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討好人的手段有限,更何況得罪自己的也不是他,崔三郎一向?qū)Υ揶边€算照顧,因此這會兒崔薇雖然心里火大,但仍強(qiáng)忍著,沒有遷怒到他身上,只抿嘴搖了搖頭,將心里的不滿拋到一旁,一邊就沖崔敬平笑道:
“三哥不是要去王家么?如今耽擱得遲了,恐怕聶二哥都已經(jīng)挨了打!”她這樣一說,崔敬平頓時臉上便露出一抹笑來,賊眉鼠眼沖她擠了擠眼珠子,一邊緊了緊身上的背帶,一邊道:“你等我一會兒!”說完,便跑了幾步,朝左側(cè)王家跑去了,不多時崔敬平的聲音響了起來,崔薇臉上的笑意在他離開時便淡了大半,她本來也沒真將楊氏當(dāng)做母親,如今這樣不過是讓二人之間關(guān)系再清楚分明一些,并不覺得有什么好可惜的,只是今日頗有一種好心被狗咬的感覺而已,不過在這古代,她往后要靠楊氏做主的地方還不少,今日看來這位母親壓根兒就沒將她當(dāng)做過女兒看待,恐怕哪一日便會被她犧牲了去,還是得靠自個兒早些做了打算才是。
崔薇心里拿定主意,那頭崔敬平已經(jīng)喚著王寶學(xué),兩人一路興高彩烈的朝這邊走了過來,王寶學(xué)還笑嘻嘻的扯了扯崔三郎身上的背帶子,看到崔薇時便笑了笑,上前與她打了個招呼:“崔家妹妹?!贝揶币矄玖怂宦?,那頭王寶學(xué)便有些忍耐不住,一邊就眉飛色舞道:“崔三兒,今日當(dāng)真聶大哥是回來了?”
“那還有假!”崔敬平一想到聶二會挨打,頓時笑得腸子打結(jié):“聶大哥親自到咱家來捉的人,聶二那小子,有本事能在聶大哥手中逃出,我還真沒見過!”這話說得王寶學(xué)不住點(diǎn)頭。崔薇原本心情有些不好,可此時見兩個孩子一邊絲毫無半點(diǎn)兄弟情誼的說起聶二壞話,將自己的快樂建筑在人家痛苦上,也不由啼笑皆非,還沒走上半段路,這聶二好些豐功偉績她便是聽了一個大概。
聶秋文是怕聶夫子,可他心里最怕的其實(shí)還是聶大郎,據(jù)說這聶大郎自小就有出息,能斷文識字兒,自聶夫子在鎮(zhèn)上有錢人家里坐館之后,便跟著聶夫子時常住在鎮(zhèn)上習(xí)字認(rèn)書,平常時許久才回一趟村中,村中眾人說起聶家人,個個都滿臉敬畏,聶大郎更是村民中口中五好青年的代名詞,跟說起聶二便搖頭不同,這聶大郎人家一提起來,哪個都是要豎個大拇指的。
“等下到了聶家,咱們先得躲好了,那聶夫子我一瞧著就犯怵,若是被夫子逮到,今日便是替聶二還罪了!”王寶學(xué)這家伙看似瘦弱弱的,實(shí)則也是滿心壞主意,深恐崔三郎隱藏身形不住,連累了自己,好一陣吩咐,崔敬平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今日還是我找你瞧的熱鬧,如今倒是吩咐起我來了!”王寶學(xué)剛說了兩句,便見這家伙心眼兒小翻了臉,頓時又典著一張笑臉,討好道:“三哥,咱們自己人,這誰跟誰??!”
