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持續顫抖了一會兒,洞群里最大的那個洞口突然泛起彩光,一個足有羽林衛狼頭大小的鳥腦袋從里面伸出來,兩根長翎猶如皇冠飄在上面,很是耀眼。再一個呼吸,它的身子完全從彩光里走出來。一雙巨大翅膀覆蓋住龐大全身,在它的身后,還拖著一條丈許長的軟尾翅。它的羽毛上繪著五色,身上泛著彩光,剛出洞口就立足起身,刷地一下張開彩翅,身子瞬間又大了兩倍,然后抬頭長嘯,那聲音似清泉又如洪鐘,清冽激蕩,不鳴不噪,彷如天籟,谷地里的湖水森林聞聲而動,似有精靈歌舞,當真美妙絕倫。
“這……這就是……鳳凰?!”玦伏著腦袋從石頭縫里往外看,張著嘴驚嘆道。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神物。鳳凰,神鳥,圣物,這些都是凡人世界之上統御眾生的存在。那種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尊崇地位,那種除了當今天子之外獨一無二的無上威嚴。凡人和它比起來,真是蜉蝣之于滄海,不過飄渺毫末,微不足道,讓人頓生自卑自哀之感。
白澤蹲在巨石后面,面色凝重地看著舒筋活骨還不忘展示神氣的鳳凰,口中暗罵了一聲畜生。她的雙手有些抖動,呼吸也不是很順暢,顯然偷取鳳膽石并不如嘴上說的那么簡單,真正到了事情關頭,她還是有所忌憚的。
“白姐,你沒事吧?”玦也看出來白澤的一樣,有些擔心地問道。
“日上竿頭,時辰差不多了。”白澤并沒有回答玦,而是側頭看了看太陽的高度,推算了一下時間,“待會兒它會去谷地中間的湖里清洗羽毛,我趁機進去,你守在洞口放風。”
“好的!”
“記住!”白澤從包里取出狐鼻骨哨,“有任何異常,用暗語告訴我!”
兩人低聲商量的時候,五彩鳳凰已經舒絡完筋骨,再次撲騰了兩下巨大翅膀,卷起一陣狂風,慢悠悠地走出洞口,往谷地中心的湖泊里下去了。
白澤拍了拍玦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起來了。兩人摸索到剛才泛光的洞口往里一看,只見洞里一片通明,原來洞里洞壁上處處可見泛著毫光的五彩石,進得洞去,恍如進入星光燦爛的天堂一般,讓人感覺虛幻而不真實。
白澤倒沒什么驚訝,畢竟已經不止一次到過這里,但玦則不同,這里的奇異光景已經閃瞎了他的肉眼凡珠,直到白澤給了他一巴掌才醒悟過來。
“我的乖乖!這還是個鳥窩嗎!這是個天宮吧!”玦使勁伸頭想往里看,白澤又拍了拍他的頭。
“守在這里!”白澤說完,鏘地一聲從包里抽出兩把剔骨短刀持在手里,慢慢往洞里進去,留下還有些晃神的玦孤零零地站在洞口。
話說白澤進得洞里,沿路到處都是五彩石,整個流光溢彩煞是美幻。但是洞里陣陣陰風中夾雜著濃重刺鼻的腥臭味,極大地破壞了這美色,潮濕的霉氣和腐爛的惡臭夾雜在一起,讓人聞之作嘔。白澤皺起眉頭,重新將面罩帶上裹住口鼻,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一些。
再往里走,洞里慢慢開始出現枯骨,越往里走碎骨越多,豺狼虎豹不一而足,到了最后腳下鋪上一層,踩在上面嘎吱作響,聽著讓人心里發毛。縱使白澤已經來過幾次,但每次走到這里都汗毛直立。
“這個惡畜,仗著自己是神鳥便敢如此饕餮,簡直涂炭生靈,好食凡雜貪戀俗穢,真是辱沒了神靈二字!哼!”白澤邊走邊在心里罵道。
