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就在店鋪里吃的飯,上午時聶秋染與那太監說過幾句話,并且還語氣有些不大客氣,這會兒好些人不敢再湊過來與他搭話,怕被他連累。那羅玄兇名赫赫,若是一不小心因為與聶秋染套個近乎而遭了池魚之央,那可真是無妄之災了。拜這些人明哲保身的行為所賜,聶秋染幾人一頓飯吃得倒是清靜,只是崔敬平兄弟還有些害怕著,崔敬懷是個老實本份的鄉下村民,一輩子平日里最多見過的便是家長里短間的事兒,還沒遇著過有人當街殺人,權貴視百姓性命如草芥的事兒,頓時嚇得三魂七魄都離體了大半,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的。
晌午過后秦淮果然過來接聶秋染幾人出城了。雖然仍擔憂著羅玄的事兒,崔薇心中也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能出去轉轉瞧瞧,散一散心,崔薇心里多少還是生出了一些興致來。
暢春園據說本來是當今圣上異母的兄弟七王劉承的住所,但因當初其母犯罪,被打入冷宮,后來連累劉承也郁郁寡歡,早早的留下一個女兒便去世了,這暢春園最后便被當年皇上賜為讀書人可共同游玩之所,封劉承遺孤為郡主,并接入宮中教養,這棟園子自然就空了出來,供人游玩賞樂。
這宮中秘聞自然不可能像是表面看來那般的簡單,但這園子確實處處華美精致,房舍處已經改為一座座涼亭,且四處種滿了奇花異草,并有一處住所圈養了不少的奇珍,奢侈非凡。崔薇轉了半天,看得眼睛都發直了,古人會享受的程度絕對不比現代人差,她與崔敬平、崔敬懷兩兄弟在園子中四處轉著,聶秋染那邊卻是留在亭子中與人吟詩作對。她又沒那興致,便出來四處瞧瞧,果然這一趟走得名不虛傳,雖然如今正是雪花未化之時,不過光是這副北國風光的美景便已經足夠讓人回味無窮了,這林子中四處種滿了樹木,崔敬懷倒是看得出來這是桃樹,可惜今年因雪的原因,此時樹還未開花,不過樹梢上已經重新長出新鮮的葉苞來。一些樹上已經結出細小的花苞,隱隱透出風情來。
可以想像再過些時日,若是等到滿園桃花盛放之時。不知該是何等美景了。
幾人轉了一圈兒,崔薇走得雙腿直打哆嗦,那頭崔敬懷看得直咋舌,他一輩子見過的最好房舍便是鎮是林老爺那家的府邸了,可此時見過王公貴族曾住過的地方之后。崔敬懷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些精致的亭臺樓閣,上頭用琉璃瓦片搭建成精美大氣的亭子頂,四周垂滿流蘇,那琉璃瓦陽光一照。便散出五顏六色的光彩來,漆紅的木柱上雕了飛鳥走獸,在崔敬懷看來。便是神仙所住也不過如此了。
走了一圈兒,雖然四處都是雪景,但幾人也看得津津有味兒。崔薇走不動了,便找個亭子坐一會兒,歇息一下。四周風一吹過,亭子四周邊兒上垂著的流蘇微微晃動。折射出來的光澤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四處可見游玩的學子與領了丫頭出來游玩的佳人們,融入了這片風景里,簡直是如畫一般美麗。
“我走累了,大哥,三哥,咱們回去吧。”崔薇坐到一個亭子里,揉了揉腿,雙腿沉重得都快抬不起來了,剛剛只知道看風景,也不知道走了多遠了,這園子不小,恐怕走了不短的距離了,崔敬懷雖然也看得高興,不過想到自己已經來過京里,又看到了這樣的地方,已經算是一件大事了,當然就歡喜的答應了下來。而崔敬平更不會反對,往后若是崔薇要留在京中,他也是要跟著一塊兒留下來的,時間多的是,足夠他將這京城逛遍了,也不急于一時。
幾兄妹歇了一陣,往回走時,恐怕也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聶秋染等人之前呆的地方。這會兒聶秋染等得有些著急了,他既怕崔薇逛得遠了,等下找不著路回來,又不敢去找人,怕自己一離開,崔薇又找不到地方回來,因此著急得很了。
崔薇一回來腳便酸疼,下意識的想往聶秋染身邊坐,誰料這會兒亭子中竟然也坐了四五個年約十四五歲,明媚皓齒的少女,正唧唧喳喳的與秦淮等人說笑著,有人還滿臉羞紅笑瞇瞇的望著聶秋染看,其中一個年約十五,滿臉暈紅,穿著一身湘妃色對襟褂子,下身穿著鑲銀線繡牡丹花長裙的少女正坐在聶秋染斜對面,低垂著頭,不知在與他說什么。崔薇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冷哼了一聲,這才朝亭中走了過去。
“你們回來了,跑哪兒去了,這樣久才回來。”聶秋染看到小姑娘一張臉凍得通紅,不由有些心疼了,忙伸手去拉她的小手,觸手就是冰涼,又看她一臉的疲憊之色,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
他話音一落,崔薇還沒有開口說話,那滿面羞紅的少女就臉色微白,臉上的笑意漸漸褪了下去,一個穿著一身淡紫色緞子,與她年紀相仿面目明艷的少女頓時就站了起身來,表情有些不善的看了崔薇一眼,一邊就皺著眉頭,沖聶秋染道:“聶大哥,這人是誰,怎么進來了?”她語氣里像帶著責問一般,聶秋染是何等強勢的性格,一聽她這話,頓時臉色就冷了下來:“這是內子,不知元陽郡主有何指教?”
