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準備完畢,眾將官臨出發(fā)前齊集到胡云彪大帥面前聽訓。
眾人喑然無語,無限悲涼。這是場敵我實力懸殊極大的戰(zhàn)役,敵人多于奉軍三倍的兵力,無疑是場險仗。此刻的見面很可能就是永別,胡云彪振奮精神的鼓勵了大家?guī)拙洌捳Z里仍含了對前途未卜的愴然。
眾人立誓拼死一戰(zhàn),揮淚離去。
子卿眼眶間閃溢著淚光,隨了眾人告別父親轉(zhuǎn)身剛要出門。
“小順子。”父親在后面叫住他。
子卿回頭,父親望著他的眼里含了無限溫情。
“天涼了,你自己小心身體?!?
“是,兒子記下了,爹也保重?!弊忧浯鸬馈?
父親沒再說話,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子卿轉(zhuǎn)身出門,父親的聲音又喚他回來:“順子,你等等?!?
子卿立住回轉(zhuǎn)進門,父親的目光貪婪的在他臉上逡巡不肯離開。
“爹還有什么要囑咐孝彥的?”
胡云彪揮揮手,示意子卿下去。
子卿擦擦眼淚,小跑了離開,他不敢再看父親的眼睛,不知道此次奉命去打山海關(guān)面對荀世禹的精兵強隊是否是九死一生。
二、三方面軍團聯(lián)合指揮部設(shè)在離九門口和山海關(guān)戰(zhàn)場九十多里地外的村莊。
第二軍軍長朱子春和韓參謀同胡子卿在指揮整個戰(zhàn)局,霍文靖和朱子春下面的幾位師長帶部隊各自向自己的主攻戰(zhàn)場發(fā)起總攻。
霍文靖已經(jīng)按了他和子卿的既定部署向第三軍負責主攻的陣地山海關(guān)發(fā)起猛烈的總攻。五千軍隊炮火連天壓制著荀世禹軍隊的反抗,槍炮聲震耳欲聾。一場艱難的攻堅戰(zhàn)打得勝負難料,幾次眼見就要搶下山海關(guān),又被敵人奪了回去,一夜之間霍文靖竟然損失了一個團的兵力,急得一籌莫展,滿嘴爆起了火泡。
指揮部中,胡子卿正在地圖上仔細觀察山海關(guān)、秦皇島一帶的地形,忽然朱子春接了一個電話就驚喜的嚷道:“九門口打開口子了!”
確實是件振奮人心的消息,兩支軍團分別攻打山海關(guān)和九門口兩個要塞三天三夜,才終于在九門口打開口子。
“敵人兵力太大,怕堅持不了多久?!睔g喜過后,胡子卿和朱子春說出同樣的憂慮。
“老朱,你等等,我要霍文靖先把山海關(guān)的軍隊調(diào)去九門口,幫第二軍團先打下九門口,再去打山海關(guān)。”
胡子卿將紅藍鉛筆扔在桌上,拿起電話叫通霍文靖。
朱子春無限的感動,只有子卿能夠如此大度的在兩軍攻關(guān)的關(guān)鍵時刻,放棄自己立功的機會,反來調(diào)自己的第三軍幫他的第兒軍成就功名。
子卿才把決定說出,霍文靖那邊已經(jīng)是火冒三丈:“子卿你沒糊涂吧?讓老子撤兵去幫九門口。那他朱子春為什么不派兵來先幫我們打山海關(guān)呀?”
“霍軍長,這是軍令!先攻下九門口,再打山海關(guān)。九門口已經(jīng)打開口子了,再添把火就拿下來了!”
放下電話,子卿對朱子春和韓參謀說:“好了,老霍這就把部隊開進九門口去?!?
