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了，天色漸昏，景色變得模糊起來。然而肥水平原，卻是激戰方酣。

鐵哲站在高地，眺望遠方的戰斗，對身旁艾彥道：“蒼狼部人最強大的狼騎兵去堵截我們的曲蠻部援軍了，你且瞧瞧，曲蠻部援軍能否沖破對方的堵截和我們匯合。”

艾彥定眼一望，沉吟道：“恕艾彥直言，援軍幾乎全是步軍，蒼狼部人的狼騎兵驍勇善戰，曲蠻部步軍很難將之擊破。而且即使能僥幸突圍過來，這些援軍也必定所剩無幾……”

鐵哲輕哼一聲，冷冷道：“看來這些步軍也是指望不上了……”

艾彥露出無奈之色，拱手道：“族長見諒，依艾彥所見，蠻古大草原自古就是騎兵稱雄之地，組建步軍不過是多此一舉，此戰后不如將曲蠻部步軍解散掉。”

曲蠻部步軍陣營，眾人正浴血奮戰。

寧軒站在隊伍面前，左攥盾牌，右握馬刀，和刀盾手站在一起組成盾牌長墻。曲蠻部步軍眾人便做夢，也料不到自家首領寧軒，竟能如此身先士卒。

掌管刀盾手調度的布和，見狼騎兵攻勢威猛，眾人遲早抵擋不住，便道：“寧軒，你先走，我率領刀盾手來斷后。”

寧軒笑道：“布和，你小瞧人了。寧軒暫替曲蠻部步軍的首領，縱然戰敗，卻也不當獨自逃生的懦夫。我們戰一起戰，死一起死。”

眾人聽得豪氣頓涌，叫道：“好，戰一起戰，死一起死。”

布日古德慨然道：“高門貴族巴圖統領我們曲蠻部步軍，一路上對步軍眾人百般挑剔，呼來喚去動輒打罵。在臥虎山區瞧見“巨人殺手”赤阿魯，更是嚇得拋棄大軍獨自逃生。我不懂什么深道理，但是，寧軒，若有來世，布日古德還做你麾下的一個小兵！”

寧軒一愣，哈哈笑道：“好，布日古德，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打虎還要親兄弟，上陣須得父子兵’。今日我們同甘苦，共患難，那便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了，只可惜蒼狼部人的狼騎兵來去如風，比老虎還難對付……”說到這里，他若有所悟，眉頭一擰，忽地陷入沉思。

布日古德見他驟然不語，怪道：“寧軒，你想什么？”

寧軒吐出一口氣，喜道：“我忽地想起一件關乎我軍能否取勝之事。布日古德，你師從神射手艾彥，箭術很好，能準確射中遠處狼騎兵的眼窩。倘若現在，不要求必須射中狼騎兵的眼窩，只需射中狼騎兵的馬匹即可，你手底下的弓箭手，多少人能做到？”

布日古德不假思索道：“這個不難，有半數的人可以做得到。”

寧軒想著狼騎兵，雙手比劃道：“那就好，常言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乃是兵家取勢之法。蒼狼部人的狼騎兵之所以所向披靡，不外乎仗著他們機動力超強、箭術高超。要滅狡詐兇殘的狼騎兵，首要之事，便是去掉他們的靈活性。我們曲蠻部步軍復合弓的射程比他們遠，若能把狼騎兵的坐騎射倒，他們就變成了無爪的蒼狼，不見得是我們的對手。”

布日古德恍然大悟，又驚又喜，擊掌道：“對啊，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碰到騎馬的敵人，先打馬后打人！狼騎兵無馬可騎，唯有在平地上與我軍決戰，如此一來，狼騎兵宵小，何足道哉。”眾兵士聽得心潮起伏，紛紛點頭。

當下寧軒發布將令，命布日古德率領所有弓箭手拉弓上弦，結成箭陣。

寧軒又對布和說道：“狼騎兵發現弓箭手的威脅，必定反擊，布和，令所有的刀盾手結成刀盾陣，務必護好弓箭手。”布和聽令，調度刀盾手。

“至于長槍手，列陣等候。查干，狼騎兵一旦發現弓箭無法取勝，必定騎馬沖陣，你手下長槍手的長槍，超過一丈，正好克制對方的沖鋒。”寧軒續道：“如果不出意料，以盾牌陣當其利箭，復合弓隨后射倒他們的坐騎，長槍防備對方的沖鋒，攻守相宜，遠近相得，狼騎兵一鼓可破。”

“這主意甚好。”指揮長槍手的查干驀地拍起手來，“如此一來，狡詐兇殘的狼騎兵有三般本事，機動力超強、箭術高超、沖鋒驚人，我們曲蠻步軍也有三般本事，盾牌陣、復合弓、長槍手，而且般般本事都剛好克制敵軍，此次定能取勝。寧軒，我當了一輩子的曲蠻古寨的槍術教師，為人師表，受人敬仰。但你表現出來的高明將帥、駕輕就熟的本事，我查干算是服了。”

當下曲蠻部步軍行動起來。

布日古德游目四顧，但凡瞧見狼騎兵進入射程，便下令眾人射出手中復合弓的利箭。狼騎兵座下的馬匹紛紛中箭，狼騎士要么亂了陣型，要么失去坐騎；更有甚者，在急速飛奔中，突然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再被后面蜂擁而過的狼騎士踏過，后果可想而知。

布和依舊令刀盾手結成盾墻，敵人射箭，他就和眾刀盾手頂在最前面。布日古德率領的弓箭手得到盾牌陣的護衛，敵人的箭弩都傷害不到。

敵人若要沖鋒，則面對查干列陣等候的長槍陣，這一根根超過一丈的長槍，密密麻麻，仿佛刺猬一般讓人無法下手。

狼騎兵的首領朝魯眼見手下的狼騎兵一個一個變成步兵，偏偏奈何不了對方。

曲蠻部步軍的長槍手、刀盾手、復合弓以前從未這般配合，這當兒結成一陣，卻如天造地合。曲蠻部步軍喊著口號，一步一步往高地方向推進，狼騎兵堵截幾次，都被被盡數趕開，反復數次，曲蠻援軍步軍已離鐵哲等人所在的高地不遠。高地上的曲蠻部騎軍本已精疲力竭，見此情狀，大受鼓舞，紛紛引弓挺矛，重振旗鼓。

狼騎兵有著一種強悍、堅韌的精神，舍命拼死堵截。

卻不料曲蠻部步軍身處生死戰場，拼斗越是激烈，對這“長槍手、刀盾手、復合弓配合之術”領悟越深，初時只是擊散擋住去路的敵人，斗之彌久，不但擊散，更是追擊。弓箭手射倒坐騎，盾牌手掩護，長槍手刺死落地騎士，三者配合，反復施為，越戰越強。

如此一來，狼騎兵更難取勝，士氣大挫，忽地發一聲喊，如潮水般退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