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
花家村早起的公雞晨早便扯開嗓門,叫早競賽般,此起彼伏地鳴叫了起來。
一聲聲雞鳴直沖云霄,喚醒了沉睡了一晚的花嫁村。
村民們?nèi)嘀郏娂婋x開溫柔鄉(xiāng),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花有福家的丫鬟婆子們早早便起來燒火做飯了,連平日里最為貪睡的粽子和包子都早早爬起了床。
大家都萬分期待地等待著與新婦的頭一次見面。
花嫁村從村頭到村尾的流水宴席也漸漸支起來了,村民們陸續(xù)涌來,巴巴地坐在席上,等待花家請來的廚子們送上一天里最美味的早飯。
外頭忙得熱火朝天,而花有福家的新房卻還靜悄悄的,絲毫不見有起床的動靜。
楊筱筱的陪嫁丫鬟和婆子們著急地在門外來回徘徊,猶豫著要不要叫醒這對還徑自沉睡的新人。
楊筱筱的乳娘周媽媽低聲嘀咕道:“誒喲,我的姑奶奶啊,這滿大家子的老老少少都起來了,你這新媳婦還睡得這般安穩(wěn),這可怎么得了啊!”
想到楊筱筱一會兒還得給公婆洗手作羹湯。眼瞅著時間來不及了,周媽媽也顧不上會惹姑爺不高興了,急忙捏著嗓子低咳了幾聲。
怎奈屋子里還是靜沉沉的,一點(diǎn)動靜也沒有。
周媽媽急得嗓子一陣冒煙。
她硬著頭皮上前敲了敲門,低聲喚道:“少夫人,少夫人!快辰時末了。該起了!”
楊筱筱在花志榮懷里動了動身子。睫毛不安地顫了顫。
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盯著花志榮小麥色的胸膛。
半晌楊筱筱瞳孔一縮,倏然驚醒了過來。
“啊!什么時辰了?”她急喊了一聲。
花志榮啞著嗓音低聲哄道:“別著急,還早著呢!”
楊筱筱再也不敢相信花志榮的話了,她一股腦從花志榮懷里掙扎了起來,著急地看向沙漏。
“糟糕,睡過頭了!”楊筱筱懊惱地拍了下腦門。轉(zhuǎn)頭瞪了花志榮一眼,“討厭,都是你害的!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說罷急急忙忙跳下床,套上軟履飛快地朝盥洗間跑去。
“小心些!”花志榮皺了皺眉頭,無奈地跟著起身。
其實(shí)他一早便醒過來了,只是見楊筱筱實(shí)在累得緊,便有心讓她多休息一會兒。這才沒喚醒她。沒成想竟把她急成這樣。
花志榮搖了搖頭,無奈地套上一身干凈的衣裳,慢悠悠地走出去打開房門。
丫鬟婆子們聽到聲響,急忙齊刷刷地看向來人,見開門的人竟然是她們的新姑爺花志榮,慌張之下急忙低下頭來。
周媽媽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懸著的心才暗暗放了下來,這倆沒譜的孩子總算是肯起來了啊!
她在心里暗暗低念了聲阿彌陀佛。
花志榮淡淡地看了門外垂手而立的丫鬟婆子們一眼。“進(jìn)來吧,收拾一下床鋪,去盥洗間伺候少夫人更衣。”
“是,姑爺!”丫鬟們忙異口同聲道。
周媽媽不悅地回頭瞪了她們一眼,“說了多少遍要改口叫少爺,下回再記不住可要打手心板子了。”
花志榮淡淡地笑了笑,“無妨,慢慢就習(xí)慣了。”
說罷與她們擦身而過,大踏步朝外院走去。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每天早起耍一遍太極拳,今兒比起往日可是遲了將近半個時辰。
想到今早的抵死纏綿,花志榮忽然覺得每日早起打拳,真是一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
他暗自考慮著,看要不要把打拳的時間推遲半個小時,如此便有足夠多的時間和愛妻共赴溫柔鄉(xiāng)了。
他一邊想一邊闊步向前,不知不覺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丫鬟婆子們沒想到新姑爺這般和氣好相處,心里都莫名地高興了起來。
周媽媽瞪眼道:“還愣著干什么,都什么時候了?還不趕緊些進(jìn)去幫少夫人拾掇拾掇!少夫人頭一天見公婆,可千萬別出什么岔子了。”
丫鬟們忙應(yīng)聲道:“是,媽媽!”
說罷急忙跑進(jìn)屋,七手八腳地忙活起來。
周媽媽走到新床前,看著凌亂的床鋪,不由眉眼含笑起來。
看來姑爺和小姐的感情真不錯呢!瞧這亂糟糟的床褥,他們昨晚定是少不了好一番折騰。想必老爺和夫人很快便能報(bào)上小外孫了呢!
周媽媽正暗自高興著,卻見一個婆子捧著錦盒笑瞇瞇地走了進(jìn)來。
“妹妹,大喜啊!”婆子笑得滿臉褶皺都堆在了一起。
周媽媽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來人一眼,見來人穿著體面,氣度不凡,她暗揣這人必定是李氏或是云氏身邊的貼身婆子。
周媽媽不敢托大,急忙上前笑臉相迎,“同喜同喜!姐姐起得可真早!”