眾人在作戰(zhàn)地圖上仔細觀察,九門口就是個布口袋型的陣地,入口狹窄,進出都不容易。
“子卿,多虧是你在。”朱子春感激的說。哪個將領(lǐng)不愛爭功,誰不希望自己首先攻下城池立功,子卿卻大度的在關(guān)鍵時刻來調(diào)兵支援他。這無疑對大局也是個好的安排。
“小老弟,你去休息一下,難為你這幾天累的,眼睛紅得像兔子了?!表n參謀勸說。
子卿小睡了一陣,傍晚時醒來,想是霍文靖的軍隊也該全部開進了九門口。
子卿來到指揮部,朱子春見他就說:“子卿,我正要去叫你呢?;粑木杆墒裁矗靠茨惆阉o慣壞了!”
子卿一愣,疑惑的問:“出事了?老霍他怎么了?”
“他帶軍隊才開進九門口,就跟方師長他們鬧翻了,賭氣又把軍隊連夜撤走了?!?
這種荒唐的事情子卿簡直難以相信是霍文靖這樣一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大將能干出來的,霍文靖平日為人自負多疑,但也不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拿軍令當兒戲。
聽著朱子春急躁的在指揮部里徘徊咆哮,韓參謀勸說:“老朱,你就別為難小老弟了,攤上霍鬼子這么個主兒,子卿也夠作難了?!?
子卿匆忙給霍文靖撥通電話:“老霍,你這是做什么?你要怎么的?”
電話被霍文靖一聲不響的掛斷了,再也接不通。
“給我備馬,我去前線看看。”子卿吩咐。
“子卿,你不能去,外面炮火紛飛槍彈沒眼。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們怎么對老帥交待。”韓參謀勸阻著子卿,子卿卻倔強的甩開他的手,一意孤行的帶了衛(wèi)隊打馬去找霍文靖。
馬蹄追趕月色一路奔去,九十里的山路,子卿的雙腿已經(jīng)麻木。
“軍長,歇歇再走吧。您不累,這大黑子也受不了呀。”副官提示說,子卿胯下的塞北名馬“大黑子”已經(jīng)是喘著粗氣。
“駕!”子卿卻打馬加鞭跑得更快。戰(zhàn)場上多一分鐘就多一分的變數(shù),他一定趁天亮前在敵人尚未發(fā)現(xiàn)奉軍這一“大漏洞”盡快將霍文靖的隊伍轟回九門口。
茫茫的夜色里,子卿也不知道跑了多遠,耳邊山風呼嘯夾雜馬蹄單調(diào)的響聲。
遠遠的,終于看到一支部隊。
“哪個部分的?”對方?jīng)_了這邊喊。
“第三軍的”子卿的副官回答。
“瞎了你的狗眼了,看看我是誰?”子卿一揚臉,帶頭的歪帶帽子的排長楊二喜訕笑了點頭說:“軍~~軍長?!?
“你們怎么從九門口下來了?”子卿問。
楊二喜莫名其妙的看著子卿:“軍長,不是您下令撤下來的嗎?”
子卿心里暗罵,這個霍文靖,又假借他的名義下命令了。平日里他和霍文靖不分彼此,如膠似漆。霍文靖總打了他的旗號去辦事,當然也沒人去懷疑,子卿也默許。居然此次荒唐的撤軍決定也是打了他胡子卿的旗號,子卿又氣又笑。
“傳令下去,停止行進,都給我原地待命!”子卿吩咐。
“你們霍軍長在哪里?”
