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在樹上不停“知了,知了”地叫,也不曉得它到底知道了什么。
停歇在樹枝上的一只小鳥跳了幾步,隨后展開翅膀,飛向那藍得好象永遠都不會變黑的晴空。有一根不起眼的羽毛從鳥兒雪白的翅膀上掉下,正好落在坐在樹下發呆的童彤頭上。
她雙手抱膝,目光呆滯地瞅著球場上的某一個人。
那顆球——真的很好玩嗎?童彤不解。它在她看來不過就只是一個表皮被黑線隨便劃分成八塊的紅色皮球,只不過它叫籃球不叫皮球,而且彈性好象有比其他的球好一點罷了,真不明白有什么地方這么有趣。狄迦圣站在那邊摸了那么久,也沒做出些什么驚人的事情來。
“唉……”她重重嘆一口氣。她在這里坐的好無聊啊,好想睡覺。可是她不能睡啊,她還要繼續觀察他,要不然恐怕她的任務到猴年馬月雞日也還是完成不了。
這次的工作根本不是天使做的啊,她要投訴上級非法虐待!
不過大概投訴了也不會有人理她就是了。誰叫她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實習愛天使,人家上級忙得很,文件如山堆,哪有時間甩她。
童彤哀怨地看著沐在陽光的狄迦圣,回想起了今天早上剛到學校的時候……
…………
她努力地讓僵硬的臉皮扯出一個能看的笑容,剛剛狄迦圣為了趕上第一堂課而一路狂飆,害得她的心跳升到了一分種跳一百五十下,現在暫時還調整不過來。
“謝謝。”她的腳在顫抖。
狄迦圣清冷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在學校范圍內不要和我說話,不準告訴任何一個人你和我一起住。”
啊?他在說蝦米?這個跟那個好象根本扯不上邊啊,她只是說了聲謝謝——童彤傻了眼。
他擰起眉:“聽到沒有?”
這個人變臉怎么變得那么快?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天哦,這家伙在出門前還是一只到處噴火的霸王龍,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全身上下的每條曲線都寫滿了冷漠?
相比之下,她還是比較喜歡那個噴火龍,那樣比較像人,比較溫暖,比較可愛。這個雪人溫度太低了,跟他說話不感冒才怪,更別說他一臉生人勿近的兇狠表情。
“哦。”答應就答應,她不稀罕,絕對不稀罕。
“還有,不準你再踏入廚房一步。”他還要為他的家具伙伴們要一個護身符。
臭小子,他以為她很想進他家的廚房嗎?那里又沒有金子,下次就算他跪下來求她她也不會再進去了,哼。
她撅起嘴做葫蘆狀,賭氣道:“不進就不進。”
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揚出了一個揶揄的孤度:“記得你說過的話。”
…………………………
回想的泡泡一下子破碎掉。
童彤無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她后悔了,她后悔了行不行!早知道她不應該答應他在學校范圍內不和他說話的,要不然的話現在她也不用在這里枯坐了。
童彤再瞄了操場中央的人一眼,現在夏天的太陽很大哎,難道他不怕中暑啊?
“小~~童~~彤~~”甜得幾乎能膩死人的魔音忽然從遠處飄來。
是誰在叫她?她東張西望,確定在方圓幾十米的范圍內沒有找到一個能說話的生物。
奇怪了,她納悶地咬著下唇,總不可能是樹上的猴子在跟她說話吧。而且學校里哪里來的猴子——她真是想太多了。
難道是傳說中的千里傳音?哇咧,高手啊,當真做到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小~~童~~彤~~”每一個字的字音拖的很長很長而且還繞了幾個調,很BT地抖了幾抖。嗯嗯,在大白天里聽也算得上陰森恐怖,有當鬼的本錢。
只不過……等一下,這個聲音她好熟悉,好象在哪里聽過。
小燈泡‘叮當’一響——!
她知道了!
“小光,現身。”也只有她才會用這種讓人全身雞皮疙瘩掉光光的語氣叫她‘小童彤’。
幾張樹葉掉落,接著一只可愛的長毛猴子,哦,不,是一個可愛的長發少女從樹上倒掛下來:“BINGO!”
不知道別人坐在地上頭頂朝天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閃,然后出現一個笑的很燦爛的,頭頂朝地的面容會怎么反應,反正童彤的反應就是翻了白眼,快暈倒在地的時候卻一個鯉魚打挺,像是突然還魂似的坐起來。
咳,畫面有點類似恐怖片里的僵尸復活。
小光像一只大掛鐘下面的鐘擺一樣晃來晃去:“小童彤,你怎么想那么久才猜到是偶,很傷害人家幼小的心靈呢~~”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童彤滿臉黑線:“小光,你先下來好不好?”她的眼睛快要轉花了。
“哦,好啊。”小光點點頭,把拿在手里的CD‘啊嗚’一口咬住后一個漂亮的凌空后翻,安全落地。
技術OK,笑容OK,欣賞度OK,滿分!此女果然是人才,不去馬戲團表演實在是國家的損失。汗,不過她既然身為她幾個小時前剛認識的好朋友,她還是給她一些面子比較好。
“好啊好啊好啊——!”童彤很捧場地熱烈鼓掌。
“謝謝,謝謝。”小光鞠躬謝禮。她拍拍身上的灰塵,親熱地靠著童彤坐下:“小童,你哈上我們的冰棍王子了哦?”