這鳳凰洞雖然蜿蜒復雜,但幸好不深,只拐了幾個彎就見眼前一亮,白澤已經進入到一個色彩更加絢麗的洞窟。這個洞窟里的五彩石密集程度遠遠超過外面,在洞窟頂上密密麻麻胡亂排列,乍看上去彷如繁星當空,瑩瑩閃閃,洞窟的最里面有四五丈方圓的紅色水晶高臺,像是一張石床。水晶石臺通體赤紅猶如一把火焰,看材質是火耀石,這應該就是鳳凰身下的暖心石了。
白澤警惕地環視了一圈,然后一個曲體跳躍飛上水晶石臺。落地處,腳下的火耀石里隱隱能看見赤紅巖漿在緩緩流動,猶如一團燃燒的烈焰,白澤甚至能夠感受到升騰而起的溫度。火耀石本來是一種僅存于淺火山山口的奇特晶巖,其表面覆蓋的晶石是熔晶冷卻所成,因此顯得透明。而熔晶下面的紅色流漿,則是火山尚未噴出地表的熔巖滯留在晶石之下形成的奇特景觀。但若想保持熔巖流動,就必須得到火山口里提供的持續高溫才行。這五彩石洞并非火山口,巨大火耀石里流漿還能保持不凝,當真十分蹊蹺。
白澤往石臺的中間走了十幾步,漸漸靠近暖心石的中心。雖然之前她進得這洞幾次,但從未有機會上來這高臺,更別說如此靠近暖心石的中心了。如果估計的沒錯,那鳳膽石現在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了。
白澤想到這里,趕緊低頭仔細找起來。按照《天下經》上的記載,鳳膽石并非先天形成,而是暖心石受了鳳凰膽汁浸潤吸收了靈氣而形成的,可謂是石中生石,那應該是在這火耀石里面里。白澤干脆彎下身子趴在石臺上一寸寸地找起來,生怕漏掉一絲痕跡。
“嗯?”白澤的手停在火耀石的一個地方,在那里她感受到一股奇高的溫度,似乎正有一股奇特的能量在鼓動。她透過石臺表面的晶層往里面看去,在火耀石里的赤色流漿之中,一顆拳頭大小的半透明石晶正熠熠閃著金光,猶如一個小小太陽,將火耀石的流漿煮的沸騰。原來這火耀石保持流漿不凝的熱源就在這里。
“找到了!”白澤一看到那個金色晶石,眼睛立即睜地老大,雙手興奮地拍了一下。她取下身后的背包放到手邊,從里面拿出一把玉刀和一個鐵盒,那鐵盒上面沾滿了白晶,還隱隱透著寒氣,不知里面到底是何物。那玉刀是鉆玉所制,雖不及鐵器鋒利,但硬度很高,一般用作開山取石。
白澤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玉刀,又伸手在火耀石上摸了摸,然后猛地揮手一刀劃在石晶層上,就見一道火星哧哧地竄了出來,再看那石晶已經被玉刀劃出一道半尺深的刀痕,石晶下面流動的赤流漿蕩了一下,似乎要順著這道刀縫流出。見此白澤沒有任何猶豫,唰唰幾刀在鳳膽石周圍的石晶上劃開了幾道溝子,再需兩三刀,那塊石晶就可以完全從火耀石上取下來。
就在這時,白澤腳下的火耀石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石晶里剛剛還緩緩流動的赤漿忽然沸騰可起來,繞著中間的鳳膽石劇烈旋轉,形成了一個赤紅漩渦,似乎有一股壓抑的力量正要從剛剛劃出的刀痕里噴薄而出。
“壞了!”感受著腳下那股咆哮的力量,白澤心里暗道不妙,趕緊扔掉手中的玉刀,慌忙打開鐵盒,鐵盒里面又套著一個玉盒。白澤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取,剛一接觸,便聽見哧哧聲響起,她端著玉盒的雙手冒起白氣,手指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了一層冰霜,顯然那盒子之中裝著一個極寒之物!
