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葉子向龍向月彙報的便是那個難聽至極的尖細聲音,還有衙役們升堂時喊的那兩嗓子。
她一會捏著嗓子折磨聽者的耳膜,一會又大吼大叫的嚇了旁聽的惜日一大跳。而她的師父始終面無表情的聽著,直到她學完了,他纔開口道:“變音不是爲了變出更難聽的聲音,正如易容不是爲了扮醜。這種讓人厭惡的聲音是最易學的,你不會只有這麼一點本事吧?”
本來還頗爲得意的小葉子立即被潑了一頭冷水,這難免讓她有些不服。
“師父,我是爲了生活,光是美是沒有用的?!?
“好,我們先把美醜的事放在一邊。我問你,你這是在模仿嗎?像你這樣捏造出來的聲音,用不了一個月,恐怕一天之內(nèi)就可以學出一百種吧。只是這樣的聲音,是你用心揣摩鑽研出來的嗎?對於學習變音者來說,要從模仿開始,我要的那百種聲音,是要你學出這天地間存在的一模一樣的音色?!?
師父對她的期望好高。
可是當龍向月認真的侃侃而談的時候,身上奇妙的散發(fā)出一種威信,讓人不得不服。所以儘管小葉子捱了批,她卻還是展顏向龍向月一鞠躬:“是,小葉子知道了。今天所欠的幾種聲音,我明天會一併補上?!?
她說完,就快步離開,去發(fā)掘那萬物的聲音了。
看著她的背影,龍向月歪著頭笑道:“她倒是懂得分清主次,像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呢?!?
聽他這麼說,本來正要追出去的惜日不由的好奇的停下腳步。公子在夸人呢,還是一直騷擾他的小葉子。她不禁覺得好玩了,於是不由得搭腔:“公子也覺得小葉子很好吧?可惜啊,她好像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公子應該知道是誰吧?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插手呢?
龍向月卻無視她期待的眼神,伸著懶腰站起來,邊打哈欠邊說:“既然這丫頭這麼厲害,那麼就用不著別人擔心,你啊還是管好自己吧。好啦,這是她自己提前走的哦,可不關我的事,那我可以去睡覺了吧?”
她說怎麼今天公子大道理一堆一堆的講,原來是爲了支走小葉子!
惜日沒好氣的翻翻白眼,朝他擺擺手說:“是,您去吧,要您出來一下就跟要您的命一樣。我去看看,小葉子有沒有忘記拿桂花糕。”
說完,她先一步走出了涼亭。
不過惜日的擔心是沒有必要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小葉子當然不會忘記。雖然她早就吃膩了那些甜甜的糕點,可誰讓老爺子百吃不厭呢。
不過惜日的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這麼重要的東西小葉子當然不會忘記。雖然她早就吃膩了那些甜甜的糕點,可誰讓老爺子總是百吃不厭呢。
她挎著籃子,揹著袋子,一路溜達著。因爲強盜被抓,最近的治安好很多,所以她連乞丐服都沒有換,就那樣在街上邊走邊聽。
小販的吆喝聲,嘹亮且有著自己的韻律;行人的交談聲,柔和卻包含著不同的情緒;就連路旁的大黃狗,似乎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區(qū)別於其他狗的叫聲。
於是,小葉子越聽越有興致。她偷聽著討價還價、打情罵俏、雞鳴狗吠,這才總算體會到,平日覺得平淡無奇甚至會覺得吵鬧的聲音,一旦用心去聽了,便會知道這大千世界的美妙。在這世間,聲音的種類何止有千千萬,它們各不相同,卻又能奇妙的融合在一起,匯成市井百態(tài),人情冷暖,景象萬千。
她努力的把每一種聲音都記在自己的心裡,然後暗暗揣摩,準備回家以後就開始練習模仿。
偶爾在路上遇見相熟的乞丐,她便朝他們眨眨眼睛調(diào)皮的笑笑。以往若是沒人注意的話,他們也會回給她一個鬼臉??山裉靺s有些奇怪,小葉子發(fā)現(xiàn)大家的興致都不是太高,那種沒精打采的樣子絕對不是爲了裝可憐而在演戲。
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嗎?她的疑惑越來越重,終於在看到哭喪著臉的小狗後,疾步走過去問個究竟。
“發(fā)生了什麼事嗎?”
小狗一看到她,幾乎沒哭出來:“小葉子,不好了。剛剛貼出了告示,說二皇子前幾天親自出城走訪,發(fā)現(xiàn)這城裡的乞丐大多在郊區(qū)置有田宅,生活比京城裡的人還要優(yōu)渥。他要百姓們不要因爲盲目的行善而受到欺騙,那咱以後豈不是沒有活路了?”
比起他的憂慮,小葉子更是覺得猶如晴天霹靂。
什麼?前幾天,難道是在破廟遇到他的那一次?她一直沒有懷疑過他出現(xiàn)在那裡的原因,現(xiàn)在卻全明白了。
小葉子的心頓時涼了大半截,她再看看那些愁眉苦臉的同行,不禁苦笑:看來有二皇子在,遭殃的不止強盜,還有乞丐。
她要小狗帶路,來到貼著告示的地方,見那裡已經(jīng)被圍的水泄不通。好些看完了的百姓,邊往外擠邊恨恨的說:“這幫乞丐真是太可惡了,要不是有二皇子,咱們還一直被矇在鼓裡吶?!?
“就是就是。這人善被人欺,以後可再也不會上他們的當了。”
“我早就覺得,這羣乞丐個個面目可憎,就應該全把他們趕出這長寧城?!?
看來二皇子這一解密,倒是把大家的心裡話都逼出來了。終於可以不必裝好人假慈悲了,所以才這麼開心吧?
可是小葉子還是不明白,以前那個各取所需的皇朝不好嗎?鳳公子,不,是二皇子,爲什麼非要把大家小心遮掩的醜陋的一面揭露出來?
她剛想走上前看看告示裡究竟是怎麼寫的,卻突然有人指著她身邊的小狗叫道:“那個小乞丐,我認得他!老在城門口轉(zhuǎn)悠,平日裡可騙了我不少銀子?!?
其實憑小狗的本事,從來討的都不多。他根本就是少數(shù)幾個沒有討出自己的宅子來的乞丐,可是現(xiàn)在哪裡有人會去在意這些。在他們眼裡,只要是乞丐,就一樣的可惡。
剛剛看完告示的人都萬分激動,於是這一聲喊,就成了那點燃木柴的打火石,瞬間就讓大家的怒氣燒旺了。
也不知是誰開始喊的,很快就羣情激昂,大家高喊著:“打!”就衝他們跑了過來。
小葉子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一時之間都有些嚇傻了。
“快跑??!”最後還是小葉子先反應過來,她想都沒想的拉起小狗就跑??伤砩系臇|西太多,嚴重影響了跑步的速度。只是眼下逃命要緊,她不得不丟掉籃子??墒且呀?jīng)來不及了,他們還沒跑幾步,就被人拽住了小葉子身上的袋子。
其實大家本來追的只是小狗,根本沒有把穿著便裝的小葉子放在眼裡。可是他們這一跑,就順帶著連她一起追了。等拽下袋子一看,裡面除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以外,還有滿滿一袋子的銅板碎銀,他們這才驚覺她也是個行騙的乞丐,而且還是個中高手。
這下無疑落實了告示上的內(nèi)容,於是也不管小葉子只是一個少女,而小狗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大傢伙的拳頭就毫不留情的衝他們兩個身上落了下來。
“救命??!”小狗嚇得哇哇大叫,而小葉子卻只是抱著頭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現(xiàn)在這滿城之中,又有誰會來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