冰棍王子是蝦米時候飛出來的人?童彤用目光詢問著。
“狄迦圣啊,你不覺得他像冰棍嗎?又冷又硬的,你知道嗎?和他同班那么久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和任何一個同學說過話呢。哦,除了你以外。”小光把CD盒當扇子扇著風,哎呀,怎么天氣那么熱。
“他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不會吧,那么拽,不過還挺像他做的事情。
“他很少開口,但是每次開口都會把老師氣得半死,卻又拿他沒有辦法。”雖然看著老師在那邊跳腳很有意思,可她事后還是會替老師們抹一把同情的淚的。
童彤奇怪地看著她:“為什么老師拿他沒辦法。”學校不是老師主宰學生的一切嗎?
小光翻了個白眼,臉上寫滿著‘你很笨’三個大字:“因為冰棍王子成績好得太欠扁,沒有當掉他的機會。”
“哦——”她立即神會地點點頭,原來那日班主任阿姨說的‘你是個好學生’是這個意思啊。她怎么都沒想到呢,老師們一般都是以學生的成績來評論一個學生的好壞的。這點不能怪老師,有色眼鏡戴習慣了,是很難拿下來的。
不對喔,她好象忘記了什么。小光回想了一會兒,才記起某人繞了一個圈把她的問題給繞走了:“小~~童~~彤~~你還米有說你是不是哈上人家了捏~~~”
“怎么可能,我寧愿喜歡上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雞也不會喜歡他好不好。”她搖搖頭否定。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男人,她也絕絕對對不會哈上他。畢竟她沒有看霸王龍表演噴火或者冷器散冷的愛好,誰喜歡誰要就好,她也順便完成任務。
不信不信,剛才的話她沒聽到。小光獻媚地對她飛了一個飛吻:“親愛的小~~童~~彤~~偶們都是好姐妹,怎么不說實話呢?來嘛來嘛,告訴我嘛,我的嘴很緊的,絕對很保險。”說完,不忘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
童彤摸了摸手臂上的疙瘩,OHMYGODNESS,真受不了她,每一次耍寶都要用這種九曲十八繞的恐怖嗓音和怪怪的說話方式來摧殘她已經被狄迦圣吼得很脆弱的耳膜,下一次和小光說話前她一定要考慮事先塞棉花。
“我真的對他沒意思啦。”童彤堅決捍衛自己的清白。
“小~~童~~彤~~哭,還不說實話,你不要我了是不是~~~~”小光嘟起嘴,抱著她的手臂假哭著。
童彤滿臉黑線,看來這個世界上某些人的思想是不能以正常理論來理解的。
沒人理會小光。
冷場。
一只烏鴉飛過。
童彤拍了拍還賴在她手臂上的腦袋:“好了好了,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上帝會原諒她善意的謊言。
“別吵嘛,我要睡覺。”額頭蹭了蹭,小光尋找著一個更舒服的地方趴趴。
黑線。
怎么會有人在幾秒鐘內睡著。
BT啊,果然BT才是王道。
童彤一掌拍掉她的腦袋:“小光,你很過分啊。”
“嗚……小~~童~~彤~~~”小光哀怨地看著她:“人家要睡覺。”兩只爪子諂媚地搭上她的手。
“回教室去睡。”反正那里也有一堆在補眠的人。
“哦,好。”小光很干脆地答應:“啊——!對了對了,我來找你其實是孝敬好料的。”
一聽到這兩個字,童彤的眼睛像是按了開關似的亮起來:“什么好料?”
小光得意地亮了亮手中的CD:“帥吧?是TORO的專輯哦,我從酸梅那里搶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先給你聽。”她很大方地把CD遞給她,隨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一只想要主人夸獎的小狗狗。
雖然她并不知道TORO是何方神圣,可是封面上的他真的很帥啊。
心在瞬間被感動所鋪滿,童彤接過CD,眼中含淚:“小光,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想要的骨頭收到了,小光跳起來向她擺擺手:“那我去睡覺了,小童彤拜拜,好好盯住你的冰棍哦——”
童彤揮舞著手娟,看著小光的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大門后。嗚,她這次來人間還真沒來錯,認識了那么一個好朋友。
好朋友——好好聽的三個字——
不過沒時間感動了,跟小光扯了那么久,冰棍加噴火龍呢?