那臉色微白的少女一聽崔薇是他妻子,臉色更加白得厲害,那被稱為元陽郡主的少女愣了一下,接著下意識的回頭看了那臉色不好看的少女一眼,咬了咬嘴唇,下意識便道:“你有妻子了?”聶秋染懶得理她,這元陽郡主是當年七王劉承的獨女劉攸,當今皇上為了昭顯自己的恩德,將劉攸召入宮中陪伴太后,將其一個好端端的性子養得嬌縱蠻橫,上輩子與她相識時自己也早已經娶妻,并且娶的還是劉攸表妹,她當時也是糾纏不舍,只是劉攸到底也是皇室血脈。皇上就是心中再有思量,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侄女兒送人作妾,而當初自己娶的妻子乃出自顧氏嫡女,乃是七王妻族,亦不可能貶妻另娶,因此自然后來的事便作罷。
聶秋染對這少女的性子可說極為了解,后來劉攸糾纏不成,另招了郡馬,只是可惜最后她的郡馬,頭頂綠帽子疊了一層又一層。京中所知劉攸養面首等人多不勝數,如今再回想起來,聶秋染連話也懶得與她再多說。聽她這樣一問,連眼皮也沒抬:“關你什么事?”
劉攸被他堵得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忙回頭看了那面色蒼白的少女一眼,跺了跺腳便道:“寧溪!”接著又轉頭道:“這是我家的宅子。我不準她來,出去!”
崔薇心里微冷,雙手被聶秋染捏在掌中,心里有些不快,自己出去了沒多大會兒功夫,他便已經招了女人過來。掙扎了好幾下,手卻被他死死捏著,抽不回來。飛快抬頭瞪了他一眼,這才又重新將頭低下去,悶不出聲,裝出柔弱的樣子來。
“好了好了,郡主理他做什么。這小子一向性格陰陽怪氣,郡主不要理他!”秦淮一見不好。連忙出面打圓場,他故意拍了拍聶秋染的肩膀,一邊與劉攸打了聲哈哈,那頭劉攸卻偏不吃他這套,語氣冷淡道:“我跟他說話,關你什么事?”聲音有些尖銳,顯然剛剛聶秋染不給她臉面的事兒令她心里尷尬,這會兒秦淮正好湊到了那兒,她哪里還會客氣。
聶秋染本來便不耐煩與她糾纏,一見秦淮面紅耳赤,臉上露出尷尬來卻不敢與她回嘴的樣子,頓時心中更加不耐:“秦淮,我先走一步。”說完,也不理睬劉攸臉色通紅,沖秦淮拱了拱手,便要離開,那被稱為元陽郡主的少女幾時被人這樣漠視過,她一向被人高高捧著慣了,還少有人敢這樣不給她留臉面,一時間心中又羞又惱,偏偏又吃聶秋染這一套,總覺得他舉止風流神態自若,實在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連他對自己毫不客氣的行為都被她看成了獨特與迷人,一見聶秋染要走,她慌忙便道:“聶大哥,再坐一會兒吧,這么著急做什么。”
她越是留,聶秋染半摟半拖著崔薇走得更快!
劉攸看到兩人親密抱摟的情景,頓時恨得牙都咬緊了,狠狠擰了擰手中的帕子,一面眼睛縮了縮,這才又坐回椅子上,面色高傲的揚了揚下巴,沖秦淮等人道:“這人是誰,叫什么名字,他身邊的婦人又叫什么,是何來歷,跟我說出來!”秦淮見不得她這樣高興的模樣,畢竟他自己也是天之驕子,在定洲一帶也是人人追捧著的對象,可一旦入了京城,便是隨便挑個權貴子弟出來,出身都要比他還高,更別提這圣上憐其幼年失去雙親,沒出嫁便給了也郡主封號的劉攸了,不管她事實上受不愛寵愛,可到底是皇室血脈,秦淮也不敢惹她。
此時一聽她這語氣,哪里看不出她是看中了聶秋染,只是聶秋染從頭到尾對她都冷冷淡淡的,不像是有何著迷的模樣,反倒是對她極為不客氣,也不知她為何偏偏就看中了聶秋染,也只能說這人是個賤皮子了,對她好的,捧她在手心的偏不要,不喜歡她的,她偏偏又追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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