婆子笑呵呵道:“不早不早,我也是才剛起來。今兒是奉了老夫人的命過來取元帕的呢!”
原來是老夫人身邊的李媽媽!
周媽媽心里一凜,急忙將人讓上去,“李姐姐,這邊請!”
說罷上前一步,幫忙掀開錦被。
李媽媽探身取出床褥里頭鋪著的白布,見白布上頭布滿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暗紅和白濁,樂得一陣心花怒放,笑臉更勝方才了。
她將帕子小心翼翼地收進(jìn)錦盒里。轉(zhuǎn)頭笑吟吟地看著周媽媽,“周妹子,以后咱就是一家子人了,妹子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人來尋我,可千萬別跟老姐姐客氣。”
周媽媽感激地笑道:“如此便先謝過李姐姐了。”
“不謝不謝!”李媽媽眉眼含笑,“我得先回去向老夫人復(fù)命了。咱們閑來再嘮叨。”
“有勞姐姐了。姐姐慢走!”周媽媽滿臉恭敬地目送李媽媽離去。
這婆子姓李,是李氏的遠(yuǎn)房親戚,家里沒了親人,只剩她孤家寡人一個,李氏便將人接了過來供養(yǎng)著。
李媽媽是個閑不住的人,她見李氏如今都是有錢有勢的貴夫人了,身邊還沒個貼身的丫鬟婆子伺候著。傳出去也太不像話了。
于是她靈機(jī)一動,便自告奮勇要做李氏的貼身婆子。
而這主意李氏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將人接來是讓她享福的,哪有福沒享著,反倒讓人為奴為婢的道理?
怎奈李媽媽十分堅(jiān)持,李氏扭她不過,只得應(yīng)了。
她私底下吩咐家里人。不得將李媽媽當(dāng)尋常下人看待。要好生孝敬著。
如此一來,李媽媽在花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
如今李氏一族的族人哪個不羨慕李媽媽命好,臨老還能沾一把花家老夫人的光,去到哪兒去都有車馬伺候著,有丫鬟簇?fù)碇嬲媸窃亠L(fēng)光不過了。
李媽媽年輕時也曾在大戶人家里當(dāng)過侍婢。后來年紀(jì)大了便自贖了身,嫁與了李家村的李大牛為妻。怎奈她福薄,年紀(jì)輕輕就喪了夫。
如今她沒人沒物的,李氏能念在親戚一場收容她,已經(jīng)是對她最大的恩德了,她又豈是那等不念恩情的人?
對內(nèi)對外李媽媽都從來不曾恃寵而驕,她從不敢以李氏親族的身份而自居,始終恪守著下人的本份。
為此時間久了,也真正贏得了花家人的尊敬。
周媽媽跟著楊筱筱陪嫁到花家前,便私底下聽說了李媽媽的事跡,對李媽媽這樣能把分寸拿捏到恰到好處的聰明人,她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如今見李媽媽為人確實(shí)爽朗,周媽媽暗地里便起了結(jié)交的心思。
周媽媽心里尋思著,手上也沒閑著。
她手腳麻利地?cái)]起衣袖,三兩下便換下了那套凌亂的被褥,吩咐丫鬟拿去洗干凈了。
待楊筱筱梳洗完畢,紅著臉從盥洗間出來后,床鋪上已是煥然一新了。
楊筱筱低頭偷眼一覷,見床褥上整整齊齊鋪著的,已不是昨晚那套大紅子孫被,她心里頓時明白了什么,臉上更是臊得緊,低著頭不敢看向周媽媽。
周媽媽見她這一副嬌羞的小女兒態(tài),知她如今初為人婦,難免臉皮子薄,也不敢笑話她。
只柔著嗓音,笑吟吟地招呼道:“少夫人,快來這兒坐下,老奴給您梳頭。”
說罷拉著楊筱筱坐到梳妝臺前,拿起象牙梳輕輕地理順楊筱筱有些凌亂的青絲。
周媽媽手腳靈活,三兩下便綰起了一個簡單又不失端莊的凌云髻,再往發(fā)髻上插上雙鳳金勝華,富貴中又不失端莊,最是適合她如今的身份了。
楊筱筱的貼身大丫鬟垂珠剛給她上好妝,花志榮便渾身汗?jié)竦卮蟛教ち诉M(jìn)來。
楊筱筱害羞地瞟了他一眼,又急忙低下頭來。
花志榮見狀笑了笑,“都穿戴整齊啦?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沖個澡。”
說罷取了干凈衣裳,大踏步朝盥洗間走去。
周媽媽瞪了一旁兀自低頭的垂珠一眼,“還不趕緊去伺候少爺,沒點(diǎn)眼力勁兒!”
垂珠不安地看了楊筱筱一眼,見楊筱筱只一味低著頭不作表示,她只得屈了屈身,“是,奴婢這就去!”
說罷從衣櫥里取了條干凈的大毛巾,咬著唇忐忑不安地朝盥洗間走去。
楊筱筱的另一名大丫鬟垂云妒忌地盯了垂珠的背影一眼,低下頭忿忿地絞著籠在繡中的手帕,心里直罵周媽媽偏心。