童彤尋找著目標。
啊,找到了,他還沒有走啊。
操場中央,那顆紅色的怪球好象很聽話的樣子,靜靜地一下一下在他的手心與地面之間跳動,而他則望著遠方的一個下面破了洞的筐筐,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電、光、火、石。
他動了,拍著那顆球向前跑,躍起,手腕一動,球在空中劃了一個極其美麗的弧線,命中那個怪筐。
他跳下來,不知道在看什么,臉上竟然慢慢蕩漾起一個溫暖的笑容。
心好象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看過他笑,只是他以前都是在諷刺的笑,不正經的笑,假笑,陰險的笑……從來沒有過那么……叫人看了心里就溫暖的笑……
上帝其實真的很不公平,像他這種黑心的家伙居然也能長成這個樣子,隨便扯一個笑容出來就可以讓人眼前一亮,心里小兔亂撞。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確很好看啊。
一陣輕風吹過榕樹林,陽光從枝葉間泄下,點點金芒在綠葉與綠葉之間的縫隙中跳躍。細碎的光輝撒在坐在樹下的童彤的身上。
她的視線糾在一個仿佛只需在背后多一對雪白的翅膀,就能變成天使的碎發少年身上。
驀地,碎發少年……回過頭來了?!而且目光正好鎖定住她的!
電到了電到了。
童彤連忙低下頭,腦袋‘轟’地一聲,全身的血液沸騰了一樣,像是都聚集到她的臉上來了。好奇怪,明明大白天的,怎么閃閃發光的星星都在她眼前舞蹈。
讓狄迦圣看見她了,她好想逃。可是跑了有點太沒種,再說了,那么大的一個校園又不是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地方,她坐在這里有什么不可以。
一雙ADDIDAS牌休閑鞋的鞋尖在她前面停下,他的黑影遮住了陽光,把她籠罩在其中。
安靜。
沒人說話。
好吧,再這樣下去不行,總是得有一個人先開口的。童彤舉起手,抬起頭擠出了個微笑:“好巧啊,老大還過的不錯吧?”
這樣仰著頭跟他說話真累,她扭了扭脖子,站起身。嗯嗯,好多了,雖然還是矮他一截……
看著她勉強的笑容,他的眉扭曲在一起:“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好不好?”
從今天早上開始,不管他去哪里,后面總有一個影子跟著。第一節課休息他去天臺吹風,她在門盯著他的后背看。第二節課他去WC解決民生問題,出來后卻發現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后朝著他的方向看。直到他現在到操場上打籃球,居然又看見她。
好吧,他可以當第一次是偶遇,第二次是巧遇,那么第三次呢?那叫故意!
童彤郁悶地抓了抓頭發,沒想到還是讓他給發現了啊。既然如此:“那個……你要是不想讓我跟著的話,就告訴我你最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吧。可愛的?高貴的?野蠻的?……”她這絕對不叫威脅,她這叫做趁火打劫,哦,不,是趁熱打鐵。
“啥?”他沒聽錯吧。
她大力點頭以表示他沒年紀輕輕的就患上了重聽病。
“你有病啊?”他直覺地說。
“我好得很!”本來還很期待他的回答,想不到卻得到這么個*。童彤跳腳:“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我就保證你在方圓幾公里之內不會再看見我。”
“你的保證不可靠。”他橫了一眼過來,目光寒冷,足以讓人的體溫低個零下十幾二十度,在這大熱天里凍成冰棍造福大眾。
她抖了抖,好冷啊,冬天回來了嗎?
“加上我的人格。”其實她只有天使格,沒有人格可用。反正他也不知道,說說也無妨,活活活……
他很懷疑:“你為什么想知道我喜歡哪種類型?”
當然是為了她的任務,不然他以為呢……不過她可不能告訴他實話,不然他一定以為她只是神經上腫了個包,頭撞壞了。“我……”
“難道你想送去校刊?”他打斷她,話外音是:你敢點頭試試看。
她不負眾望地搖頭。“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上帝,不好意思,您被我出賣了。
他打量著她。
半晌。
“好,我告訴你。”他想了想后很認真地開口:“什么樣的女孩子都好,只要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從頭發到腳趾沒有一個地方像你就行了。”好長的一句話,說出來居然沒有喘氣也沒有打結,他佩服自己。
“咦?”這是什么怪要求,童彤愣了愣,她該不會是被他耍了吧。
“好,我告訴你了。現在你可以遵守你以上帝的名義加*的人格所立的保證,在方圓幾公里之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狄迦圣沒好氣的吼完,一只手拿起藍球,離開。
她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臭噴火龍,他叫她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就真的不出現嗎?那她多沒有面‘紙’啊。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一只烏龜歡快地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