“噗嗤!”崔薇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旁王寶學(xué)估計也記起了此時還有妹紙?jiān)?,頓時嘿嘿笑了一聲,抓了抓頭,也不再言語了。
三個小孩兒一路溜到聶家,果然聶家院子中便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聶二尖著嗓子嚎叫的聲音隔著厚厚幾層磚墻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三人不由激伶伶打了個冷顫,就連那竹板兒拍到肉身上時的脆聲響了起來時,連崔敬平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這回聶夫子可下手真夠狠的,不會真要將聶二兒打死了,好還夫子一陣名聲吧?”崔薇將耳朵靠在墻上,聽到這話,翻了個白眼,還沒有出聲,那頭王寶學(xué)已經(jīng)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娘說虎毒不食子,我猜著聶夫子最多還打三五下便會罷了手!”
“最少還有十下,不然我與你賭一只牽牛!”崔敬平顯然不同意王寶學(xué)的話,頓時便站起身來,沖他怒道。崔敬平嘴里說的牽牛一般就是長在樹上的一種硬殼蟲子,約有拇指大小,吸樹汁兒存活的,只有夏季時最多,當(dāng)?shù)厝朔Q其為牽牛,小孩子家沒事兒時就愛玩兒這東西,捉到一個都當(dāng)寶似的繩起來,崔薇聽著耳旁兩個小孩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起賭注,心內(nèi)一股成熟的優(yōu)越感,頓時便油然而生,也懶得理他們,專心聽起屋內(nèi)聶二的哭天搶地來。
聽得半晌了,王寶學(xué)認(rèn)真數(shù)著里頭響起的震天竹板聲,滿臉凝重:“五、六、七……”顯然這事兒他平常沒少干,數(shù)得那叫一個順,待數(shù)到五之后,頓時臉便垮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崔敬平滿臉的得意之色,那屋里果然足足響起了十塊竹板聲后,才漸漸停了下來。聶二聲音嚎得大聲,顯然精神還在,幾人原本還想再偷聽片刻,誰料原本被捆在崔三兒背上的崔佑祖卻是扭了兩下,突然間便尿了出來,崔敬平得意的笑容一滯,還沒有翻臉,背上小孩子已經(jīng)不客氣張著大嘴哭了起來。
此時聲音一唱一和,聶家里傳來開門聲,崔三郎也顧不得自己后背還滴著水,連忙轉(zhuǎn)身就要逃:“遭了,被發(fā)現(xiàn)了!”要是被逮到,今日可沒好果子吃,此時聶二被打,孫氏就是痛得撓心肝兒也不敢跟聶夫子鬧,少不得他們這些在她眼里看起來便是帶壞了她兒子的人就要被她遷怒上一番。
“哎喲,打死人啦!”幾只小的正準(zhǔn)備要走,屋里突然之間響起一個老婦人的尖利叫罵聲,崔薇原本欲走的腳步頓時一滯,那頭崔三郎已經(jīng)和王寶學(xué)二人占據(jù)了有利地形,觀察起里頭的情況來了,崔薇站了半晌,又看不到里頭的情況,只知里面老的哭,小的也哭,熱鬧得很,崔三郎背上小郎哭了幾聲,崔敬平伸手拍了他幾下,估計是崔敬平趴在墻頭的動作令崔佑祖有些不適了,這小東西啼哭了幾聲之后又哭得更響亮了起來。
這下子當(dāng)真是不敢再呆了,否則被人抓住,恐怕聶二往后要跟他們絕交的!崔敬平意猶未盡的從墻頭爬了下來,扯了妹妹的手腕便開始跑。崔薇一邊努力跟著他的腳步,一邊喘氣吁吁:“三哥,不管猴子哥了嘛?”
“他自個兒知道跑的,咱們跑快些,否則被發(fā)現(xiàn),可沒好果子吃!”崔敬平果然毫無兄弟之愛,想了想又有些氣惱,反手一巴掌便拍在背上的崔佑祖身上:“都怪這小東西,若非他哭,咱們還能多看一會兒的!”崔薇見他這樣會兒還想著看聶二笑話,心里對聶秋文默默的同情了半秒鐘,想著他之前哭爹喊娘的樣子,這會兒也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