“村里歇著呢,我剛看在后面呢。”楊二喜應了說,嘀咕一句:“這不是拿我們遛腿玩兒呢嗎?殺去九門口,又撤出來,不會再讓我們回去吧。”
“怎么,不服?”子卿用馬鞭挑挑帽檐,眉峰一揚,驕橫的樣子。
楊二喜諂笑了說:“不敢不敢,軍長讓打哪里去,我們就打哪里去,誰讓我們吃老胡家的糧呢。”
“別跟老子閑扯淡!”子卿罵了句打馬往村莊里去。
一個店鋪的后院,霍文靖被從夢中驚醒。
“子卿,你怎么來了?”霍文靖驚訝的問,“你從哪里來?這天還沒亮。”
“我為了追你,騎出來九十多里地,腿都像棉花一樣了?!弊忧浜鋈挥X得腿軟,大腿內(nèi)側(cè)被馬背磨破的皮沙疼。
“走,我們后面院里去說話?!弊忧浯蟛絹淼胶笤?,尋了條長凳放在當中,自己坐了一半,指了身邊對霍文靖說:“坐吧。”
霍文靖鼻翼抽搐,眼淚落了下來。
“子卿,我給你丟臉了。山海關(guān)沒攻下來,害得你跟我一樣去受朱子春的閑氣。”
子卿聽話音知道霍文靖定然是跟朱子春第二軍的人起了磨擦。
“霍先生,孝彥私下尊您一聲先生。您比孝彥大十余歲,在孝彥眼里亦師亦友;但在軍隊里,孝彥好歹是主帥,您是副,您必須要服從軍令,把軍隊按指揮部命令開回九門口陣地。孝彥身上沒帶槍,霍哥您現(xiàn)在兩條路,要不槍斃了孝彥,您愛去哪里孝彥也不攔了;但只要孝彥有一口氣活著,霍哥必須把部隊給我開回九門口去!”
子卿的語氣毫無商量的余地,沉肅著臉凝視著霍文靖的表情。
霍文靖呼的站起身。
“子卿,你不要逼我。你要是逼我去給朱子春那幫孫子羞辱,不如現(xiàn)在我撞死在你面前?!被粑木冈捯艏?,胸口在起伏。
“我霍文靖是無能,誰讓我沒打下山海關(guān),還要幫旁人去打九門口。落了話柄給人家說咱們第三軍來揀現(xiàn)成的功勞,說第二軍就該給胡少爺你當墊背的。這都沒什么,老子忍了,可他們怎么待我的?我進了指揮部,一屋子人冷嘲熱諷,說我霍文靖是舔了你胡少帥的腚溝子爬上來的,說第三軍枉費了這么多先進兵械打不下山海關(guān),來九門口搶第二軍現(xiàn)成的功勞。子卿,沒人歡迎咱們第三軍去幫忙,指揮部里一屋子的人,連條凳子都不給我坐。副官看了個空凳子去搬,那個周獨眼,一腳就踩上去說是他踮腳用的。你說咱們?nèi)ゾ砰T口算什么?你說我還能在那里呆?!?
霍文靖哭了起來:“子卿,哪個打仗不爭功,你這是做什么?就是我們打不下山海關(guān),他們狗日的第二軍也別想打下九門口。大不了都是敗兵還法不責眾呢?!?
子卿冷笑一聲:“霍哥,這是您做先生的教徒弟的話嗎?若是七爺在,這話是要煽嘴巴的?!?
子卿起身說:“霍哥,你想死還不容易,別死在這里呀,死在這里多沒意思?死在這里第二軍的人還有話說,‘看那個霍鬼子,被嚇破膽逃跑了,怕軍法處置自殺謝罪了?!?
看霍文靖止住哭聲,子卿拍拍他后背:“霍哥,您要真為孝彥好,想成全孝彥。那您去死在戰(zhàn)場上,好歹落個第三軍霍副軍長英勇捐軀呀。不都是一死嗎?這樣死在戰(zhàn)場還給孝彥長臉了。再說,萬一要是打下了山海關(guān),霍哥就露臉了,到時候他們憑誰放屁也薰不到你。霍哥覺得是不是這個理?”
霍文靖不說話,轉(zhuǎn)身出門。命令士兵隊尾變隊頭,殺回九門口。
子卿見霍文靖被說服,親熱的拉了他說:“咱們?nèi)フ尹c吃的,孝彥餓了,從晚上到現(xiàn)在還沒吃東西。”
看了霍文靖內(nèi)疚的神色,子卿忽然壞笑了說:“霍哥,為了追你,孝彥的腿都磨破了,霍哥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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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靖破涕為笑,打了他一巴掌說:“你當我是楊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