吧。”祝一夕問道。
婠婠有孕生子,以太后的稟性怕是會親自照應才放心,原就是不想碰上她才來房州見婠婠的,若是在這里又碰上了,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母后來過,已經回陵州去了,只有霍老夫人在這里。”西陵婠婠說著,連忙給她沏了茶,“別說我了,你怎么一個人帶著來這里了,那個人呢?”
這樣的時候,她不是和孩子的生父一家相守,卻是帶著孩子找到房州來見她,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不然以她的稟性,不可能這個樣子來找她的。
祝一夕捧著茶杯,沉默了良久方才向她道出這一年發生的事,“我們遇到了點麻煩,現在我沒有辦法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所以……想暫時將他留在你這里,請你代為照顧一段時間,等一切安頓好了,我再過來接他。”
她說著,眼眶不由紅了,這孩子自出生就一直在她身邊,現在要離開她,只是想想都覺得心酸。
西陵婠婠沒有多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這個沒問題,反正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帶,加上有奶娘有仆人在,倒沒有那么麻煩,只是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得跟我說清楚,我們才能想辦法幫你。”
“婠婠,我希望……我來找你的事,不要讓你皇兄和母后知道。”祝一夕道。
西陵婠婠聽罷,拉住她的手道,“你這說的什么話,母后早就不生你的氣了,先前在這里說起你還難過,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過得怎么樣,你沒有嫁給皇兄固然遺憾,可是你真遇到了難處,我們還能袖手旁觀不成?”
母后若是在這里,見她這個樣子回來,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樣了。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對不起他們了,這個時候……也不想他們再為我擔心,可是我也實在想不出,能把這個孩子托付誰來照顧,只能到房州來找你了。”祝一夕看了看她,滿懷懇求地說道。
“你能這么想,算我這些年,沒白把你當姐妹。”婠婠沉著臉說完,起身道,“你這么晚過來,應該還沒用晚膳,我讓人準備些送過來。”
祝一夕點了點頭,沒有反對,她也想能早點回玉闕宮知道圣尊師父的消息,可是就這么放下孩子走,又有些不忍心。
“你說說你,要是當初嫁給了西陵曄,現在錦衣玉食地生活,哪用得著用這些苦,你這不是自討苦吃是什么?”燕丘出聲數落道。
可是,跟了無極圣尊,得一個人十月懷胎,一個人生孩子帶孩子,自始至終那個神渣不僅面沒有露,連點消息也沒有,讓她擔驚受怕了這么久。
他就是一直想不通,除了無極圣尊那張臉,她到底迷上他什么地方了。
她一連趕了好些天的路,有些疲憊,沒有心力同他爭辯,回到床邊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一想到自己要離開,滿心都是不舍。
不多一會兒,西陵婠婠回來,抱回了已經由奶娘哄睡的孩子,放到了床上,與她一起坐在床邊道,“看來,他們兩差不多大。”
“他應該就長二十來天。”祝一夕低語道。
西陵婠婠瞧了瞧她的孩子,雖也只有一個多月大,模樣卻生得極是俊俏養眼,哼道,“看來,他爹一定有副好皮相。”
“你家孩子,取名了嗎?”祝一夕瞧著秀氣瘦小的女嬰,笑語問道。
原本當初天澈那樣離開,她以為婠婠失去了他會過得不幸福,如今看來,他做的是對的。
也許她不像愛他那樣深愛霍英,但夫妻舉案齊眉,一家和睦安康,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起碼,這也是她所羨慕的幸福。
“別說了,就為了她的名字,母后和霍夫人爭了幾天了,這不母后說要回去再跟皇兄和父皇商量之后再定,所以現在也只有乳名,叫嫣嫣。”西陵婠婠頗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又朝她問道,“你家這個呢?”
“霽兒,雨霽的霽。”她并沒有透露孩子的姓氏。
畢竟,若說姓亓,誰都會想到無極圣尊,加之她又是玉闕宮的人,便是婠婠不曾見過圣尊,也會知道了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西陵婠婠瞧著她略有些疲憊憔悴的樣子,道,“霍夫人明日一早要去廟里還愿,說是當初向菩提求了我們母女平安,若是如愿到廟中頌經三日,所以這幾日大約是不會回來的,這府中仆人大多是霍府帶過來的,并不曾見過你,你可以放心,”
“我給你添麻煩了。”祝一夕歉疚又感激地說道。
“咱們兩誰跟誰,既然你不想母后他們知道,那這件事就是咱們之間的秘密,回頭霍夫人問起這個孩子,我便說是算命先生說,需要個男嬰和嫣嫣養在一起一段時日,她最信這一套的。”西陵婠婠笑了笑,說道,“對了,還有霍英,不過他近日軍中事多,回來的時間應該不多,我讓人在外盯著,他一回府就讓人過來通報,你盡量避著他便是了。”
府中的仆是不認得她,可是霍英和霍夫人是見過她的,她可以保證不會告訴母后和皇兄,可是他們卻不一定的,所以還是不要讓他們知道為好。
“謝謝你,婠婠。”祝一夕感激地說道。
“剛跟你說了別客氣,你又來。”婠婠說著,聽到仆人在外面敲門,喚了人送晚膳進來,而后一邊陪著她用晚膳,一邊談論起各自懷胎生子的種種。
直到深夜,兩人各自照顧著自己的孩子躺在床上,祝一夕慨然嘆道,“咱們這樣一起聊天,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還好意思說,從你跟著大哥一起去了昆侖山之后,每次回到陵州都急匆匆的,面都沒見上幾回,哪還顧得上好好說話了。”西陵婠婠低聲埋怨她道。
“好吧,我的錯。”祝一夕無法狡辯,只得笑著認了錯。
西陵婠婠側躺著,定定地看了她許久,問道,“一夕,你和那個人在一起,真的幸福嗎?”
一個連她和孩子都不能護佑的人,真的就值得她這么喜歡嗎?
雖然她不能和她成為一家人,但不管是她,還是母后,還是皇兄,都是發自心底地希望她能過好,希望她所選擇的那個男人,真的不會委屈了她。
祝一夕由衷地笑了笑,低眉看著懷中熟睡的孩子,說道,“嗯,遇到他,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幸福。”
縱然,和他這一路走來,苦澀多過甜蜜,但她甘之如飴,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