“砰!”白澤剛揭開玉盒,腳下的火耀石一聲巨響,那處被劃開的石晶受不住沖擊爆裂開來,里面旋轉的赤漿猶如一道火柱順著口子猛竄了出來,火柱最上方,正頂著白澤夢寐以求的鳳膽石!
這次震動動靜著實不小,整座山似乎都微微顫抖一下。正在外面谷地湖泊里清洗羽毛的鳳凰也感受到這不同尋常的動靜,猛地抬頭看向洞口這邊,嗚嗚鳴叫響徹山谷,聲音中滿是因為恐懼而生的極端憤怒。
守在洞口的玦也聽到從洞里傳來的巨大聲響,剛要抱怨怎么弄出這么大的動靜,就遠遠看見湖中的鳳凰突然振開雙翅飛出水面,在身下灑開一道五彩光幕,急速往這邊飛過來,兩三個呼吸就到了山腳下。
“被發現了!”玦心頭一緊,看見那鳳凰就要上山進洞,趕緊吹起狐鼻骨哨通知還在鳳凰洞里的白澤。
但白澤哪里還有時間理會這些!從腳底噴涌出來的赤漿直往洞頂而去,遇冷不斷凝結成新生的漿石,再有一會兒,那最上面的鳳膽石就要被裹進巖石封在洞頂上面,那個時候再取恐怕更難!
說時遲那時快,白澤一手端著冰寒玉盒,另一手抽出腰間短刀往尚未凝住的漿石上猛力劈砍,炙熱的赤漿烤的她喉嚨干燥,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兩三下在那漿柱上砍出一道大缺口,然后跳將起來一腳踢在飛升的漿柱上。那漿柱尚未凝實,白澤這一腳力氣奇大,轟地一聲便將頂著鳳膽石的那段踢成粉碎,嘩啦一聲散落到火耀石臺上。漿柱頂端的鳳膽石也轱轆轱轆滾落下來,但這奇石溫度很高,火耀石表層石晶受不住它的炙烤,慢慢又有融化之勢,若不拿走恐怕又會融進火耀石晶之中。
“堅持!守住洞口!”白澤脖頸上掛著的骨哨響了起來,玦通知她鳳凰已經到洞口了。可是那鳳膽石就在眼前,如何能讓她半途而廢!眼見此,白澤也不顧那么多了,只好簡單回復一句,然后左手伸進玉盒,又是一陣吱吱的冰霜凍結的聲音,便從里面掏出一個冰塊一樣的寒石。寒石冒著白氣,溫度奇低,白澤的手臂上已經結了一層白霜。
左手拿住寒石,白澤伸出右手就去抓鳳膽石。那鳳膽石連石晶都能烤化,更別說區區肉體。剛一接觸,砰地一聲,白澤的右手已經冒起黑煙,絲絲火苗從她的指尖竄了出來——她的皮膚都已經燃燒起來!白澤痛苦地叫出聲來。水深火熱現在已經無法形容她的感受。一側冰寒一側炙熱,那種感受就像是被兩個惡魔撕扯,那是一種靈魂都要分崩離析的恐懼和痛苦。
“別想……讓我……就這么……死去!”即便肉體即將灰飛煙滅,但白澤的意志還在!被徹底毀掉的手臂幾乎無法動彈,但她憋著最后一口氣,赤紅雙眼里燃起兩朵火焰。她拼上最后一點氣力舉起雙手,然后猛地將兩塊石頭拍在一起。頓時鳳凰洞內光芒大盛,一股奇妙的能量在白澤雙手間蕩漾了一下,然后猛然爆炸開來!
正所謂:
無相山里秘密藏,神息隱現伏蒼狼。
從來彩鳳雙飛翼,緣何見鴛不見鴦?
欲知兩人有何計算,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